第68章 琴音【三合一】
傅智淵的臉色難看,章安楚所說的深明大義,讓他覺得羞愧。
他覺得,章安楚總有辦法說的他抬不起頭來。
「下去吧,沒事別來送什麼雞湯。」傅智淵沉著臉說道,一個眼神都未給她。
章安楚心中理解,被自己發現偷偷扣下書, 當眾損了他些許顏面,估計傅智淵的心情也不會多好。
至於送雞湯一事,既然說沒事別送什麼雞湯,那就有事再來,也算是遵旨了。
章安楚退下,她知道書現在沒有拿到, 用不了多久傅智淵定然會送上門的。
傅智淵見她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望向小允子。
小允子低頭,恭敬的將剛剛傅智淵悄悄遞給他的書呈上。
「皇上,這書什麼時候送過去?」小允子試探的問道,他也知曉,現在傅智淵的心情不好,可還是問了一嘴。
畢竟,送書這樣的事,估計到最後也是落在他的頭上,自然要上心一些的。
「讓她等上一等,再等個幾日再說。」傅智淵心中還存著氣,既然她這麼想要這些書,那就先讓她等著,晾她幾日。
章安楚回到忘憂宮中,思雨便上前詢問:「皇貴妃,如何?」
「書找到會送過來的。」章安楚心中還在思索著,按照傅智淵的脾氣, 不會那麼早的送過來,自己又要閒上幾日了。
好在, 琴也給送過來,這幾日倒是可以練練琴。
舞也要練上,長時間不跳,會忘了,身體也會慢慢變得不協調。
她習舞最長斷掉也不超過七日,只是,沈教習說過,舞是不能停的,若是停下來,便沒有現在這麼熟練。
「那就好。」思雨鬆了一口氣,看到章安楚身後跟著的雨柔,想起小太監們來送東西的時候,她先墊了銀子,向章安楚提醒道:「皇貴妃,剛剛雨柔姐姐自掏腰包給那些送東西來的小太監賞賜……」
章安楚轉過身,看向雨柔,雨柔此時正低著頭,淺淺一笑,對她說道:「雨柔,宮中的規矩,本宮懂的不多, 也要多謝你今日了,奶娘,要好好賞賜雨柔才行。」
「是。」奶娘從荷包里拿出三兩銀子,能頂雨柔小半年的工錢。
「皇貴妃,奴婢不過是墊了一兩碎銀子,這麼多,可使不得。」雨柔驚訝的接過,皇貴妃也太大方了一些,她不過就是提前墊了些銀子。
「不必推脫,今日要不是你,本宮恐怕就要在宮中落個不好的名聲。」章安楚只讓她收下,其實心中還是有些心疼銀錢的。
只是,記得白姨娘所說,在宮中,不大方一些,就連花草樹木也是要為難她的。
這幾日憂愁,竟然把這話給忘記。
雨柔她今日說到底,也算是幫了自己,也該收下這賞賜。
「奴婢謝過皇貴妃。」雨柔心中欣喜,她在忘憂宮中,一直都未見到主子,自然也不會得到什麼賞賜。
皇上傅智淵雖說常來忘憂宮,可她也怕皇上,畢竟,傅智淵總是會挑毛病。
比如,地掃的不夠乾淨,桌上有水印,擺著的水果不新鮮,等等……
可明明地上已經很乾淨了,桌上的水印也不過是一點點,水果也是昨日送來的。
這三年提心弔膽的,生怕出什麼錯,不挨罰就不錯了。
終於,看顧忘憂宮多年,也總算是能經常有賞賜的了。
「研磨,本宮要寫些字。」章安楚見她收下,接下來,她就要做好每日的規劃了。
如果不做,整日稀里糊塗的過,也著實讓她心急。
雨柔率先走到桌前,在硯台里加上一點點清水,開始研磨。
思雨還有些不高興,平日裡,這研磨的活,都是她在做的,奶娘見她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拉著她到外面。
「怎麼?活被搶了不高興?」奶娘小聲詢問道。
思雨點點頭,說道:「哼,她現在倒是積極!」
奶娘剛剛一出手,就是三兩銀子,放在她眼裡,也是不少的,她與章安楚這麼多年,還未見這般出手大方過。
「別惱了,現在正是收買人心的時候,你看,得了不少賞賜,現在雨柔也積極著,在這宮裡,得到一個忠心的,總比得到一個敵人要強上許多。」奶娘心思通透,又說道:「再說,你是從小跟著小姐的,是多年的情誼,是一同桌上吃過飯,是朋友亦是親人,豈是她能比的?」
思雨聽奶娘說的話,也是明白的,剛剛不過是心中有些不好受罷了,緩過勁來,便覺得沒什麼。
「奶娘,我知曉的,進了宮,一切為主子著想,不會再因此惱了。」思雨回道。
奶娘滿意點點頭,她就知道,思雨是個聰明的,一說定然會通透些。
「小姐在這宮中不易,我們也該多幫襯些,就算幫不上什麼忙,也不能給小姐惹麻煩,得罪人。」奶娘想好了,這雨柔是忘憂宮中的管事宮女,那就要對她好好的,省的給章安楚添麻煩。
思雨點點頭,可現在也是閒著,跟章安楚久了,這般悠閒,倒是閒的有些不適。
「奶娘,我們現在做些什麼?」思雨問道,想聽聽奶娘的安排。
「小姐現在安頓下來,按照她的性子,定然是又要寫什麼計劃書,寫完後便是要執行的,你去將小姐的琴拿出來,好好擦拭一番,一會兒估計就用上了。」奶娘說道。
她對章安楚實在是太了解,一日都不閒著,今日章安楚去尋書,她知道不應該去,可也沒攔著。
書就是章安楚的命根子,如何能攔住她?
要是攔著,又是大一堆的話,講她必須要去的理由。
索性就不管,不過是一些書,皇帝好歹是一國之君,怎麼會因為書而難為一個女子呢?
就算這個皇帝再壞,可章安楚不過就是找些書而已,她想著,應當也無事。
果然,章安楚好好的回來。
「好,我這就去。」思雨離開,一邊哼著歌,心情變好了。
章安楚確實如奶娘所說,她也是該要做做每日的計劃了。
在宮中的計劃,不似在家中,也要將傅智淵加上去。
畢竟,現在她已經是替身,自然要做好替身的事。
傅智淵還在殿中,翻著計劃書,他不由得感嘆,章安楚似乎有什麼閒不住的病,計劃書少說也有五十本以上,他沒細數,但估計著絕對是有的。
裡面的計劃滿滿當當的,不僅如此,還都是完成狀態。
小允子見皇上已經看到深夜,再這麼看下去,明日上朝恐怕會犯困。
「皇上,該歇息了。」
小允子提醒一聲,將傅智淵沉浸在計劃書的心神叫回。
傅智淵點頭,示意他已經知曉,把手中的計劃書撂在桌上。
「這些計劃書,不能送回她那裡去。」
傅智淵有著自己的考慮,裡面實在太多內容,並且,萬一讓別人看到,也會懷疑章安楚的身份。
有著這一層的關係,這計劃書就不能送過去。
「那這些計劃書該怎麼辦?」小允子問道,他心中已經在思考,這麼多書也沒地方放啊……
傅智淵目光看向遠方,沉聲說道:「燒掉,記得找個空曠的地方,別讓人知曉。」
「是。」小允子頗為可惜,這麼大的數目,送到御膳房燒鍋也能省些柴火,不過,既然皇上發話,他定然是要照做的。
傅智淵被小允子伺候著脫下衣物,躺在龍榻上,也是時候該睡覺了。
只是,他每每閉上眼,腦海中便呈現著剛剛看過的計劃書的內容。
六月十二日總結:感覺自己特別厲害,竟然堅持了這麼久,好滿足!
七月三十一日總結:這個月所有計劃都完成了,心中思索一下,感覺又進步了許多,這或許就是書中說的,皇天不負有心人。
八月二十日總結:嫡姐的身體大好了,心情也不錯,真的為她感覺到開心,太好了!嫡姐還誇讚,我在琴上天賦比她高,要我好好努力,我定然不會辜負嫡姐的用心的。
九月十八日總結:大哥回來了一趟,但,不過因為要辦差事,都沒留在府中過夜,好可惜,攢了許久的問題,竟然一個都沒問,也不知下次又要等上多久。不能再這樣了,要想想別的辦法。
十月一日總結:太好了,新的一月,又沒有辜負時光,一個好的開頭。
……
傅智淵腦海中紛亂嘈雜,他能想到章安楚在寫下這些字的心情,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如此上進積極的女子,竟然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
哎……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琴聲,琴聲優美悠揚,彈奏的是名曲高山流水。
猶如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
又如同行雲流水,揚揚悠悠。
在這宮中,只住著兩個主子,一個是他,一個便是皇貴妃了。
自從三年之前宮中大變,死的死,傷的傷,就連之前的皇后,逍遙王爺之母,也躲在寺廟中度日。
能在宮中這個時候彈琴的,顯然不是他,那必然是那個章安楚了。
章安楚所住的忘憂宮,離這裡很近,琴聲傳來,倒也算清晰。
傅智淵心想著,看來她嫡姐說的沒錯,她在琴上的天賦頗高。
小允子在殿內守著,傅智淵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是知曉的。
現在聽著琴聲,竟然安靜下來,也就索性沒有管到底是誰半夜彈琴。
一曲結束,傅智淵已經平靜下來,可倒是有些期待,接下來要彈什麼。
此時的章安楚已經試過琴,琴倒是和原來一樣,就是這些天沒有練習,竟然也有些生疏之感,幸好沒有彈錯,倒也算滿意。
「把琴好好收起來,明日再彈。」章安楚看了一眼天色,時候也不早了,正是平日裡她要睡覺的時候。
現在沒有書可以看,剛剛不過是彈彈琴,不然閒得慌。
「是。」思雨將琴收好,奶娘扶著章安楚去休息。
雨柔站在殿中,還沒回過神來,剛剛那一曲,實在是太好聽了。
如果每日都能欣賞這樣的琴聲,那日子得過的多舒坦啊?
心中還在感嘆,果然皇貴妃受寵是必然的,多才多藝,脾氣又好,剛才研磨的時候,又看到皇貴妃的一手好字,這不受寵,天理難容啊!
又難怪,皇貴妃去清心觀祈福,皇上還念念不忘,時不時的就要來忘憂宮睹物思人。
只是,皇貴妃回來的也有兩日了,怎麼皇上總是過來探望,卻沒有留宿?
得儘快讓皇貴妃生下皇子才是,馬上就是選秀,心中又會進許多新人,到時,有了新人,難免會忘記舊人。
她得想個法子,提醒一下皇貴妃才是。
「雨柔?你在想什麼呢?」思雨已經將琴收好,回來看雨柔還在這站著不動,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雨柔搖搖頭,看著思雨和奶娘也不著急這事,她也得好好提醒一番。
「我們下去吧,皇貴妃要休息了。」奶娘已經扶著章安楚躺下,便回來叫上兩人出去。
出了殿門,雨柔小聲的說道:「奶娘,思雨,再過一日,選秀就要開始了,到時,宮中會進許多新人,皇貴妃回來也有幾日了,可還未受到皇上寵幸,得提醒皇貴妃要趕快懷上龍嗣才是。」
奶娘和思雨互相看看,知道雨柔不知道其中的內情,不由得搖搖頭。
思雨不知道該怎麼回雨柔,奶娘心思轉的快,說道:「皇貴妃就是這種性子,凡是都不著急,提醒也是無用的。」
雨柔思索著,她瞧著皇貴妃也不是不著急的性子,書沒了立馬就去尋,恐怕皇貴妃就是在獲得寵愛這方面不急吧?
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
莫非,皇上到現在還是單相思?
莫非,皇貴妃去清心觀只是逃避皇上?
她心中想的越來越多,這樣可不行,後宮妃嬪不能這樣,說不定皇上那一天幡然醒悟,不再單相思,就再也不會來了。
雨柔嘆了一口氣,臉上擔憂不已,奶娘自然是看在眼中,聽進耳中的,知道現在這個雨柔,應該算是為章安楚著想了。
「雨柔,你別擔心,皇貴妃早晚會有那麼一天的。」奶娘只好暫時先安撫她,說道。
雨柔點點頭,希望會如此吧。
第二日章安楚醒過來,御膳房的膳食確實不錯,但她多年以來,吃的都不多,這麼多的菜,她也吃不完。
「你們吃吧,不要浪費了。」章安楚說完,便去挑選舞衣,昨日做的計劃,上午是要習舞的。
雨柔自然也是知曉,畢竟就在一旁看著,一早就準備好舞衣,供她挑選。
隨後,便穿上舞衣,開始練習,天氣已經暖和,再加上,京城可比幽州暖和多了,穿著舞衣也依舊覺得有些熱。
不多時,章安楚就出了一身的汗,她也早就已經習慣,在幽州時,夏日裡也熱的很,就算不跳舞,也會出上一身汗。
更何況,她還跳舞?
雨柔瞧見,便詢問奶娘:「皇貴妃出了這麼多汗,可需要歇歇?」
奶娘搖搖頭,說道:「皇貴妃只要是跳舞,便是一上午,不會歇著的。」
「那也太辛苦了一些,皇貴妃能受的了嗎?」雨柔擔憂的問道。
「這麼多年,也都過來了。」奶娘望向遠方,搖頭嘆氣,結果,這樣好的小姐,現在卻陷入這樣的境地,著實是可惜。
雨柔若有所思,不管怎麼樣,她得想想辦法,得讓皇上寵幸皇貴妃才是。
到時哪還管皇貴妃樂意不樂意,自然是皇命難為。
昨晚傅智淵聽過那一曲高山流水之後,便沒再聽到琴聲,平靜下來的心,又再次起了許多波瀾。
他再次自問,是做錯了嗎?
隨後,還是想明白了。
章安楚遲早是要進宮的,她本就是要選秀,本就應該會待在皇宮。
現在,她已經身居高位,也沒什麼不好滿足的。
隨後,便睡下去。
章安楚舞了一上午,奶娘她們三人也為她準備好了熱水,好好的洗洗身上的汗水。
還和之前一樣,雨柔準備了梨花放在浴桶之中。
章安楚進入浴桶,一身的疲乏一掃而空。
閉上眼睛,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宮裡確實不是幽州,就算是習舞,也無法讓內心安靜。
心中存了許多的事,但最緊急的,便是嫡姐的金釵。
嫡姐的囑託或許要想想辦法了,不能這麼蹉跎下去。
可是,又該怎麼去曾經的二皇子府上呢?
他在府上禁足,而自己,又在宮中,無法出去。
章安楚還沒有傻到,去和傅智淵說。
再相信那一日傅智淵所說的話,這忘憂宮,定然是有他的眼線,也不能輕舉妄動。
傅智淵下朝之後,便開始不停的批閱奏摺,這是他每日都要完成的事情。
卻突然想到章安楚的計劃書,自從當了皇帝之後,他每日的生活,也就那麼一點事,上朝和批閱奏摺,好似也挺自律的。
「小允子,皇貴妃在做什麼?」傅智淵想到這裡,放下手中的毛筆,出聲問道。
「回皇上,今日一上午,皇貴妃都在跳舞。」小允子將得來的消息稟報導。
傅智淵暗想著,果然,還是和計劃書中的一樣,上午要跳舞,就如他一樣,下朝之後,要批閱奏摺。
「秀女應該是明日進宮吧?」傅智淵問道,他故意放走北平候的二女兒,這次選秀,也是會參加的。
章安楚和她,定然是不能相見的。
「囑咐負責選秀的姑姑,讓秀女不要亂跑。」傅智淵說道,雖說,這選秀都在儲秀宮,秀女也是不能出去的,但還是謹慎一些,以防萬一。
「是。」小允子先行告退,皇上吩咐的事,便是大事。
傅智淵也是累了,心中又升起煩躁之感。
他不知為何,自從這幾日和章安楚的接觸,總是會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昨晚明明已經想通,可現在依舊有一種愧疚之感。
章安楚也沒想到,那幾日刺激傅智淵的話能被他聽進去,而現在,本該看書的時候,卻無所事事,便又吩咐思雨,將琴拿來。
還是那一首高山流水,她總歸要多彈幾遍,好好熟悉一番。
傅智淵在殿內聽到傳來的琴音,回想章安楚的計劃書,下午一般是要讀書練字的,現在卻彈起琴。
想想也是,現在這些書還放在這裡,沒有給她送過去。
仔細想想,何必跟一個女人置氣,不過是幾本書罷了,不必太過為難於她。
正想著吩咐小允子去將書送過去,卻發現小允子不在,應該是去辦差還沒有回來。
可他心中煩躁,也等不到小允子回來。
「抱著書,去忘憂宮。」傅智淵對殿內其他侍奉的太監說道,手還指著那一堆書籍。
太監們聽到,便上前抱起,足足有了十個人。
計劃書,傅智淵已經吩咐小允子燒掉,也不在這一堆書中。
傅智淵本不想跟著的,可思來想去,還是去看看這個章安楚,不然,這心中的愧疚之感,怎麼也消不下去。
章安楚一曲高山流水彈完,總覺得還是不夠熟練,又再次彈一遍。
傅智淵離琴音越來越近,來到忘憂宮前。
「參見皇上。」
院中的打掃宮女太監跪下行禮,傅智淵沒有理會,之間來到殿前。
雨柔一見是皇上,趕緊跪下,琴音也因此戛然而止。
「參見皇上。」章安楚是在北平侯府學過禮數的,自然不會差了禮數。
傅智淵沒有叫她起身,坐在桌旁,不由自主的嘲諷道:「你就會這一首曲子?」
傅智淵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來之前不是要說這個的,可見到章安楚,下意識的就想要嘲諷一番。
章安楚站起身,心中頗為氣惱,坐在琴面前,說道:「皇上想聽什麼曲子,儘管說便是。」
傅智淵沒想到,章安楚竟然這般自信,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思索一番,說道:「廣陵散。」
廣陵散,是最著名的古曲,曾有詩人說過,一曲廣陵散,絕世不可寫。
並且,旋律激昂,慷慨,具有戈矛殺伐戰鬥氣氛的樂曲。
也因為此,會廣陵散的一般都是男子,不然彈不出曲中絕妙之處。
章安楚心想著,這個傅智淵是有心為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