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死一般寂靜。
秦之顏的情緒卻在看到那塊碎裂的牌位後,一點一點歸於冷靜。
真可笑啊!
她竟然還會跟這種無恥到極致的男人爭辯對與錯?
難不成還指望用情意讓他跪在地上痛苦懺悔嗎?
不,他連痛苦懺悔的機會都不該有。
他,應該直接歸於滅亡。
緩緩彎下腰,秦之顏小心的將斷裂成兩截的牌位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拂去了上面的香灰。
「小姐。」
珠兒哽咽的同樣蹲下身,撐開裙擺想將牌位包起來。
秦之顏卻輕輕搖了搖頭。
「見不得人的是他們,不是我娘。」
她起身沒有看秦政等人,扶著牌位舉在胸口轉身往外走。
「今日,柳氏柳汝媚,攜女秦之顏,休夫出府,自此,與秦政,與秦家,再無半點關係。」
她朗聲開口,聲聲擲地。
秦政大怒。
「給我攔下她。」
護院小廝呼啦啦一擁而上,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陳七活動了一下手腕,「誰給你們的膽子,敢攔我家王妃,都想死?」
剛剛他打秦玉斌的時候,眾人都看著,聞言臉上都有些害怕。
秦政氣的胸口劇烈起伏。
「秦之顏,雲國沒有休夫一說,你再鬧,柳汝媚依舊是秦柳氏,你走出這道門看看,有誰會認可你的做法,又有誰不會在背後戳你娘的脊梁骨!」
這是家事,不涉及國法。
無論走到哪裡,哪怕是鬧到皇宮,動用了墨寒炫的關係,依舊是他占理。
最終服軟求他的,也一定是秦之顏。
到時候,條件也只有由他提。
秦之顏如他所願,站定了腳步,沉默良久緩緩轉過身,可嘴角卻噙著笑,很冷,很諷刺。
「我娘死了,再多人罵她,她也聽不到了。而我,不怕。既然秦大人喜歡魚死網破,那我們就賭一把。用秦家的聲名狼藉和秦大人腦袋上戴著的四品官帽,包括秦玉斌和秦玉婉的一生做賭,你敢嗎?」
小小的身形,杵立在幾步之外。
秦政發現,自己似乎許久沒有認真看過這個女兒。
如今這幅天翻地覆的改變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明明她一直都是逆來順受,被欺負了都不知道告狀的人,怎麼忽然間有了跟他破釜沉舟抵抗的底氣。
因為墨寒炫嗎?
可墨寒炫也管不了家宅私事啊!
秦之顏冷哼了一聲。
「不敢,就認慫!」
五個字,哐哐打得人臉疼。
秦政不得不承認,他還真不敢。
可一旦寫了和離書,柳家的關係就要斬斷,那可是源源不斷的銀子啊。
秦之顏卻沒給他猶豫的機會。
「陳七,動手!」
陳七吆喝了一聲,正準備開打,秦政立刻制止。
「我寫和離書!」
王氏眼中閃過驚喜。
秦之顏這個蠢貨,等顧彥昭登基,她就知道今日這一鬧,到底丟掉了多大的榮華富貴。
還有那個郡王爺,一個莽夫將軍,也敢羞辱她,羞辱未來的皇后,沒了這層關係,看他們將來怎麼死!
當年的娶妻文書,今日的和離書,包括一紙滿篇皆為羞辱的父女斷離書。
秦之顏並不在乎那些字眼,經歷兩世,她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去李大人那裡做好登記備案,一切便可板上釘釘。
「我們走。」
她轉身的瞬間,抬眸卻看到迎面走來的男人。
挺拔如松的身形逆著光,玄色的長袍在行走中滑過漂亮的劃線,冷峻深邃的五官,模糊在光影之中。
「參見王爺!」
陳七和珠兒齊齊行禮,驚醒了滿院子發愣的人。
堵在門口的護院小廝嚇得立刻跪在地上讓開了路。
墨寒炫徑直走到秦之顏面前,眸光落在她手中的文書和斷裂的牌位上。
「可有受欺負?」
他問的平淡,卻聽到周圍的人膽戰心驚。
秦之顏的鼻子有些發酸。
之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再次在胸中翻滾,她第一次想在一個人面前委屈傾訴,理智卻又告訴她不合適。
憋了片刻,她搖了搖頭。
潮紅著的眼尾,微微泛紅的鼻尖,卻又無一處不透著可憐。
墨寒炫心口微顫。
「想做什麼,就去做。」
秦政沉著臉拱了拱手。
「王爺,此乃臣的家事,您插手,不合適吧?」
墨寒炫眼神冰冷的掃了過去。
「陳珂,有請呂大人和李大人入府!」
呂大人是京兆府尹,而李大人是掌管戶籍文書的,這個時候二人齊齊入府,還是被墨寒炫親自請來的,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秦政的臉都急白了。
「所有人員都在了,呂大人問吧。」
墨寒炫抬手將有些呆愣的秦之顏拉到了自己身邊,一副今日不決斷出個清白,誰也別想離開的架勢。
李大人早就嚇破了膽,私下修改文書,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可若是再鬧下去,可就真的不好收場了。
他當即乖乖交代,秦之顏自然配合,根本無需秦政的供詞,就已經將事情查了個明白。
「按律,刑十杖!」
呂大人說了結案陳詞後看向墨寒炫。
「王爺,是回京兆府受罰還是……」
「不必麻煩了。」
墨寒炫抬手招了招,「陳珂,你代勞。」
李大人和秦政的臉都綠了。
陳珂可是墨寒炫手下最厲害的先鋒將,手上的力道比普通衙役要重太多。
二人對視一眼,正要齊聲拒絕,墨寒炫卻先他們一步開口。
「畢竟都是朝中重臣,一路押回去,實在丟人。」
這一下,二人的嘴巴再也張不開。
誰也沒有那個老臉從這裡一路被押去京兆府,哐哐被打十板子再托著身體回來,那臉是真的不用要了。
墨寒炫卻似完全沒看到二人的窘迫,再次悠然開口,「不謝恩嗎?」
慪都能把人慪死。
「謝王爺體恤!」
凳子板子一應俱全,陳珂叫來陳七一起,兩個人掄得那叫一個大開大合。
秦之顏冷冷的看著,直到十下打完,才轉頭看向墨寒炫。
「事已了結,王爺,我們回府吧。」
平靜無波的眸子,沒有解恨的快意,也沒有親情斬斷的凝重,甚至都沒有任何喜色。
墨寒炫嗯了一聲,帶著她上了馬車。
「介意本王多管閒事?」
他終是沒忍住,不冷不淡的問了句。
馬車緩慢前行,微微的顛簸讓秦之顏的身體也跟著輕輕晃著。
她看似平靜,心裡卻並不平靜。
氣氛凝滯片刻,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抬起了小臉。
「王爺為何要管?」
從墨寒炫出現在秦家,她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想通。
這對墨寒炫來說,這麼做並沒有任何有利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