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吶喊的聲音在這戰場匯聚成一片,赤紅的身影在天色下顯得有些深沉,戰馬在人群中左衝右突躲避刺來的長槍、鐵矛,隨即出手砍斷將旗,沾滿鮮血的披風裂開幾個口子,馬背上不耐煩的身影陡然將其解開、一甩,「啪——」捲住側旁對沖而來的騎士身影,手臂用力,猛的一拉,人體在空中飛翔而起,手舞足蹈的摔在空地上,還沒來及反應過來怎生回事,不知何人的坐騎踏下馬蹄,碗大的蹄子「喀嚓」一聲踩中胸膛,慘叫聲短促的響了一聲,戛然而止。
馬蹄翻騰轟鳴,褪去累贅的呂布頓覺身上輕快不少,雙臂揮動,咆哮出聲:「避讓者生,擋路者……死!」畫戟小枝勾著人從戰馬上飛起,甩上天空,躲讓不及的統軍司騎兵在馬速加持下撲過來,數柄長槍刺向火紅戰馬的脖頸。
希律律——
赤兔喘出一口粗氣,仰頭嘶鳴,猛的踩踏地面,煙塵濺起的瞬間,龐大的馬身借著力道偏轉去一旁,槍頭探過來,馬背上的身影轟然砸下畫戟,月牙形狀的鋒刃沿著槍桿向前刮擦而去,對面的身影反應不及,頓時被方天畫戟砍在胸口,呂布雙臂用力一揮,人體炮彈一般撞向後方的同袍,頓時兩聲慘叫前後響起。
奔跑中,數騎再次襲來,赤兔身子一轉,向著另一個方向斜衝過去,呂布揮舞著手中長兵,披荊斬棘一般殺過去,迅速與這邊拉開距離。
後方的陣列,余呈帶著親衛鐵騎迅速跟上,奔跑而來的狼騎則在衛鶴、蘇定、安仁美等將的帶領下,照著打開的缺口,轟的一下撞過去。
震天的吶喊聲響起。
長槍、鐵矛、大刀揮砍戳刺,殘肢、鮮血拋飛上空中,衝過來的身影被長槍捅入胸膛,挑著向前沖了一段甩下去,三千狼騎里,有戰馬被人殺死,將人摔了出去,也有衝撞中反被對面刺下戰馬,然而到底是少數,這些精挑細選的騎兵精銳對於如何沖陣廝殺有著自己的心得經驗,殺散前方的敵騎,快速向著側前的呂布疾馳過去,兩方呈鉗狀向前鑿擊。
耶律余暏在後方看著前面兩面邊軍旗幟相繼落下,頓時心中一涼,滿是塵土的視野,呈現暗紅色的身影正向前狂奔,手中的方天畫戟似乎與開戰前一般無二的明亮,殘陽照下來,在鋒刃處添上一抹血色。
戰馬奔騰中那身影在戰馬遮遮掩掩的人堆里時隱時現,馬背上的呂布並不是一直直線奔騰,仗著赤兔的靈活舞動方天畫戟不停變換著方位,偶爾刺中軍中的將領,雙臂飛甩出去,穿著鐵甲的身影飛在半空擋住射來的冷箭。
廝殺的混亂中,馬蹄聲陡然加速,再次殺透騎陣的赤紅身影一戟撥開皮室軍的騎卒,刀槍在空中劈落戳刺,方天畫戟舞動之時,穿著獸面吞頭連環鎧的身影時不時側下身子,刀鋒、槍刃落在金屬的表面拉出一溜火花,堅實的甲冑上瞬間再添數道班駁痕跡。
虎目掃視,掠過左皮室軍的戰旗,隨即一畫戟劈在戰馬脖頸上,轟隆的摔倒聲與數聲慘叫傳出。
惡寒襲來,耶律余暏眼皮猛跳,本能的看向那邊突進的赤紅色人影,忍不住高聲大呼:「快殺了呂布!殺呂布者,本祥穩向聖上為其請功!私人再賞黃金萬兩!」
親兵在旁邊幫著他一起呼喊,頓時有膽大的騎兵駕馭戰馬向著呂布殺去,雙眼赤紅,白色的分泌物從嘴角冒出,近乎嘶吼的聲音迴蕩在天空下:「賊王,將腦袋留下!」
呂布哼了一聲,率著身後從騎徑直撞了過去,手中畫戟捅在人身上,刀光槍影交錯,奮力朝著殺來的皮室軍士卒砍殺,鋒刃割開血肉,悽厲的慘叫過後,死屍掉落戰馬,鮮血噴灑在人的臉上、甲冑上,殘肢頭顱不斷起落,失去主人的戰馬無助的向前奔跑著,轉眼之間,赤紅的身影將交鋒的烈度拔到最高,沖入人堆的一道道雄壯身影、戰馬猛烈的交錯廝殺。
前方的騎兵被攪動起來,呂布抬起畫戟扎入一人的肚子,雙馬交錯中,一撕扯,裂開的肚子裡,花花綠綠帶著熱氣的腸子洶湧流出,耷拉到地面,戰馬奔跑中發出一連串的慘叫。
廝殺的皮室軍士氣陡然一弱。
「隨俺來!」
呂布眼光一閃,扯下韁繩,赤紅的身影向著適才發出吼叫的方向衝去,後方持著鳳頭斧的護衛殺的滿身是血,喘出一口粗氣,沙啞著嗓子嘶吼:「跟上大王!跟上大王!」
有親衛伸手入懷掏出竹哨吹響,尖銳的聲音響起,沸騰的馬蹄聲在轟鳴。
不住晃動的視線中,赤兔在騎兵中不斷穿梭,馬背上的呂布配合著揮動手臂,方天畫戟以最省力的方式划過人的身體,鮮血飆射,手足分離。
「呂賊休的猖狂!」
駙馬蕭昱縱馬過來,趁著對面與人廝殺,一刀劈下,呂布雙腳一踢,赤兔快了一線奔跑向前,上擋的畫戟嘭的一聲敲偏刀杆,馬速加快中,月牙戟刃順著刀杆向下滑動,金屬與硬木摩擦的聲響中。
對面蕭昱嚇得連忙扔了大刀,也不顧戰馬正在狂奔連忙一個鐙里藏身閃去一邊,畫戟一閃,戰馬後半部大片血光迸射,整片的血肉飛了起來,一片牛皮靴底在空中翻轉。
蕭昱正感覺腳底一涼,還沒來及慶幸,戰馬陡然向旁側倒,「唉唉唉——」的驚恐叫聲從這駙馬口中發出,整個人被戰馬帶的偏轉向上,沉重的馬身轟然砸在地面向前滑動留下一條血路,蕭昱整個人側身靠著馬腹跟著自己的坐騎向前滑走,「啊啊啊啊——」尖銳的叫聲從口中發出,猶如受驚的婦人一般。
呂布餘光瞄了一眼,古怪的神色浮現上臉龐,也不去管那被親兵死命救下的駙馬,雙手捏著戟杆轉動,猛的一揮將攔路的騎兵扇開,赤兔奮力向前奔跑,馬蹄向後一蹬踏。
此時蘇定帶著數名狼騎正在夾擊趕來,方臉虎鬚的耶律余暏一桿長槍揮舞,瞬間將逼近的騎兵打飛,蘇定揮刀劈砍,他撥馬怒吼一聲,鐵槍橫掃,嘭的一聲巨響砸中對方手中刀鋒,持刀的將領手中頓時酸麻不已,連忙仰頭後倒,躲過反掃回來的長槍。
轉過身形尋找同袍之時,黑影落下,方天畫戟如雷霆直落。
嘭——
巨大的兵刃交擊聲炸響,耶律余暏齜牙咧嘴的抬頭望去,月牙戟刃壓在槍桿上,「咯咯吱吱」的摩擦聲音響起,呂布哼了一聲,陡然抬手、揮落,又是重重一畫戟直劈而下。
對面,雙手托槍的雙臂猛的向下一沉,虎口有鮮血流淌,身上的甲葉嘩啦一聲輕響,縫著的狼毫微微震顫,耶律余暏神情難看之下,雙腳連磕幾下戰馬,胯下戰馬與他征戰多年,熟練的調轉一個方向奔跑逃出。
後方親衛分出幾人跟上,剩餘的不要命的向著這邊撲來。
呂布微微皺眉,畫戟舞動,撥開周圍刺來的兵刃,猛的一提赤兔韁繩,徑直向後追趕上去,身後,余呈等護衛衝過來,槍斧齊下,將捲入的騎兵砍落下馬。
耶律余暏戰馬不過跑了十幾丈遠,聽得後方馬蹄聲急促逼近,轉頭顧看一眼,頓時眉毛一跳,幾個親衛叫了聲:「祥穩快走!」
轉頭向著呂布反衝過去,幾聲慘叫在天空下短促的響起,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
耶律余暏閉閉眼,猛的睜開,聽著蹄音臨近,扭曲著一張臉,回身就是一刺:「呂布!你欺人太甚!」
砰——
脆響聲在兵刃間響起,槍尖正正抵在滿是鮮血碎肉的畫戟「井」字上。
呂布在後冷笑一聲,手腕一扭,小枝轉動錯開鐵槍,赤兔喘息向前狂奔。
「遼狗,留下頭來——」
方天畫戟怒斬而下。
……
有些昏暗的天幕下,戰場的遠方,有人抬頭看向變成鉛色的天空。
「……天要黑了。」
戰馬向前緩緩踏著腳步,長時間的趕路,馬匹都有些疲累,史字大旗下,冷著臉的身影整理了下堪輿圖收起。
「舉火把,趕夜路。」簡短的命令傳下,史文恭下了決定,身邊的副將嘴角動了下,什麼話也沒說,看著傳令兵離去。
不久,一道火龍在林野間出現,迅速的朝著既定的方向而去。
……
天光將沉,眼前的視野仍是能看到清晰的人影,只是帶上一些昏暗之感。
戰鼓聲、號角聲混雜一起在天空中奏響進攻的序曲。
一支支火把在點燃,星星點點的火光傳染一般迅速在齊、遼兩軍中燃起,中軍移動的一刻,點點光芒照射著四方,沒有人因著夜色將近退縮,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後退一步就是萬劫不復一般。
馬蹄聲從遼軍的中軍響起,穿著盔甲的將領面沉如水,傳令的士兵大聲的呼喊著最新的軍令,隨即戰馬緩緩加速,向著戰場中那面呂字大旗快速衝去。
距離左皮室軍大旗十丈的距離,赤紅的身影與褐色的衣甲在糾纏,赤兔不斷向著馱著將領的戰馬突進,一道道身影在前撲後繼的向著這邊殺來。
耶律余暏自知對方馬快,不敢一個勁兒的逃走,招呼著皮室軍的將士共擊那抹赤紅,方天畫戟舞出道道光滑,不住落在人、馬的身上,鮮血濺射在身上,整個人散發著濃郁的血氣味道。
廝殺之間,兵器兇猛的碰撞,鐵槍、畫戟招數剛猛簡單,大開大合的起落揮、砸、刺、掃,空氣里都能聽到呼嘯的聲響。
陡然,砸落的長槍被方天畫戟架住,手臂酸軟的遼國將領手臂酸軟,遲了一瞬,呂布手腕扭動,雙方兵器嘎吱發出摩擦聲響,耶律余暏咬牙使勁兒捏著長槍,虎口處流出的血液濕潤了手掌,槍桿在一寸寸的向上抽出。
嗚嗚嗚——
牛角號的聲音響起,馬蹄猛烈的踐踏著地面,呂布下意識的轉頭看去,舉著火把的騎兵如同火龍一般踏著滾滾煙塵向著這邊殺來。
耶律余暏見他分神陡然「啊——」的吼了一聲,猛的抽回鐵槍,一勒韁繩,戰馬趁勢猛的轉身,暴烈的馬匹揚起後腿蹬過去,赤兔性子更加兇惡,嘶鳴一聲抬起前腿踢出,正中對方馬匹的皮肉,發出沉悶聲響。
畫戟也在此時帶著風聲橫掃而至。
耶律余暏猛的向前一趴,呼嘯而過的戟尖「吱——」的擦過前方將領後背甲冑,金屬碎片、破布、鮮血飛上半空,受傷的人「啊——」一聲慘叫,戰馬馱著他奔跑兩步忽然一個腿軟向旁側倒,他忍痛猛的一撐飛落馬鞍,在地上滾成一團。
呂布縱馬而至,側身畫戟一揮,照著他腦袋的方向削去。
耶律余暏正摔的七葷八素,按照他的本意是想立時撐著身子站起,只是那一戟一摔實在疼痛,整個人趴在那裡一時間動不了,只是努力抬了下頭。
呼——
月牙戟刃從頭頂掃過,頭盔被刮蹭著飛出三尺遠,馬上的人怔了一下,戰馬向前奔跑著,有皮室軍的騎兵死命向這邊衝來。
趴著的人緩了幾息才明白髮生了什麼,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抬起頭,前方,呂布掃落打飛幾名騎士,勒著馬轉回來,周圍廝殺的親兵已是抵擋不住如狼似虎的呂布親衛,有人連忙迴轉飛撲過來,用著身體擋向呂布的畫戟。
「將軍快走!」
悽厲的呼喊聲從士卒的口中發出,不知哪裡來的力量,耶律余暏踉蹌起身,趕忙抓著從旁跑過的親衛的手,被人拉了上去,兩人一馬瘋狂逃竄,遠離那道赤紅的身影。
片刻,左皮室軍的大旗折斷,飄忽著砸落在地。
……
鋒線處,韓世忠將冷硬的軍糧塞入口中,灌下一口涼水,看向同樣鼓著腮幫的徐文笑了一下。
「這時候可以沖了,你小子可還有力氣?」韓世忠將水囊遞給旁邊的老搭檔。
「屁話!」粗硬的乾糧艱難的咽了下去,徐文灌下一口冷水:「花將軍說,只要這次俺立下功勞,就向大王請命賜婚給俺和花小妹。」,雙眼似乎燃起火光一般看向前方的怨軍:「就算叫俺一人與他們廝殺,老子也敢拎刀就上。」
「你這廝……」韓世忠搖搖頭,不知道如何說他,只是拍拍手站起來,淡漠的看眼廝殺中的身影:「將休息的人都派上去吧,也該著結束了。」
徐文一聲不吭的站起來。
兩個身手卓絕的年輕將領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長槍,廝殺的聲音再次響起在鋒線上,兩道矯健的身影狂熱的嘶吼著,迎著最後一點餘暉,帶著所部,以最凶蠻的姿態殺入褐色的戰陣之中。
怨軍各處頓時吃緊,代表著求援的旗幟升了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