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最後時刻
十日前
赫圖阿拉東城牆的輪廓在晨光中顯得愈發蒼白,斷壁殘垣間透著一絲陰冷的氣息。
經過連續一周的炮擊,城牆上布滿了深深的裂痕,而今天上午的一聲轟鳴更是讓這座並不算太堅固的防禦工事承受不住重壓,靠近城門樓的右側瞬間崩塌。
無數碎石、青磚與土塊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轟然聲響在靜謐中迴蕩,上百名後金守軍被埋在了厚重的廢墟之下,只留下幾縷血跡和散落的兵器。
硝煙瀰漫在空氣中,如同無形的陰霾,讓人窒息。烏黑濃烈的煙霧從倒塌處擴散開來,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上了一層詭異而沉重的色調。
四周瀰漫著刺鼻的火藥味與血腥氣息,在這一片狼藉中,屍體蜷縮成一團,被半掩埋於碎石之下,只留下扭曲而蒼白的肢體若隱若現。
赫圖阿拉,這座曾被努爾哈赤譽為夢想開始的地方,如今卻被戰火吞噬,留下的不僅是淪陷後的廢墟,還有岳托那冰涼的心。
「貝勒爺,東門守不住啦,咱們趕緊候車吧!」一名戈什哈在岳託身邊大聲道。
岳托緩緩轉過頭,露出那張滿是塵土的黝黑臉龐,原本整潔的鎧甲也變得破破爛爛,看起來格外悽慘。
「走……咱們還能去哪?」
相比起往日的意氣風發,此時的岳托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悽然一笑,指著城外的遼東軍:「一旦咱們退了,那些漢狗就會衝進來殺死咱們所有男人,搶走所有女人和牛羊財物,你們說我還能往哪逃?」
說罷,他的眼中流出了悔恨的淚水,仰面朝天大聲道:「報應……報應啊……這些漢人就是來報復咱們的!」
周圍的金兵全都沉默不語,這些戈什哈都是跟隨了岳托多年的老人。
不少人跟隨過岳托,也跟隨過代善,這些年他們在遼東燒殺掠奪奸淫擄掠的事情並沒有少做。
短短二十多年,遼東兩百多萬漢人減少到了不足百萬,這些人當然不是自己死掉的。
說白了,他們手中哪一個沒染過漢人的鮮血。
現在人家回來報仇了,有什麼可埋怨的?
岳托慘笑一聲,「好了,廢話就不要說了,就讓我們為大金流盡最後一滴血吧!」
「咚咚咚……」
前方傳來了陣陣鼓聲,一隊隊身穿紅白色軍服,排著整齊隊列的士卒朝著東門壓來。
「虎賁營……是賈瑜那廝的虎賁營來了。」看到這些士卒,所有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如今的遼東大地誰不知道,在遼東軍里,有資格身穿紅白相間軍裝,頭戴銀色鋼盔的部隊只有一個,那就是直屬賈瑜的虎賁營。
同時這支部隊也是遼東軍最精銳的部隊,沒有之一。
當這支軍隊出現的那一刻就意味著決戰的時候到了。
「所有人準備,漢人打過來啦!」
「嗚……轟……」
一名金兵的話音剛落,一枚十二磅的開花彈就從前方呼嘯而來,重重的砸到距離他不遠的垛口,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這名馬甲兵整個人被巨大的氣浪拋到了半空,並且在半空中完成了解體、破碎的過程。
伴隨著這聲爆炸,位於虎賁營中間的賈環也抽出了腰間的指揮刀,指向了前方倒塌的城牆大聲道。
「所有人止步……前哨衝鋒……」
「殺……」
「殺啊……」
伴隨著賈環一聲令下,走在最前面的兩千名火槍兵如同潮水般朝著坍塌的城牆涌去。
「快……阻止他們……絕不能讓他們登上城牆!」在坍塌的城牆不遠處,已經趕過來的岳托則是怒目圓睜,率領一千多名鑲紅旗士卒向如同潮水般湧來的虎賁營火槍兵發起反擊。
看著從缺口處湧出來的密密麻麻,全身披甲的金兵,火槍兵們一點也不虛,他們停住了腳步用槍口對準出現的金兵扣動了扳機。
「嘭嘭……」
伴隨著陣陣白色煙霧升騰而起,一名名金兵只覺得身體的某處傳來一陣劇痛,隨後眼前一黑,沉重的身體要麼從高處掉落,要麼癱倒在地。
晨曦透過破舊的宮牆,微弱而無力,照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一絲黯淡的光輝。
地面上,白色的雪層已被踩得稀爛,腳印錯綜複雜,卻流露出一種慌亂與不安。
昔日威嚴無比的皇宮,如今卻顯得破敗不堪,牆壁斑駁、屋檐低垂,一股陰冷之氣瀰漫在空氣中。
宮女們和太監們臉色蒼白,在大殿內頻繁穿梭,他們步履匆忙,卻又顯得無所適從。
勤政殿中央,大臣們則一個個低下頭,不敢直視努爾哈赤那嚴峻而又透著絕望的目光。
有的人雙手緊握著衣襟,用力捏緊了自己的手指,以掩飾內心的不安與懦弱。窗外飄落的一片片雪花,在這沉重而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刺眼,讓人倍感寒冷。
努爾哈赤坐於高位,他那消瘦而蒼白的臉龐宛如寒冬里的一抹枯葉,在冷光下顯得愈發無力。
「說說看,如今到底要怎麼樣?」
這句話落下後,大臣們默默低頭,沒有人敢於應聲。
沉默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每個人臉上的都是麻木和無奈。
戰鬥已經十多天了,原本以為遼東軍遠道而來,無論是糧草、物資肯定不足以支撐十萬大軍發起太過持久的戰鬥,可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遼東軍的彈丸火藥就象打不完似地,沒日沒夜的朝著城牆傾瀉,就這麼硬生生的愣是將四面城牆打得報廢了好幾段。
若非代善、岳托、阿濟格等諸多將領率領金兵拼死堵住缺口,遼東軍早就攻進來了。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都明白,赫圖阿拉的陷落只是遲早的事情。
當失敗的念頭開始出現,眾人的心態也出現了問題。
有人便開始提議,趁著遼東軍沒有發起總攻,不如率領最後的殘餘力量突圍,向北前進,躲到深山老林子裡去,遼東軍本事再大也不敢跟過來。
可這個提議很快就被人否決了。
如今的滿人已經不是百年前的女真了,早已習慣了蝸居在城裡的族人們真要回到那些白山黑水裡生活無異於要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