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章 1218再敗
「咚咚咚」
戰場上再次響起密集的炮聲，連續十多響後，戰場陷入短暫沉寂，隨後就傳來士兵的陣陣哀嚎。
只是，這次的對象發生了逆轉。
開炮的是緬軍軍陣前方的火炮，而明軍的炮手此時抬著佛朗機炮前進。
做為走在最前面的士兵，自然承受了最慘重的傷亡。
由炮手位置開始向後，一條筆直的血胡同出現在明軍軍陣里。
剛才還士氣如虹，邁步追擊緬軍的明軍官兵被嚇懵了。
對面火炮的射程超過了他們的想像，比他們使用的佛朗機炮射程要遠的多，這也是明軍前隊隊官在看到緬軍列陣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選擇作戰準備的原因。
這個距離，他完全沒想到緬軍的那些鐵管能傷害到他們。
而明軍軍陣里，那一條條血胡同中，死去的只是靜靜躺著，而那些受傷的士卒，早就拋下兵器抱著殘肢哀嚎不已。
突然的打擊，讓他們身旁的同袍都有些不知所措，還一會兒，也沒有後隊的人補上來。
就在明軍陷入進退失據場面的時候，對面緬軍軍陣里則是爆發出陣陣歡呼聲。
他們之前的遭遇，終於報應到對面明軍頭上，他們當然解氣。
「裝填炮彈，快點。」
桑托斯並沒有被身後緬軍的歡呼聲就飄飄然，他知道這是一場大戰，很大規模的戰爭。
緬甸可以說是傾其所有，二三十萬大軍，而對面的明軍雖然可能沒那麼多人，但是十來萬還是有的。
這還是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要是對面的明國開始集結軍隊進行反擊，那簡直不可想像。
他可是聽人說過的，明國國內軍隊超過百萬人。
這是什麼樣一個國家，有多少人口，簡直不敢想像。
葡人開始緊張的操作起來，清理炮膛，然後裝填火藥和炮彈，準備第二輪發射。
而這個時候，明軍隊列的掌隊官已經反應過來，對方有類似本方的青銅炮，所以射程才會這麼遠。
是的，大明的工匠其實也從壕鏡看到了歐洲此時的陸軍用野戰炮，射程比佛朗機炮遠，只是發射速度慢許多。
這炮製作起不難，重點還是澆鑄炮管，稍有瑕疵就會報廢回爐。
依仗已有的制炮經驗，他們很輕易的就能做出來，只不過廢品率比較高。
所以，這種野戰炮使用銅料鑄造最好。
自然，大明工部也不會放過這種武器的製造，只不過因為銅料稀缺，製造的火炮比較少，沒有佛朗機炮那樣大量製造。
而且，這種火炮被鑄造出來後，被水師拿走不少。
按照慣例，西南是不可能分到這種火炮的，能夠給他們分配一些佛朗機炮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誰叫要炮的是李成梁，雖然青銅炮少，但李成梁還是要到十門這樣的大炮。
他在見識了這種大炮的射程後，也是如獲至寶，所以這支炮隊一直帶在身邊。
這種在後世看來極其落後的武器，實際上已經是這個時代的戰略級武器了，之前在保山城防禦戰里，李成梁也沒有把這種火炮搬上城牆開火，依舊是以老式的佛朗機炮為主。
但是，明軍的將官里，大家卻還是都知道的。
大帥身邊有一支炮隊，裝備的火炮射程很遠，威力很大。
掌隊官已經反應過來了，他們已經進入緬軍大炮射程，而在這個位置如果就開始向對面敵人發動衝鋒的話，雖然可以減少對方大炮的傷害，但是陣型可就亂了。
散亂的陣型對上整齊的隊形，對面弓弩手齊射，自己這邊傷亡怕是不會小。
或許一些人會覺得頂住傷亡，只要衝殺到對方軍陣前就好了。
但實際上，當衝鋒的軍隊傷亡達到一定比例後，進攻士兵的士氣受損，他們會不知不覺選擇逃避，也就是找地方藏起來，而不願意繼續衝鋒。
而防禦的軍隊，其實也是類似。
當傷亡達到一定比例後，他們就會潰逃。
人，是不可能對可能面對死亡而無動於衷的，他們會選擇最安全的方法保護自己。
戰場上，還有比逃跑更安全的嗎？
哪怕身後有督戰隊，殺人不眨眼的傢伙。
距離太遠，明軍殺不到對面可能就會被緬軍打崩。
這個念頭出現在掌隊官腦海里，看到對面那些怪人再次開始熟練的操作，好像是在對大炮進行裝填彈藥的工作，他就知道不能等待了。
「後撤。」
這次，掌隊官反應很是迅速，大喊一聲後，他就率先向後退去。
而周圍的明軍士兵，在聽到隊官喊話和之後的動作後，也是果斷的跟隨。
這下，就算那些沒有聽到命令的士兵也知道該怎麼做了，紛紛回頭就跑。
那些受傷不重的明軍士兵，跟在大隊後面撤退，而受傷嚴重的，一些在身邊好友幫助下往後撤，一些則直接被丟棄在戰場上，等待他們的是劇痛折磨和最後流血過多而死。
但這個時候，沒人還會顧忌他們。
他們，已經被拋棄了。
很快，明軍就撤出很遠的一段距離，雖然身後又是一陣炮聲傳來，但他們已經跑出了大炮有效射程，即便還有炮彈砸到他們身上，傷害也小了許多。
看到明軍逃跑，對面緬軍更加興奮，都是揮舞手中的武器，拼命的嗷嗷亂叫。
桑托斯看著明軍敗退，也是面帶笑容。
雖然只有第一次齊射打擊到對面，可嚴整軍陣下，大炮的威力是可怕的。
而在緬軍軍陣之後，目睹這一切的幾個緬軍士兵相互對視後，就派出其中一個人返回江邊。
他是去給緬王莽應龍報信的，葡萄牙僱傭兵戰力果然了得，大炮的威力也是槓槓的，只是一次發射，就讓對面先前還威風凜凜的明軍敗退了。
必須如實把看到的報告給大王，以前緬人都覺得大炮的價格太貴了，也就是攻城的時候有用。
可這次實戰，讓他們看到了大炮在野戰中的威力，也是不同凡響，可以直接打垮對面的軍陣。
以往，這都是需要無數士兵拼死作戰才能取得的戰績。
「你們去，把前面那幾門炮搬回來。」
就在明軍剛才挨炮的地方，還丟棄著十來門佛朗機炮。
雖然葡萄牙人的大炮更先進，可對於沒有這種大炮的緬甸人來說，明軍這種落後的武器也是非常重要的裝備。
之前利用戰象突襲繳獲的大明製造佛朗機炮，雖然在桑托斯辨認後，認出這是他們葡萄牙人幾十年前才大量使用的武器，根本不感興趣。
但緬王還是把這些大炮當寶貝一樣保護著，還花錢請桑托斯教他的士兵使用。
現在，前面又有了大炮，自然得搬回來，不管能不能用。
值得一說的是，緬甸人也知道了那根管子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彎曲。
因為繳獲的佛朗機炮，其中有三門被大象踩過，所以桑托斯直接就告訴緬王莽應龍，這三門炮是廢的，不能用。
而對面明軍遺留的大炮，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可陣前不是還有葡人嗎，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很快，七八門大炮被緬軍士兵抬了回來。
他們也怕遠處的明軍打他們，所以動作都非常快。 「桑托斯大人，你看看這炮還能用嗎？」
緬軍將官諂笑著走到桑托斯面前，討好的問道。
「這門炮廢了，應該是被炮彈打到了，其他幾門應該還是好的。」
桑托斯只是簡單看了眼，就說道。
即便緬軍獲得這種老式大炮，桑托斯也是沒什麼好害怕的。
就如同這場戰鬥一樣，緬甸人再傻也應該知道炮和炮是不同的。
前線的戰況，都是第一時間分別送到明緬兩軍首腦那裡，不過此地距離潞江更近，所以緬王莽應龍更先一步知道了戰鬥的結果。
「好，太好了。」
莽應龍激動的來回走了幾圈，不過這時候罕拔有湊過來小聲詢問道：「大王，我們還要退過江去嗎？
有葡萄牙僱傭兵的幫助，我們很可能可以擊敗追擊的明軍。」
莽應龍聞言也回過神來，是的，葡人裝備是真的管用，或許憑藉這支部隊，他還可以正面擊敗明軍，然後在班師回國。
不過，其實此時緬軍也是進退維谷的狀態，自家老巢被明軍偷襲的消息，已經瞞不住了，早就在軍營里流傳開來。
否則，怎麼理解緬王突然的撤軍，還有大王子莽應里的不知去向。
擊敗身後的追兵？
念頭出現在莽應龍腦海里，但他很快就搖搖頭。
雖然有桑托斯大炮的支援，但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少了。
之前一次和明軍的交戰，莽應龍就去看過了，明軍陣前幾十門大炮轟鳴的效果，他可是一清二楚。
被他視為寶貝的戰象，許多直接被打得哀嚎不止。
那戰象可是皮糙肉厚，刀劍都難傷它分毫的。
緬人要捕捉他們，也得使用陷阱，然後一點點馴化。
可說就是一群不知道疼痛的手下，但是在明軍大炮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甚至，有戰象遭到致命傷，直接被大炮打死在陣前。
這些，對莽應龍的影響可謂不小。
此時，他已經徹底放棄了繼續發展象兵的念頭，而是打算回國後，傾其所有也要和葡萄牙人做生意，買到更多的大炮。
火槍就算了，他們緬人有弓箭，怎麼看都不覺得那玩意兒更厲害。
但是打得更遠的大炮，卻是必須買到。
想到這裡，莽應龍果斷掐滅了和明軍在潞江邊上決戰的念頭。
數量不夠，就算打贏也是慘勝，他還需要人馬回國消滅那些明軍。
明軍的戰力，他已經見識到了，他需要帶領更多的軍隊回去。
「安頓好士兵，讓他們有序過江。」
莽應龍開口說道：「閒雜的處境，我們不能留在這裡，要儘快回國。
如果在這裡被明軍纏上，南面的明軍在我們緬甸就如入無人之境，國內根本就沒有力量能夠抵抗。」
「是，大王。」
雖然沒有被認可，可罕拔也只好點頭聽令。
誰叫對面的是緬甸國王，是他的王。
而李成梁在知道前線再次受挫後，雖然明軍重新穩住陣線，不至於崩潰，但還是極為暴怒的。
「把人叫來，我要親自問問是怎麼回事。」
李成梁下令道。
很快，前線這次戰鬥的指揮，一個四川游擊將軍就被親兵押了過來。
李成梁面露不善問道：「為何敗退？」
「大帥，我.」
那游擊也是被嚇到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嘴唇上下不斷碰撞。
「指揮不利.」
「冤枉，冤.枉.」
李成梁正要下達對他的懲罰命令，那游擊直接倒地上哀嚎起來。
「打了敗仗還喊冤，好得很」
「炮他，們的炮，比，我們的打的遠」
李成梁的話再次被打斷，雖然有些結巴，但大意還是說清楚了。
「炮，他們有炮嗎？
哦，我想起來了，就是之前丟失的那些。」
李成梁臉上輕蔑的笑容褪去，一抹狠厲之色溢出。
「不，是，對面軍中有群怪人，他們的炮，炮，也很厲害，比我們的炮厲害。」
那游擊抓住最後的機會，把情況說了出來。
就在剛才，李成梁已經打算直接把這個游擊拉出去鞭打至死的，但是片刻後，他臉上殺氣隱去，有些好奇問道：「什麼怪人，他們是什麼炮？」
「把炮隊拉上去，讓他們仔細點，別被敵人偷襲。」
李成梁從那游擊口中知道緬軍軍中有比佛朗機炮更厲害的火炮後，自然就想到了他手裡的那些寶貝。
那批大炮的來歷，他自然聽人說過，因為明軍此時先進火器，大多來自壕鏡。
夷人，李成梁沒見過，但聽說過，倒是和那游擊的話對的上。
既然對面也有先進大炮，那他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該怎麼和緬軍交戰。
不過，這次親身經歷，李成梁也沒忘記把了解都的整個戰況寫出奏報傳遞到京城去。
兵部，對每一場戰鬥都需要了解，也就是需要前線將官寫成文書交回去。
這種事兒，當然是軍中文書去做，他只需要最後看一遍，對其中進行一些修改即可。
雖然這是一場失敗，但也得寫上去。
軍中，也是有錦衣衛和兵部的人，負責監督前線將官的。
而且，就算他們也不管，不還有羅汝芳嗎？
可他說監察御史，就相當於監軍。
勝利和失敗的消息，他是肯定會成文回去的。
只是他不知道，這份文書落到魏廣德手裡後，他才第一次感受到武器代差的區別。
再此以前，魏廣德是絲毫沒察覺兩種大炮威力差別如此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