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落親眼看著霍廷驍的眼神由震驚轉變成慌亂。
再然後是悲傷，最後是巨大的恐懼。
她從未見過霍廷驍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而他眼中的那抹紅色卻遠遠替代不了她失去孩子時流過的血的顏色。
顏落說這些不是為了報復。
她只是覺得，到了現在，藏著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
霍廷驍不喜歡欺騙，她總要在兩人關係的最後盡頭，給足了他想要的結局。
可霍廷驍卻覺得顏落殘忍，他的聲音里滿是沙啞，「顏落，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又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這答案，霍廷驍雖然知曉，可他還是想要親口聽顏落說清楚，道明白。
他的潛意識裡，終究不相信顏落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可顏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她起身離開之前，又補充了一句。「忘記告訴你，醫生說了，這次是個女兒。」
顏落關上病房門的時候，清晰地聽到了從裡面傳來的男人的咆哮聲。
一兒一女。
虞瑤，接連兩次，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孫子孫女。
這件事換做是霍廷驍，他也同樣不能接受。
可如今虞瑤已經躺在了病床上，連意識都沒有，他又能去怪誰。
無力宣洩的痛苦要比找人報仇還要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顏落從醫院走出來，看著天空灰濛濛的心情並沒有她想像的要輕鬆痛快。
她的腦海里閃現的都是霍廷驍最後看著她的眼神。
十分複雜，顏落想了好久都沒能想明白，那背後代表什麼。
直到三天後，她接到了管文的電話。
「霍總邀請您來霍氏一趟。」
席城想要跟顏落一起過去，被她拒絕。
「沒關係，我一個人可以。」
「霍廷驍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何況還有管文，如果真的有什麼，他也會跟我說的。」
顏落換了身衣服，去了霍氏。
和她以前來過的幾次很不一樣。
雖然大樓還是和以前一樣高高聳立著，但是威嚴卻大不如前。
顏落一路綠燈到了霍廷驍的辦公室。
門外秘書助理的工位忙得熱火朝天。
其實可以預見，最近霍氏內憂外患，股價跌得離譜，而貸款也還不上，每天的利息都高得嚇人，公司里氛圍不佳也合情合理。
只是，顏落沒想到這個時候，霍廷驍還要給自己補償。
他坐在輪椅上，臉色並不好，聲音還是依舊沙啞著，讓顏落感覺有些陌生。
他讓管文把文件準備好，交給她。
「這是我名下的房產還有公司的股權，你只要簽了字，這些就全都是你的了。」
顏落瞥了一眼文件，又看了看管文臉上沉穩的神色，知道霍廷驍並沒有在開玩笑。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當然。」霍廷驍聲音很輕，「加上你和席城手裡的股份，你只要簽了字，霍氏就是你們的了。」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把這些給我？」
「因為，我想補償你，霍家對不起你，母債，子償。」
顏落定定地看著霍廷驍，斟酌著他背後的算計，「霍廷驍，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說了補償。」霍廷驍堅持，他的手臂輕輕地搭在輪椅的兩側，嘴角勾了勾，想笑，但終究笑不出來。
「你為霍家失去了兩個孩子，這些就算是我給我孩子的補償。」
「不需要！」顏落突然來了火氣，「我孩子的命，要比你這些東西值錢得多。」
「當然，所以，不也是搭上了我母親的一條命嗎？」
顏落聽到霍廷驍這麼說，突然冷嗤一聲。
「霍廷驍，現在應該有攝像頭在拍攝對嗎，你是要我承認，你母親是我害的，然後讓我坐牢對嗎？」
霍廷驍沉默不語。
「你做夢！」顏落激動，「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好杭珂，她為什麼會被警方帶走？」
霍廷驍問過了。
他去警局見杭珂的時候，看到她哭得很傷心。
「廷驍，我一時糊塗，我聽到顏落手裡有威脅霍夫人的把柄，我只能讓她暈倒，我這是在幫你，如果被人知道霍家做的醜事，你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我只是想要她小病一場，沒想到她會這麼嚴重。」
「廷驍你要救我啊！」
霍廷驍有時候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瘋了？
怎麼自己的母親這樣，杭珂也是這樣。
說出的話，做出來的事都令人匪夷所思，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
不過，廷驍還是保了杭珂出來。
因為他知道，杭珂不過是被人利用了。
而幕後的兇手不是別人，就是顏落。
她學過醫，她知道哪些藥可以讓人神經麻痹，而多少劑量，可以讓人長眠不醒。
這也算是霍廷驍自己坐下的罪孽。
他想，就讓他一個人承受吧。
不過，他把杭珂從警局接出來的時候，也做了最後的告別。
「杭珂，多年前你救過我一次，這一次，我們就算兩清了。」
「從今天開始，我們兩不相欠，再也別見面了。」
今天把顏落找來，是霍廷驍做的最後的決定。
顏落想錯了，他沒有想要故意透她的口供。
他只是倦了，累了。
而這霍家他也真的是再也不想要了。
他知道顏落和席城在背後謀劃著名什麼。
他自己親手奉上，算是他的懺悔，也算是他的道歉。
更是他對顏落最後的一次溫柔。
可顏落根本不稀罕。
她將那些文件氣憤地扔到了霍廷驍的身上。
「我不接受你的施捨，霍廷驍，三年的婚姻，你一次次用錢來羞辱我，如今我們已經離婚，你依舊如此，你當真以為我好欺負，是嗎？」
「沒有。」霍廷驍的聲音透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我只是想最後再為你做一些什麼。」
「你少假惺惺的，霍廷驍，你做什麼我都不可能原諒你。」
「我告訴你，你們霍家的每一個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我要親眼看著你們失去一切，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