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騷亂打斷了正在進行的交易。
門外叫罵聲，哭喊聲不斷傳來，馬龍隱約還能聽見小乞丐的哀求聲。
馬龍停下了正準備掏錢的手，略帶不滿地望向坐在一旁，神色略顯尷尬的王醫生。
王醫生無奈地朝馬龍聳了聳肩，臉上寫滿了歉意，站起身，面露不悅地向門外走去，顯然對於外面那些人的行為打擾了自己的生意感到極度不滿。
門一開，一道尖銳刺耳的嗓音便如同利箭一般，瞬間穿透了馬龍的耳膜。
只見那位平時連口罩都懶得戴的護士，此刻卻全副武裝，連橡膠手套都戴上了，她指著老乞丐，一臉嫌惡地尖叫道：「這老東西得的可是肺炎，你想害死老娘是不是？趕緊給我滾出去！」
幾名男護工和看似病人家屬的人，在她的指揮下，如同圍攻獵物的狼群，團團圍住老乞丐，拿著拖把要將其往外扒拉出去，而小乞丐正死死護在老乞丐身前，試圖用淚水與哀求挽回局面：「我們交了錢的，求你救救我爺爺，我一直跟我爺爺在一起，他不會傳染的，求你們別趕我們走。」
然而，眾人的冷漠與偏見如同堅固的壁壘，對於小乞丐的懇求無動於衷，手中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歇。
「幹什麼幹什麼？反了天了？」王醫生一出聲，瞬間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只有那護士還湊上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試圖為自己辯解。
「王醫生，那人得的可是......」
不等護士說完，王醫生便雙眼一瞪，嚴厲地訓斥道：「肺炎怎麼了？我這裡可是診所，哪裡有診所把病人往外趕的道理？再說了，肺炎就一定會傳染嗎？虧你還是個護士。」
先前還氣勢洶洶指揮著眾人的護士此刻卻被訓得像個小雞仔似的，只是嘴上雖不反駁，心裡卻忍不住腹誹：把人往外趕的事以前還少了嗎？
眼看場面已經被自己鎮住了，王醫生面色這才緩和下來，隨便揮揮手指揮道：「先送到單獨病房去，我談完再來看看。」
轉頭對馬龍，王醫生又恢復了那副溫和的笑臉：「下面人不懂事，咱再進去談談？」
馬龍點點頭，心中卻是清楚，這次進去要談的還有治療老乞丐的費用。
什麼「哪有診所把病人往外趕的道理」，不過是說的好聽罷了，連末世前都是沒錢別想看病，更遑論這末世之後。
只要價錢沒談攏，馬龍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溫和的王醫生會叫得比剛才那名女護士還大聲。
再次進到小房間，馬龍徑直問道：「麻煩王醫生了，不知道治病的價錢是多少？」
「單人病房一天兩百，藥食預估一天一百，多退少補，怎麼樣？」
馬龍在心中暗暗盤算，一天三百，按往常的經驗，自己至少要出去五天，就是一千五，算上要買的東西那一百功勳便幾乎全搭進去了。
自己那點存款還要去賄賂巡路官，便剩不下什麼了，有必要為了這麼個素不相識的乞丐花這麼多錢嗎？
腦海中，小乞丐那無助的眼神、跪滿街道的乞丐群像、前女友冷漠的態度和五福娃看老鼠般的輕蔑眼神一幕幕閃過，馬龍心中五味雜陳，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來。
罷了，聖母就聖母吧，老子就花錢求個心安怎麼了。
馬龍朝王醫生點點頭，「我付五天的錢，剛剛那些東西一樣一件，價格就按你說的，功勳付。」
說著，便將懷裡的那張一百功勳卡掏了出來。
王醫生一邊報出價格，一邊仔細觀察著馬龍的神色變化，見他終於點頭同意，原本緊繃的面部表情不禁緩和了許多。
王醫生接過功勳卡，不禁露出了玩味地笑容，道：「醫療包第二個算你半價，怎麼樣？要不要再來一個？」
馬龍有些疑惑的望向王醫生，他可不相信什麼「第二個半價」的鬼話，這又不是在賣奶茶。
這些商人平時少了一分錢都如殺他父母一樣，這時候怎麼這麼大方了？
不過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則，馬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畢竟自己要做的可是會丟命的事，多一份準備就多一份生存的希望。
交易完畢，王醫生站起身來，頗為感慨的拍了拍馬龍的肩膀，感嘆道：「老兄啊，這世道像你這樣的人，可真......」
王醫生本想說少見，可轉念一想，這樣的就是末世前他也沒聽說過幾個啊，當即改口道：「我就跟見了鬼似的。」
鬼，一向是虛無縹緲，不切實際的代表，而「見了鬼」，便是王醫生對馬龍行為的看法，意味著他的行為在這個殘酷的社會中顯得如此不合常理，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一般。
王醫生雖看著年輕，閱歷可不淺，更何況馬龍與那對乞丐爺孫隨便來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是一路的。
而馬龍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富人，哪個富人會拿著功勳卡跑他這來買這些不正當來路的東西。
「老兄，你可別死了啊，不然那爺孫我可養不起。」王醫生半開玩笑地說。
馬龍望向窗外，那被破舊公寓夾在中間、幾乎透不進陽光的狹窄街道，喃喃自語道：「要是我真的死了……就當又死了只狂妄自大的老鼠吧。」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自嘲。
王醫生輕笑了一聲，搖搖頭，不置可否。
他當然也是只老鼠，不過卻是只碩鼠，雖然從不做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但若是有誰想要動他的食物，就是貓也能讓他多掉幾根毛。
「行了，咱去看看病人吧。」
馬龍跟著王醫生來到單人病房，老乞丐已經被換上了乾淨的病號服，正躺在病床上掛著葡萄糖，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畢竟老乞丐長時間生病，又幾乎沒吃什麼東西，身體早已虛弱不堪了。
小乞丐滿臉擔心的守在老乞丐病床前，見王醫生和馬龍進來，連忙從凳子上站起，就要給馬龍跪下去，幸得馬龍眼疾手快，將其扶住。
小乞丐長期和爺爺相依為命，這些時日為了湊治病的錢，急得他幾近崩潰，此時驟然得到馬龍幫助，壓力一下子得到宣洩，想要說些感謝的話，卻已然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