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怒意卡在那，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先接電話。
他餵了聲，臉上的怒意頓時變成了驚愕。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甚至還滿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書瑜和林少珩。
周書瑜抿抿唇，一臉無辜地沖他揚了揚眉。
胡廠長嘴角抽抽了下，跟對面的人連說了幾聲好後，這才掛上了電話。
「你們怎麼跟京都那邊的領導說好的？上面竟然會答應這種事情，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整個人都有種風種凌亂的茫然。
周書瑜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那個問題。
「所以現在你們廠子的員工宿舍賣嗎？」
「這員工宿舍都已經分給員工了，我就算是廠長，也沒有辦法做他們的主啊。」胡廠長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可周書瑜也不跟他繞這麼多彎子，就那麼輕垂著眉眼看他。
「既然剛剛領導都跟你打了電話，那應該已經跟你說了該怎麼做吧？你們這邊又是什麼想法呢？」
胡廠長悻悻地聳了聳鼻尖，「上面是希望我出面幫組織，幫你跟廠里的那些人說。但一口氣讓這麼多人搬，他們要四處轉房子也容易影響他們的工作。我是想著要不集中把他們賣房子的錢收起來，我們這邊找塊地給他們把房子蓋起來。那樣換了大房子，他們也就不會鬧騰了。」
「你們那邊的房子差不多就是二百八左右一間，一共多少間，應該沒有超過兩百間吧？全部買下來，夠蓋一棟房子嗎？而且我是要立刻入住，若是拖個十天半月的，那我肯定是等不了的。」
其實周書瑜過來的時候就想到了這方面，但她也不可能什麼麻煩事都自己扛。
最後錢花了一大把出去，最後他們這一大家子連個定所都沒有，還得在招待所坐月子。
「那樓里一共一百八十六個房間，有六個房間有五十平，還有八個房間三十五平，這都是帶獨立衛浴。像五十平的怎麼都要賣到一千左右，三十五的也得七百左右。剩下的二十平左右，定三百左右，而且這裡還有個兩百平公共區域的客廳，另外兩棟側樓也有八十平的客廳，單就是這兩個客廳也得七千二百塊吧？我們外面還有個兩千平的院子，這裡就算是沒有樓，但能在滬市市區自給自足的種菜、種果樹，那怎麼也得要個兩三萬。」
胡廠長噼里啪啦的迅速給周書瑜算了比帳。
他肯定是向著他自己廠里的那些人，所以小房間都漲了二三十的樣，大房間也多定了一百，客廳更是虛高了一倍的價。
不過滬市外江邊兩千平的院子才賣兩三萬，真心不要太划算。
也就只有這種時代，才能撿到這種大漏。
「你所有的東西都是按最高價算，要全部買下來是十萬零四百塊，不覺得這個價太高了嗎？」周書皺了皺眉看著胡廠長。
胡廠長也沒有想到最後一算，竟然總價都破了十萬，一時間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可轉念想想要把這些人的新住房安置下，再多給廠子裡一些還沒分配上房子的員工安排上，這個價格又不算高了。
「你一口氣買這麼多，我們要短時間搬，肯定會對生產有影響。而且我們也不可能沒有自己的員工住宅，突然一下建樓也要花不少錢。一棟五層，每層十戶，這也就只能安置的下五十戶，一百八十六戶，那置少得四棟。一棟建造費得要四到五萬，這就是十六到二十萬。這還不算我得去找土地管理局的領導，申請附近的地。」
胡廠長嘆了口氣，裝出副特別為難的神色。
可他這樣顯然是騙不到周書瑜的。
周書瑜甚至還覺得他表演的過於誇張了。
「胡廠長，你們重新蓋樓的造價是按照五十平每戶來算的吧？無論你後面會不會減，還是就讓大家住得更大一點，你都是只用多出六到十萬就給員工解決很大的問題。而且既然上面的領導既然同意這房子賣給我們，那你們新的住宅地肯定已經有分配了。我只是買房子，人家多買東西是壓價，怎麼到我這就提價了呢？」
周書瑜似笑非笑的把他的賣慘堵了回去。
原本想借著這個機會，把廠子員工住房問題解決的胡廠長，順著她這話想了下，竟然還覺得很有道理。
一時間僵在那，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
周書瑜看他蹙著眉在那一副糾結的模樣，等了會才道：「你以二十五平每戶來建，一棟能里能裝一百戶。而且你們是廠子找人來蓋樓，自己廠子的人就能幫忙，四萬塊是絕對夠蓋一棟的，也就是最後算下來，每戶都能多個幾平。」
「可這哪有蓋了新房子就漲幾平的？」胡廠長反駁。
不過話說完，抬起頭對上周書瑜的微冷下來眸子，他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上面只是讓他幫忙，跟廠子裡的員工統一商量下買房的事。
要是有人真的特別不願意，再讓面前的小夫妻去談。
但是他們要是都願意賣，這邊市里會給他們廠子重新劃塊更大的地，他們廠子也可以跟市里申請蓋新的員工住宅的事。
每個廠子蓋新的員工住宅，市里都會根據他們廠近幾年的盈利來補貼。
他們燈泡廠的效益還是不錯的，應該也能分到不少。
這樣算一算，他蓋四十平每間，一棟樓就是六十二戶。
三棟樓剛好把現在有的所有住戶都給安進去。
「那……那你打算給多少？該不會十萬零四百塊還要壓價吧？」胡廠長試探地問。
要是十萬還壓價，那他就不攬這活回來了。
「那不至於。我以每戶四十平來算，一棟六十二戶，三棟樓剛好可以裝下現有的一百八十六戶。你們是大廠子，四萬蓋棟樓沒什麼問題，所以我可以付十二萬。但前提是必須在十天內把全房子空出來，並且打掃乾淨，包括那空地里的菜也不能留。」
這年頭的人都特別的省，周書瑜可不想最後那些人今天跑到她家裡摘幾顆黃瓜，明天摘幾斤豆角。
不過這麼大的搬遷，周書瑜也沒把這事定義為簡單的買房，而是拆遷。
只是別人最後會把樓都拆了，而她是修復好後自己住。
但按照長遠發展，她跟二十年後的地產商都一樣，全是以盈利為目的。
所以讓每家每戶都多賺近一倍的面積，也是二十年後比較常見的拆遷補償。
「真的？！」胡廠長怎麼都沒有想到，周書瑜竟然還願意多給兩萬，整個人激動的眼睛都亮了。
可激動完他又有點兒不太相信周書瑜給的條件。
「十二萬，你有這麼多錢嗎？」
現在普通人雙職工，一年也就頂多存個兩三百。
要是換到鄉下去，可能一大家子一整年都才存五六十。
她這十二萬相當於城裡普通雙職工，四百年的存款。
「我要是沒這錢，自然也就不會這麼說了。」周書瑜淡笑地看著胡廠長。
就她這一年哐哐搞研究，各種獎金拿到手軟，怎麼也不至於沒這錢。
而且最早的時候他們幾個出錢研究發動機，國家可是翻了倍的獎勵他們。
就這一筆，她和林少珩的錢回起來，就足夠了。
「行，你放心，我等下就去給他們做好工作。今晚所有人都能簽字同意，明天就開始搬家。」胡廠長激動地道。
明天就是周四了，他給廠里的員工放兩天假，加上周末兩天，一共四天足夠他們搬了。
而且他這回剛好有理由讓領導給他們再撥點錢，好的話多撥個八萬，不好撥個四萬也是可以的。
至於廠子裡的人會不會答應，他是一點都不擔心。
就按四十平一戶來算，五十和三十五的都分個連著的兩套，大家的家都能大個一倍，而且廠里還能多解決六十到一百二十個員工的住房問題。
誰要是在這個時候跑來唱反調，整個廠子的人都要用唾沫淹死那家人。
周書瑜看他說的這麼篤定，也愉悅地勾了勾唇，「那就麻煩胡廠長了，你這邊所有人都搬空，地里的菜都清空，那我就把錢給你。你要是有什麼問題，去招待所找我就好。我姓周，我愛人姓林。」
「好，小周同志你放心，這事我肯定很快就給辦好。」胡廠長激動地跟周書瑜握手。
周書瑜見事情談妥了就打算離，胡廠長還想把他們送到廠子門口，她趕忙勸住了。
「胡廠長，你先去忙吧。現在都兩點多了，你不還得跟廠子裡的人商量，然後再跟員工說嗎？說不定還會有什麼事，多點時間能多解決點事。」
胡廠長心裡也惦記著這事，聽周書瑜這麼一說，他也不再推託。
「行，那我就先去忙了。你要是這幾天好奇進度，直接去我們的員工住宅樓找我們就好。」
「回見。」周書瑜沖他擺了擺手，這才帶著林少珩離開。
買房子這種大事解決了一半，周書瑜和林少珩也沒有心思再外面亂逛，直接坐著車子回了招待所。
原本以為他們應該都睡午覺去了，結果一進來門就看見許晴雅拿著個小馬扎坐在院子裡。
「媽，你怎麼不睡個午覺啊？」周書瑜有些詫異地問。
心裡下意識擔心是不是自己剛剛跟她說話太兇了，以至於她想得多睡不著。
可許晴雅卻笑著指了指邊上的燉著東西的爐子。
「我中午睡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鐘，然後就去供銷社買了老母雞，然後又去藥鋪買了根人參，給你燉個人參雞湯補一補。你坐了三天兩夜的火車，都沒怎麼吃好。單是靠喝奶粉哪裡夠，還是得多補一補。」
周書瑜看著她滿臉都是對自己的擔心，也沒有計較她中午帶著書陽跟她叫板的事，心裡有些無奈。
她這個媽媽雖然有些懦弱，又有點聖母吧，但其實這個年代的母親有很多都是這樣的。
最起碼她不重男輕女，而且也不固執，願意聽她的話。
說趕走養了二十年的養子、跟爸爸家所有親戚鬧翻，送去公安局坐牢，她也沒有多說什麼。
甚至在對未來都不確定的情況下，就願意按她的意思賣房子、賣工作、把父親葬在公墓不進祖墳，然後又跟著一起下鄉。
不到兩年的時間，她折騰了這麼多事，別說這個年代基本上沒有當娘的會順著。
就是往後推個幾十年，怕是也沒有這麼輕鬆就能辦到。
算了，人無完人，她既然都用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也享受了這麼多親情，在有些事的想法上不同頻就忍忍吧。
反正不管怎麼樣，只要她一生氣，她媽就會立刻妥協也夠了。
「怎麼了？書瑜，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許晴雅看自己的女兒半天都沒有說話，臉上的笑都僵住了，有些小心翼翼地詢問。
她這個樣子，看得周書瑜更是一陣心酸。
沒辦法，只能趕緊乖巧地笑了笑，「怎麼可能，我們是母女啊，哪有什麼記仇的。我就是沒想到你會去熬雞湯，畢竟這是在招待所。」
「那還是得熬的，這裡租個煤球爐子只要五分錢，煤球按照斤買，給煤球票就好。我們在滬市沒房子，天天吃國營飯店營養也不夠，這湯湯水水的，還是得自己燉。」許晴雅說起這個，就有些擔心地看著周書瑜的肚子。
原本是想著過來了以後，有祈大夫的媽盯著，這孩子肯定不會出錯。
但她給忘了，一直住在招待所其實也不舒服。
「晚一點我們去看看，最好是能買個小樓，這樣我們一家人都能住進去。」許晴雅提議。
周書瑜聞言笑著環上了她的胳膊，「我剛剛出門轉了圈，已經定了個小樓。就等著這幾天別人搬出來，把裡面打掃乾淨呢。」
「這麼快？」許晴雅都驚了下，不過隨即又覺得挺正常的，「你和少珩兩個人做什麼事都快，這買房子的事肯定也不會耽擱。倒是我這個當媽的之前竟然沒往這方面想，實在太不應該了。對了，你們買的那個小樓多少錢啊？在哪個位置？這還是得靠近供銷社、醫院和火車站才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