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投資樂視之前，我的人生沒有缺憾。但在投資樂視之後，如果不把這家公司搞好，這輩子就真的有缺憾了——謝景行淚灑樂視財務發布會。】
【巨虧117億！樂視上市以來利潤不復存在，審計機構稱「無法發表意見」。】
【賈躍亭人間蒸發，會計事務所無語凝噎，謝景行掩面痛哭。樂視病危進入生死時刻。】
沈心雙手環抱站在大屏幕前，饒有興致欣賞來自青柚二級市場部門的傑作。
並非新聞內容本身，而是通過數學建模程序，抓取網絡諮詢監控分析市場情緒。
如今成熟度遠不如微博熱搜，但可以預見伴隨人工智慧發展，未來有希望更進一步，由監控轉為直觀的操控。
「沈總，德邦證券董總到了。」下屬神情肅然沉聲提醒。
沈心不置可否，徑直轉身朝會客室走去，打量裡面有著渣叔氣質坐立難安的的中年男人，她隨即放緩步調。
此人去年承銷樂視20億元債券時，唐曼作為老同學提醒過他，當心成為國內金融改革後首個『上市公司債券欺詐發行案例』。
「董總你好。」
沈心好整以暇推門而進，劈頭蓋臉直言道：「我剛加入集團很多業務不熟悉，臨時跟唐總對接情況，發現我們之間的交易比較複雜。」
「沈總，我們合作關係非常緊密，這個時候就不說虛的了，貴公司目前什麼態度？」
黑天鵝來襲，董總同樣沒有緩衝餘地，只能正面硬解危機。
德邦證券承銷樂視20億債券，起初西柚出於做空目的主動尋求綁定『債券借貸』交易，間接幫忙尋找債券買方。
隨後賈躍亭狗急跳牆，將之當做談判籌碼，折價賣給重慶鑫根基金，債券借貸交易合作自然告吹。
結果賈某和曾強剛簽完意向投資協議，謝景行回國打爆樂視，掀起被公眾稱為野蠻人大戰上市公司的強盜事件。
幾經波折20億債券銷售主導權回到承銷方德邦證券手中，然後戲劇性展開：
由於謝景行接連登上《時代周刊》年度封面人物、各種富豪榜單，樂視同步爆出《羋月傳》、《太子妃升職記》兩款大火劇集。
這家在資本市場跌到爛泥里的投資標的迅速反彈，債券發行恢復流通性順利售出，而西柚承擔了托底作用。
比如債券票面價值100元，買方70元成本買入，西柚以72元成本借入，到期還券票面價值高於72元，買方賺。
利好刺激之下，誰他媽會認為謝景行做空自己？！
明顯常規風險對沖操作，為樂視資本運作提供流通性。買方盡皆以為抄到地板價，且另有一份低保可賺。
這種複雜交易結構讓西柚吸收大量借貸債券份額，財務暴雷響徹振動市場，它瞬間成為最有資格將其告上法庭的受害者兼債權人。
賈躍亭時代的財務審計機構、債券承銷機構，林林種種三方服務商首當其衝面臨法律危機。
「沈總，如果西柚有意願化解風險，走到行政司法程序肯定是最後選擇。」
董總眼見面前年輕小娘們模稜兩可硬把雙方合作說成直接交易，當即強撐氣勢矢口否認，原原本本總結全過程，竭力把自家撇乾淨。
他苦口婆心言之鑿鑿幫忙分析：「樂視統計公開融資總額不下於80億，但凡一家債權方搶跑破窗效應造成擠兌就全完了！」
「您說的有道理，我們非常希望通過協商解決問題，需要全體投資人支持。目前唐總正在京城陪同謝總跟相關方開會討論。」沈心無能為力歉意地微微搖頭。
董總攥緊拳頭控制情緒：「我路上看了發布會報導，能感覺到謝總傾向挽回局面不甘心認賠離場，這種情況我們雙方是不是該打配合，想辦法著手安撫債權方？」
「你可能誤會了，景行集團只持有樂視5%股份，及時止損和認賠離場是兩回事。」沈心黛眉微蹙嚴謹糾正。
「……」
董總愕然無語，足足過了幾十秒才回過神，心中漸漸升起猜疑，驚怒交加抬高語調：「你們是要對做空報告負責任的！」
「抱歉，我還有個會，失陪。」沈心波瀾不驚比了個請的手勢。
「你們這樣做生意太沒下限了！」
董總臉色漲紅，滿腹猶疑激動不已拍桌子。未能取得半點成效，邊嚷嚷著邊被兩位男員工請走。
沈心踱步到窗邊目送對方憤憤遠去，聳聳肩返回實驗室，繼續觀摩輿論諮詢監控程序。
外界以為西柚持有樂視40%股份，顯而易見公司主體為主要利益，借貸債券、股份融券、大宗期權等二級市場金融衍生品再其次。
但事實從一開始謝總便輾轉騰挪，由太禾資本接手其中35%股份，景行集團只是小股東。
他入主樂視市場預期反彈，截至今天之前，相關金融衍生品交易暢通。
券商購買一份限售股受益權，放進某個投資組合產品推銷給某家基金，基金挑選幾個同類型產品組成資產包，賣給某家理財公司。
最終一位遠在西南邊陲，與時俱進轉型靠忽悠年輕女孩裸貸做醫美迅速發財的黑老大，想給老婆孩子留條後路，購買了這家理財公司的穩健型商業教育保險。
娛樂圈京圈老炮資金有限玩不轉二級市場，利用自身人脈專業眼光，投資樂視出品的某部影視劇200萬元。
將這200萬元投資份額受益權，以500萬元友情價轉讓給某家影視公司。影視公司提到1000萬市場價賣給資產管理公司，P2P平台花費2000萬溢價收入囊中。
某位東北優秀中學教師輕鬆拿捏裝修工人、碾壓物業經理，邊教育老公孩子把洗腳水存著沖馬桶，邊計算P2P平台利息，幾經對比把存款存進了這家平台。
此時此刻，景行集團和這兩位天南地北的樂視網終極債權人共有一個身份——受害者。
德邦證券承銷20億債券，僅僅屬於百億虧損與百億債務中的少部分，沈心委實沒興趣跟董總配合解決什麼問題。
倘若不想樂視破產血本無歸只能同意債務重組，要麼打折還款要麼債轉股。以後大家都是股東，債權清空。
至於破船還有三寸丁，抱歉，這些釘子得優先償還景行集團。
只剩最後一個問題，債權人們是否相信曾悍然發布樂視財務造假做空報告的謝景行，真被賈躍亭坑成了痴呆。
亦或者他早有預期，意圖通過資本運作甩脫爛帳包袱，重新上陣前景光明？
【兩年前我就說人造天才，風投行業長周期使然，地主家傻兒子狂投上百個項目看著熱鬧實際到底怎麼樣誰都不確定。現在可好，唯一投資樂視這筆立刻驗證成敗的併購項目就把屁股漏出來了，西柚出資人們，你們還好嗎？】
【某種程度上賈躍亭牛啤，據說已經人在美國不過刑事追訴期誓不還，小謝這下真把自己玩進去了，接盤接了坨大的。】
【網友智商不如邊牧，看謝景行掉兩滴眼淚就在被窩裡爽到輕哼了，說不定你們的女神正流著崇拜的淚水被他懟到輕哼。謝景行勾結賈躍亭坑殺十幾萬散戶投資者，建議相關部門沒收他全部財產，還有他爹的！】
熱門觀點輪番閃過大屏，沈心輕輕吐出口氣，順利實現重組集團手中總計僅30億元的債務，將轉換樂視25%以上股份。
而整個過程需要漫長時間拉扯，直到所有債權方相信謝景行被坑慘了才行的通。
計劃成功邁出第一步，接下來需靜心等待，但願一切順利。
沈心無聲期待著，她毫不知情謝景行作何思量，但能夠肯定任由樂視破產十幾萬散戶投資者便沒有選擇機會，只剩血本無歸。
…………
「輕哼是我沒想到的，網友越來越逆天了。」
冬日灰突突像工業廠房的幾畝地院子，開春之後建起假山池塘園林景觀，移栽花花草草泛著綠意生機。
院子一角梧桐樹下成為實習生們午休聚集地，張有洲這幾天高強度網絡衝浪，到處吃瓜再轉頭向小夥伴們講解忙的不亦樂乎。
「多新鮮吶，崇拜的淚水不是更離譜。」
廖妍坐鞦韆晃來晃去拋了個媚眼，張有洲啞然，故作正經看向鄒靜怡。後者忍俊不禁抿起嘴角，仨人默契地笑成一團。
周一早晨項目會議有三位實習生遲到，巧合的是他們都暫住公司提供的酒店房間，當天下午其中兩位被開除，大家從倖免那位同學口中得知緣由始末。
西柚行政財務報銷之類瑣事常規管理審批流程寬鬆，導致一位實習生見有空子鑽，把房間低於酒店售價倒賣給正常消費者。
但具備抽檢制度，黛西總監好不容易勤快勤快腿順路去酒店逛一圈，居然就當場人贓並獲。
要說這位實習生被開除勉強算作情理之中，第二位則超級逆天。
在酒店房間自拍巨多照片，晚上去行政酒廊吃喝免費酒水點心，狂刷陌陌、微信附近、探探三件套，跟美女吹牛自己是西柚資本明日之星，深受謝景行器重。
萬萬沒想到隨機釣到了謝少帥的狂熱女粉絲，最關鍵臉蛋漂亮身材棒，明日之星同學起了賊心表示得先經過我的考驗，謝總才能放心跟你過夜。
女粉絲毫不猶豫滿口答應，待洗完澡即將進入正題，突然翻臉威脅兩個月之內不能幫她上謝景行的床，就等著進監獄吧！
明日之星同學掙扎幾天，心態崩潰主動向帶教老師坦白，希望謝總能幫幫他……
事後女粉絲表示，原本覺得給這猥瑣男一晚也沒什麼，但能免去考驗跟其他女孩比起來豈不是具差異化優勢，謝景行肯定更能記住她喜歡她！
說到感動處不由流露崇拜而幸福的淚水。
「為什麼會這樣奇葩，感覺像是聽故事，毫無邏輯的故事。」張有洲笑著笑著不知第幾次化作感慨嘆息。
以他的智商和成長環境，對此類人和事物嘲笑之餘多少沾點可憐，正常人對殘疾人發自本能的善良。
廖妍和鄒靜怡交換眼神雙雙默然，男性同樣具備性魅力，女性不僅能強烈感知到，並且比男性更為之著迷。
張有洲覺得女粉絲可憐，她們卻更多覺得，本質就是個女版趙志敬，腦子不夠用失敗版本。
「我們上午接待了一位公司首期人民幣基金的LP，是位年輕姐姐氣質特別好人也特別溫柔。她分享前年參加我們公司年會去馬代的照片，提到謝總眼睛裡全是欣賞，表示這次追投拿不到份額無所謂，就當友情支持。」
鄒靜怡感覺有些冷場，語氣複雜意有所指。
廖妍略顯羨慕：「我們上午接待那位大哥簡直無敵，開口閉口你們一個小經理一個實習生如何如何，謝景行忙什麼去了，他投資樂視不會真被老賈坑懵了吧？」
「見人下菜碟咯，覺得沒受到對等尊重。」
張有洲體驗相仿，贊同道：「我們上午接待廣州越秀資本就這樣，溝通很愉快明顯感覺意向很高，但帶隊領導暗示特殊待遇，提前單獨跟我們合伙人級別的老闆見個面萬事好商量。」
臨近月底啟動投資人募資會議，近日許多母基金、個人大戶、各行各業龍頭公司聞風而動，提前派人來公司接觸占坑。
鄒靜怡等童工集體去幫募資部門同事端茶倒水做接待，美其名曰體驗各部門同事工作不易，重視手中投出去的每分錢。
「沒點名要見謝總算好了。昨天接待下午第二組LP是家國企，帶隊女領導不停嫌棄我們公司怎麼都是小姑娘，陰盛陽衰影響謝總運勢，有損謝總銳氣。」
廖妍望向鄒靜怡，兩人會心一笑。
張有洲聽出些許言外之意，仍然不能認同，辯駁道：「女LP都讓你們遇到了，反正我這幾天接待的都是男LP，大多數單純想要特殊待遇。」
「男LP當然更多，直接沖我來了。」廖妍挺胸抬頭口出虎狼之詞。
「……」
這話算到頭了，張有洲被噎的半天沒吭聲，臉色漲紅豁然抄起面前筆記本電腦，打開內網郵箱：「公司怎麼能這樣！我給謝總寫郵件投訴。」
「誒，別別別，開玩笑的。」
「放心，是我自己觀察到的，不會連累你們！」
「真沒有，哥，我錯了，你別！」
「是真的！妍妍在跟你開玩笑，難道你不記得周總了？」
廖妍抓住張有洲胳膊一迭聲勸阻，鄒靜怡趕緊附喝跟著解釋。
周一那天在會議室當她真打開一瓶江小白，周維老大差點跪地求饒高喊求得麻袋，腦袋搖晃飛快示意他還不想死。
這樣的公司文化，同事之間請求幫忙搞個人妖帳號已是極限了。
「呃，嘿嘿，我也是跟你們開玩笑，嘿嘿嘿。」張有洲動作停滯僵硬的咔吧著眼睛擠出個笑容。
廖妍抬手捶了他一下：「降智啊你！」
「衝冠一怒為紅顏。」鄒靜怡悠悠擠兌。
廖妍用白眼看她：「紅顏勝人多薄命。」
張有洲裝傻扮乖嘿嘿憨笑陪襯，起初確實難以自持關注鄒靜怡，兩周時間相處漸漸平常心，面前兩位小夥伴都是優秀姑娘！
前台部門七位實習生辭退兩人，大家競爭壓力驟降，職場發小從來如此。
公司投資樂視虧賺、募資進展、謝總個人形象，這些離他們太遙遠了。能掌控的只有眼前，留在梧桐樹下。
「謝總！」
張有洲嘩啦一聲帶動椅子站起身打招呼，鄒靜怡和廖妍本能起立。
「狀態不錯，晚上團建聚個餐。」
謝景行笑了笑，拎著行李箱當先走向辦公樓，劉啟明、唐曼左右相伴。
鄒靜怡美目流轉望著挺拔背影，調整了兩個月的集團架構終於得到完整，接下來她將和小夥伴們一起與少帥共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