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吶喊聲,馬蹄聲猶如湧起的波濤拍岸一般清晰,成千上萬的人在廝殺、衝撞,箭矢偶爾會在人的頭頂飛過,繼而鑽入不知何人的體內帶起一聲慘叫。
延綿的騎陣被攪動混亂,前方的騎卒因將旗斷裂與統軍戰死而變得不知所措,奔逃、潰敗的跡象在人傳人的驚叫中發生,火紅的戰馬突進間,近乎每一個交錯而過的身影都在噴出鮮血,試圖阻擋的遼人騎兵被飛奔的齊軍直接掛在槍身上,甩落的瞬間被後方奔過來的戰馬踩踏而去。
人海洶湧,耶律得重領著中軍的遼軍步騎在向前趕著,四個兒子已有三個圍在他的身旁,只有三郎耶律宗雷尚在從後軍往前追趕。
前方將領大旗從旗杆飄落的瞬間讓父子四人身心俱涼,他握著韁繩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偶爾從騎兵手中掉落的火把中望見,殺的混身是血的那道火紅身影正在一刻不停的向著這邊衝來,耶律宗雲的眼珠左右飄忽,神情猶豫不決。
「將軍死了,將軍死了。」
聲音這一刻在戰場中格外清晰,耶律宗雲看眼遠處只剩下光禿禿的旗杆在夜空中起伏兩下,隨即被拋卻,頓時眼睛一眯,心中有了決斷,扭臉和自家兩個兄弟看了一眼,又朝著前方父親的身影斜下目光搖搖頭,回過眼來狠狠點下腦袋。
耶律宗電與他最是交心,見他望來的剎那隨即明白他的意思,當下點點頭,耶律宗霖奇怪的看看他,又奇怪的看看自家二哥,眼珠子轉了下,不知想到了什麼,一臉恍然大悟的也點點頭。
耶律宗雲張張口,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兄弟好像誤會了他的意思,只是眼神掃視間,神色一變,開口詢問已是來不及了。
前方,混亂的騎兵在四散逃離,那抹赤紅的身影在一陣鳥獸散中突然進入視野,又被其他身影遮蔽住,耶律得重深吸一口氣,伸手向前一指:「傳令,隨俺全力沖……」
兩側突然有身影衝來靠近,拎著刀的兒子吼了一句:「爹,走啊!」
伸出手去拽他胯下馬的轡頭。
「你做甚?」耶律得重大驚,方想要阻止自家長子,就聽著後方不省心的老四喊了一聲:「爹,後面!」
「?」
耶律得重不知發生何事,本能轉過頭去,視野里,一面騎兵圓盾在空中帶著呼嘯飛過來,盾牌表面的鐵釘在這一刻看的甚為清晰,他甚至望見木盾表層有幾根木刺斜突出來。
乓——
圓盾正正砸在耶律得重腦門兒,那盾被頭一硌,翻滾著向斜前方彈起,划過一道弧線掉在塵土裡,發出一聲輕響。
耶律宗雲抓著戰馬轡頭轉頭瞧看、耶律宗電在另一側回首,二人張大口看著後方呈投擲狀的兄弟,四顆眼珠子死死瞪著他,眼角周邊肌肉舒展至最大,輕微的疼痛傳去腦海,差點兒瞪出血來。
旁邊,中招的統帥雙眼一翻,戰馬起伏間向著旁邊就滑落下去,也是耶律宗雲反應快,腰杆一挺,手一抄抓住自家父親,「喝啊——」一聲猛的提起放到馬上,接著一勒韁繩轉向,另一邊耶律宗電連忙大喊:「傳大帥令,諸位勇士奮勇上前,殺齊王者,封侯——」
衝著後方舉大旗的人喊了一句:「分出一半人,你等繼續向前!」 隨即嘴巴一閉,也是轉向追去自家兄長逃跑的方向,身旁父子四人親兵當下有一半人撥轉戰馬,趁著後方沒人反應過來這邊發生何事,齊齊上前護著他四人就跑。
舉著大旗的親衛一臉視死如歸,他等大都是軍中宿衛出身,自然不懼為主帥去死,連連踢動馬腹,繼續打馬前行。
遠遠夜風中,隱約傳出兄弟間充滿溫情的對話。
「傻鱉!!你怎麼想的扔盾牌!爹有個好歹咋辦?」
「不是大哥示意的?爹不會自己跑,一定要下狠心打暈了帶走。」
「俺哪裡這般示的意!俺是說……娘的,說這個做甚!先去找三郎,回頭找你算帳!」
馬蹄隆隆,聲音沉寂下去,衝鋒的號角被人吹響。
畫戟抹過眼前的騎兵,呂布用手背擦下臉上的血跡,視線里,混亂騎兵在遮擋著視野,只是前方的遼軍大旗還在,耳中自家軍隊的號角聲響起,精神瞬間一震,奮力將眼前敵軍挑飛,猛的提氣:「三軍反擊已至,諸君隨某拿下耶律得重!」
一名敵將放聲狂呼著朝他衝過來,揮動畫戟的一瞬,聲音陡然爆喝:「鑿穿此處——」
畫戟呼嘯砸落,嘭的金鐵聲爆響,鐵矛脫手飛上天空,那敵將聲音都未來及收尾,腦袋被削了下來,戰馬馱著無頭屍體從一旁跑過,隨即淹沒在一片掀起的黑潮之中。
牛角號的聲音划過戰場,左右兩翼的遼軍在潰退,繼郭藥師奔逃,蕭干也在飛速的撤離著這裡的戰場,下面的奚人士卒沒人想要留下與衝起來的甲騎對抗廝殺的,各自在將領和各部頭人的指揮下轉進,有跑的早的甚至已經開始朝著邊緣的林野轉移,整個巨大的戰場,拉開距離幾超十里,東一團西一簇全是人,中間的一部分人縱然想要撤離,便是出現友軍在擠壓著逃跑的空間,無法快速撤離戰場的局面,更加讓場面混亂。
混亂的戰場被切割分裂,帶著狼騎衝殺的呂布劈死、砍落十數具身體已是突破前方北院騎兵的陣列,能清晰看著後方護衛耶律得重的兵馬在眼前。
「敵軍主帥就在眼前,將之擒下以盡全功!」
一畫戟砍飛最前面的騎兵,他呂布高聲吼了一句,冰冷的目光掃視著前方的遼人騎兵,同著身後狼騎悍然殺入進去。
耶律得重父子的逃離,讓整個中軍沒了指揮,如狼似虎的狼騎隨著呂布的沖入,讓不少士兵軍心不振,不少人無法承受這般壓力,又沒了束縛,當下四處潰散。
不多時打著旗子的掌旗手被砍倒下馬,停下的赤紅身影面色古怪的看著被戰馬踩踏的旗子:「人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