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144章

2024-08-09 03:04:27 作者: 關心則亂
  發了半天呆, 少商撓了撓腮, 然後緩緩走向長秋宮,看見上前來迎自己的宮婢宦官,她習慣性的擺起溫煦可愛的笑容熟悉的殿宇, 不一樣的擺設, 少商這麼多年還是不大適應, 不過看見皇帝一家三口以倒品字形坐在內殿正中, 左右不見宮婢與宦官, 連岑安知都沒在, 她一下豎起了滿身的汗毛, 嚴陣以待。Google搜索

  皇老伯坐在正中,大馬金刀, 雙手搭膝,左邊耳垂有些奇怪的發紅;越皇后坐在他右後方,斜倚著案幾給自己補指甲上的蔻丹;三皇子, 哦不對, 是新任的太子殿下則坐在皇帝的左後方,手上翻著一卷竹簡, 也不知是奏章還是典籍。

  少商行完禮, 小心看向上首這壓迫感極強的三口子, 最後目光落在越皇后身上宣太后已如秋後落葉般衰老了,可是越皇后卻如豐潤如碧波春水,容色越發深濃。

  她有點不大舒服。

  皇帝笑眯眯的朝她招招手:「坐近點,朕有話要問你。」

  少商覺得皇老伯笑的活像像狼外公, 愈發心中警惕,只敢往前挪半尺。

  皇帝問:「這陣子淮安王太后身體如何啊」

  少商看了眼越皇后:「回稟陛下,比正旦前好些了,但還是氣衰體虛,食不下咽這些妾昨日已對皇后娘娘說過了呀。」

  皇老伯雖然很關心前妻,但人家畢竟有正經工作的,不能處處關心到,是以這幾年來少商不可避免的要向越皇后報備宣太后的狀況。

  這話說下,越皇后呵呵兩聲,太子冷哼一聲,皇帝摸摸鬍鬚:「宣太后是不是又說自己的身體像宣太公的話了」

  少商嘆道:「每回生病都說的,還說當初宣太公也是這些症疾都是妾無用,沒有照料好太后。」不能化驗沒有西踢,連病灶是什麼都弄不清,古代人從生病到去世利落的很。

  「這不怪你,兩年前那回那麼兇險,若不是你,她差點沒熬過去。」皇帝擺擺手。

  少商很標準的拜倒:「妾謝過陛恤。」她看越覺得皇老伯的左耳垂紅的很奇怪她有個大膽的猜測,然而她不敢問。

  皇帝一臉英明睿智的微笑。

  越皇后再度呵呵兩聲,太子跟上冷哼一聲,皇帝不去理他們,忽然換言道:「聽說東海王自正旦後就沒去永安宮看望太后了,這是怎麼回事。」

  少商貌似茫然狀:「有這麼久了麼。對呀,東海王為何一個多月沒來啊。」

  皇帝吊著眼角:「依你看來,莫非東海王心緒不佳」

  「不會呀,東海王自從成為東海王之後,妾看倒比以前自在了,去年跟二公主夫婦去山裡消暑,與一群閒士詩啊賦啊的雲霧繚繞,回來時心寬體胖,娘娘給殿下做的衣裳還得再改。」少商的眼神很天真,繼續拉扯。

  越皇后不耐煩了:「陛下,這蔻丹我自己塗不好,您和少商慢慢說,我先退下了。」

  新太子和親媽同款表情:「父皇,要是沒什麼事,兒臣先告退了,還有好多事」

  「別鬧」皇帝跟趕蒼蠅似的朝身後的妻兒揮揮手,「誰也不許走,都給朕老實聽著」

  回過頭來,皇帝虎著臉,對著少商拍腿道:「小丫頭還想糊弄朕說,一個多月前你跟東海王說了什麼,嚇的他從永安宮的階陛上滾了下去,還摔破了腦門」

  太子感興趣了,端著一碗酪漿看向女孩:「長兄頭上的傷原來是你的緣故」


  「你推子昆了」越皇后驚異道。

  「不不不,妾哪敢啊」少商嚇的連連擺手,「借妾一百個膽子,妾也不能跟東海王殿下動手啊」

  「你是沒動手,你動嘴了」皇帝又拍了一下腿,「你還不說實話」

  少商無可奈何,只能扭捏著說出實情,「其實妾也沒說什麼,只是跟殿下說,說您現在也沒王妃了,不若娶了妾罷」她現在還記得東海王當時的臉上表情,便是遇見妖魔鬼怪也不過如此了真忒麼丟人

  話還沒說完,越皇后已經咯的一聲笑了出來,新太子險些噴了嘴裡的酪漿。

  越妃笑的前仰後伏,指著少商道:「是不是宣太后說自己身體不好了,想在走之前看你成婚嫁人」

  少商尷尬的點點頭。

  太子抹掉嘴角的酪漿,氣急敗壞:「你一個小小女子怎能說這種話前腳宣太后叫你嫁人,後腳你就去向兄長提親你好啊你,真是果敢善斷,一點也不遲疑」

  皇帝繼續朝背後揮手:「你們倆都別說話,朕還沒問完呢少商,你說那話之後,子昆怎麼說」

  少商的臉色好像剛吃剩的青蕉皮:「東海王殿下沒來得及說話,當時就從階陛上摔了下去,然後捂著額頭跑了,都沒和娘娘拜別,說是要回去裹傷。」

  皇帝忍笑:「那你覺得子昆願不願意娶你啊。」

  「看來,似乎,是不大願意的。」少商難堪的承認,「可這是為何啊東海王殿下柔仁寡斷,妾剛好給他拿主意。等成婚後,妾既能接著照料永安宮,又能叫王太后對殿下放心。妾以為這門親事很合適啊」

  「合適什麼合適長兄若娶了你,還不被你欺壓的連頭也抬不起來」新太子差點噴口水,「這門親事孤不同意」

  「妾不會欺壓東海王的妾是心地很好的人,永安宮上下都這麼說」少商很憤慨。

  「你比孫氏更不像話,到時長兄還能剩下幾根骨頭」

  「東海王每根骨頭都會好好的」

  越皇后笑的趴倒在案几上。

  「你們都給朕住嘴」皇帝大喝一聲他終於明白了為何自打有了程少商前妻的嗓門越來越大。

  深深吸氣後,皇帝正色道:「少商,這事袁善見知道了麼」

  「知道的。」少商囁嚅,「他聽說東海王跌傷了額頭,就來問我,我照實說了。」

  「他倒不生氣善見什麼都跟朕說了。」皇帝饒有興味,「還說過幾日要去你家提親。」

  「妾還沒生氣呢,他生什麼氣啊。」少商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當年妾打算悄沒聲息的在永安宮過幾年,待風平浪靜再做打算。誰知袁善見敲鑼打鼓的一通鬧騰,滿都城都知道他要退婚。他雖沒明著說出我,可他一天四趟的往我家跑,蔡家難道會不知道害的家父家母這幾年看見姓蔡的就要繞著走。唉,可憐他們一生與人為善,卻因為我差點與名門蔡氏結仇這種情形下,我要是敢嫁他,就是明火執仗的搶了蔡家的婚事」

  總不能她自己快快活活的嫁進高門,讓娘家結個大仇家吧。

  皇帝笑道:「朕也曾責怪善見一天到晚往永安宮跑,然而善見說,是怕你不等他了結前事,就又要嫁別人了。」

  少商辯解道:「如今袁公子是與蔡家盡釋前嫌了,可一個多月前他們還勢同水火呢,妾,妾自然要另尋出路」


  「看來袁善見倒沒憂慮錯。」新太子見縫插針的嘲諷。

  越皇后繼續趴在案几上悶笑。

  「妾真覺得這門親事挺好的。」少商猶自掙扎,「東海王殿下也太傷人了」

  皇帝莞爾一笑:「少商啊,朕來告訴你。子昆頭一個喜歡的是深明大義委曲求全的曲泠君,後一個是孫氏,你以為自己和她們哪個像了」

  「曲夫人也就罷了,妾比孫氏還是強一點的罷」少商嘟囔。

  「你錯了」皇帝道,「十年間,孫氏的所作所為哪能一點不露,子昆能容忍她十年,會沒有一點情分在裡頭」

  少商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張大了嘴:「不會吧,孫氏她人品」她說不下去了。

  皇帝道:「不錯。在世人看來,孫氏人品低劣,淺薄無知,可難保子昆對她沒有憐惜之情啊。」

  少商驚訝的久久無語,但細想想,仿佛也有道理。

  「好了,言歸正傳阿姮你別笑了,朕要說正事了」皇帝不滿的瞪了後面一眼,「少商,有件事得讓你知道,子晟在邊塞立下大功了」

  他有些難以措辭,新太子立刻接上:「這幾年中,子晟在西北滅盜匪,拓商路,招降塞邊數族,平定羈縻之亂,轉戰千里,不但為朝廷省下許多糧草兵馬,更在上個月收復蜀地之戰中從隴西出奇兵,輔佐諸將合圍僭王,可謂功勳卓著」

  少商低頭聽著,一言不發。

  「你若真的應了袁家的親事,朕就立即將此事傳至西北。」皇帝道,「子晟這些年累進軍功,早就抵過前罪,朕必然要大大的封賞他。而且他年紀也不小了,霍家只剩他一人屆時,朕會嚴令子晟擇婦成婚,開枝散葉。你可想清楚了」

  少商抬起頭,微笑道:「原來蜀地已平,這消息還沒傳開呢,妾先恭賀陛下天下一統。」

  她恭敬的磕了個頭,再道,「霍大人是天上的雄鷹,只要掙脫了舊日恩怨,必能展翅高飛,將來位極人臣,子孫繁茂,也不在話下。也不知霍大人的婚儀在哪裡辦,若是在都城,說不得妾還會攜郎婿一同赴宴呢。」

  皇帝正正的看著女孩:「你真想清楚了」

  「陛下,妾五年前就想清楚了。」少商再度叩首。

  「行,你這就退下吧。你這些年服侍淮安王太后十分用心,後日你父親的壽宴,朕會賜下美酒與金帛。」皇帝發話。

  少商恭身道謝,隨後垂首告退。

  越皇后總算止住了笑,望著女孩離去的門檻:「以前宣太后總說她看著狡黠涼薄,實則一片赤子之心,當時我還不明所以,如今才懂了。」

  新太子贊同道:「母后說的是,自長兄辭去儲位後,朝臣世族頗有忌憚,兒臣本想為長兄再說一門好親事,誰知都在那推拖支吾,真正可恨」

  越皇后翻了兒子一個白眼:「那你適才還譏諷少商。」

  太子難得嘆了口氣:「她為人純摯不假,可行事實在離譜。袁善見那樣一個生有七竅玲瓏心之人,怎麼會看上她的,也是奇了」

  「這話你五年前也說過,陳詞濫調」越皇后吐槽,隨後又嘆,「唉,真是個執拗的傻孩子,放著鮮花著錦的金光大道不走,非要另尋出路,真是」她是過來人,怎麼會想不通其中緣由。

  太子嗤笑一聲,嘩啦啦的整理竹簡捲筒,一臉通透的聰明樣:「母后說的沒錯,程氏就是個不開竅的子晟那樣才貌雙全的人才,西北諸城的高門女子趨之若鶩,都哭著喊著要為他牽馬捧鞍前年子晟主持邊城的上巳節祓禊大禮,小女娘們差點把崔侯父子擠下河去。只要子晟點個頭,要什麼樣美貌溫柔賢惠的名門閨秀沒有」


  「那子晟為何不找幾個美貌溫柔賢惠的呢」皇帝冷不丁來了一句。

  太子立刻泄氣了,無奈的嘆口氣:「因為子晟也是個不開竅的。」

  帝後含笑對視一眼。

  隨即,不屈不服的太子殿下又興然起來:「不過這下好了,今天我就軍馬傳報西北,讓子晟死了心,趕緊娶妻生子真是的,這麼多年還沒折騰夠麼父皇,您說子晟會挑哪家的女公子啊」

  皇帝語中帶笑:「這些年你與崔侯信函來往,提及最多的不是那位駱氏麼,就是以前給五公主做伴讀的,叫什麼來著」

  「叫駱濟通,前長水校尉駱賓之女。」太子嘆道:「要說呢,駱家也是名門世族,可惜這幾年族中子弟平庸,至今我沒聽說一個出眾的,霍家單薄,將來叫子晟如何仰賴妻族呢好在那駱濟通是出了名的大德賢婦,初嫁才一年就守了寡,卻數年如一日的服侍重病臥床的舅姑,博得夫家一片讚譽。無論才幹還是德行,俱是頂尖的」

  「總而言之,比少商賢惠百倍。」皇帝點點頭,微笑的看著兒子,「這件事情,前前後後都是你的意思,你將來可不要後悔。」

  太子想了想,堅定道:「程氏是個死心眼的,與其叫子晟一年年空耗下去,還不如一別兩寬,各自歡喜。不論袁善見還是駱濟通,都足以匹配程氏與子晟。有些事,就當快刀斬亂麻,越拖越壞事」

  「好」皇帝微笑著一拍手,「就依你的意思,朕這就去信邊塞,讓崔祐給子晟趕緊定下親事當初朕給子晟定的處罰是戍邊七年,待他回來時,朕要看見霍家的新婦與兒孫」

  太子喜道:「父皇英明」

  越皇后憐憫的看著兒子她記得上一個皇帝這麼對著笑的人,不出一年就被坑進墳頭了。回頭她得提醒下皇帝,到底是自己兒子,別坑的太狠。

  太子正要告退,忽回頭道:「父皇,兒臣這才發覺,您的左邊耳朵怎麼紅了」

  皇帝摸著自己的耳垂,輕咳兩聲:「適才有些發癢,朕揉了幾下。」

  太子不疑有他,關懷道:「父皇還是傳侍醫來看看的好。」

  待太子離開後,皇帝收斂笑容,摸著耳朵對越皇后瞪眼:「都是你,不知禮數,險些叫人看出來」

  越皇后婷婷裊裊的走到皇帝身旁半跪著,眉目含情的嗔怪道:「陛下現在倒愛講禮數了,當年陛下二十三,我才十三,陛下怎麼不知講禮數啊。既然嫌棄我,不如也去找幾個美貌溫柔賢惠的名門女子」

  皇帝看著越皇后眼角眉梢的風情,心頭一陣意動,將她拉進自己懷中,咬牙笑罵道:「朕就喜歡咬朕耳朵的唉,子端這傻孩子,這輩子怕是遇不上會咬他耳朵的女子了」

  越皇后咯咯一笑,用力去推皇帝,皇帝山嶽般高大的身軀就勢往後倒下。

  然後越皇后撩裙分腿跨坐其上,雙手按住皇帝的胸膛,趾高氣揚道:「某乃金角山女大王,今日巡山,不想碰見你這狂徒。雖說你鬍鬚皺紋一大把,但還剩了幾分姿色,待本大王試試你的身手,若是得力,就上山與本大王做個壓寨郎婿罷」

  皇帝斜乜著眼:「大王想怎麼試」

  越皇后嬌媚一笑,嗷嗚一口咬在皇帝的喉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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