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瑜,我……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你爸明天就要下葬了,到時候來的老鄰居和同事看到,你大伯小姑他們都不來,也不知道會背後說什麼難聽的話。
還有這回老家下葬的事,那邊也一直沒人來給個准信,肯定是你大伯壓著了。今天要是還不能商量好,明天該怎麼辦?」許晴雅耷拉著腦袋,為難道。
老家下葬?
她就說老周家的人,這段時間怎麼這麼安靜。
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們呢。
「那就葬到城郊的公墓。」
「那怎麼行!」
許晴雅都不等周書瑜把話說完,態度是難得的強硬。
「你爸要是不能葬進祖墳,怕是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周書瑜抿了抿唇,平靜地問:「媽,你知道想把爸葬進祖墳,我們要面臨什麼嗎?」
許晴雅臉上的堅持僵了下,隨即浮上抹心虛。
「他們應該會讓你去公安局,把你奶奶放出來。」
「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周書瑜強壓下心裡湧上的嘲諷,但聲音還是更冷了幾分。
「他們還會讓我們,用極盡羞辱的方式道歉。會把我打在他們身上的巴掌,成倍地還回來。會讓周文博頂替爸的工作,更會再次逼我嫁給李維慶。
可你以為這就到頭了?只要我爸的棺材躺在周家的祖墳里,以後他們想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得幹什麼。要是不聽話,他們就會威脅著,要把我爸移出來。
媽,就這樣,你覺得我爸在九泉之下,真能瞑目嗎?」
一個個假設,狠狠敲在許晴雅心上。
她的身子晃了晃,看起來都快暈了。
周書瑜低聲嘆了口氣,「媽,我們註定要和老周家,徹底劃清界限的,就乾脆把爸葬到城郊的公墓吧,又不是沒人葬在那。
而且離得近,我們以後每年的清明、冬至、七月半,都能去看看他。我爸在底下也不至於太寂寞。」
許晴雅有些失了血色的唇,微張著抖了抖。
可目光落到自家閨女身上時,又死死抿成了根直線。
周書瑜也沒催,等著她自己把腦子裡的那根筋掰直。
差不多過了有足足一分多鐘,許晴雅才泄了氣。
「你說你爸剛死,我們就和老周家斷了關係,他能原諒我們嗎?」
「我爸要是在天上看著,我們不做,他都會催的。」周書瑜語氣驕傲的道。
她爸要真是個愚孝的人,二十多年前就不會硬氣的,把她媽娶進門。
後面更不會硬氣地分家,還不容商量地去退婚。
「行,那我現在就去城郊的公墓,給你爸選個好位置。」
許晴雅點點頭,起身。
周書瑜想要跟去幫忙,卻被攔了下來。
「你身子弱,這幾天跟著我忙進忙出,都累壞了吧?你在家裡好好休息,中午讓你大哥下兩碗面。」許晴雅心疼地看著她。
周書瑜想說自己身體還不錯,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原主還真是給她挖了個,深到能把人摔死的坑。
明明一直都能活蹦亂跳,可為了讓家裡人各種事都讓著她,從小就故意裝身體不舒服。
甚至還任由著比她小兩歲的弟弟,扛下老周家人的逼迫去下鄉。
要知道周書陽可是為了她,直接退了學,連高中都沒讀完。
想到這事有天要是被人知道了,她真能羞到恨不得再穿回末世。
「那我出門轉轉,要不然在家裡看到周文博就覺得煩。」
周書瑜提到這名字的時候,毫不掩飾嫌棄地聳了聳鼻子。
許晴雅想勸她,不要再跟周文博鬥氣。
畢竟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
但看周書瑜明顯還在氣頭上,便打算緩一緩再勸。
——————
周書瑜把許晴雅送上公交,自己慢慢悠悠地晃蕩到知青辦。
現在這半個月剛好是下一批知青報名,申請拿補貼的時候。
辦公院裡不少人進進出出,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褪去了下鄉的熱情後,大家都知道那苦不是他們受得住的。
而且去了,後悔想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同志,你好。我能問下,周蔚芸她報名了嗎?」
周書瑜走進辦公室,禮貌地詢問,正在整理檔案的工作人員。
那人抬起頭,不耐地看了她眼。
又低下頭,繼續忙著手上的活。
「報了名,就不能取消了。」對方答非所問地道。
他們每年這個時候,就有不少人跑來,鬧著要把報名表撕了。
但真要是由著他們這麼幹,那連規定任務的十分之一都完不成。
「周蔚芸是我堂姐。她說她今年要去下鄉,我就想來確定下,麻煩你了。」周書瑜睜大了眼睛,變得特別無辜。
那個工作人員聽她這麼說,才側身拉開手邊的抽屜。
從裡面翻出一沓報名表,隨便翻了翻。
她從中抽了張給周書瑜看。
「她確實是已經報名了。」
周書瑜看到上面登記的大隊,竟然跟周書陽是同一個,舒展的眉心在瞬間死死擰了起來。
那人看她這副模樣,還以為她就是周蔚芸,立刻戒備地把報名表收了起來。
周書瑜也沒解釋,而是從背著的軍綠色挎包里,拿出了他們家的戶口本。
「同志,還要再麻煩你下。我家裡讓我來,幫我哥報名下鄉。」
她把戶口本放到對方面前。
原本還有些生氣的工作人員,心情立刻就好了。
她甚至連問都沒問,就直接翻開了戶口本。
這年頭背著幫家裡人報名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早就見怪不怪。
反正只要有戶口本,那他們就是按規矩辦事,誰也挑不了錯。
「周文博?」工作人員確認地問了句。
「對!」周書瑜點頭。
對方拿了張新的報名表,按照戶口本上的信息做著登記。
等把章子都給蓋上後,才好奇地問:「你們家就三個孩子,去年你弟已經報名下鄉了,今年你和你哥,怎麼又來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