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災劫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乾公子手按劍柄，目視交織混合而來的混沌血海，心中忽然升起這樣一個念頭。
此次他收到碧落的求救信號，以最快速度從黑暗虛空深處返回，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尊猙獰龐然身軀，正在嘗試撕裂屏障進入碧落天域。
雖然以往從未有過接觸，他也能看出對方大致是走得接引聖靈真意，再以自身洞天迭加法天象地的修行道路。
其中或許還夾雜著許多其他法門，比如碧落青蓮，弱水真意，甚至還和歸墟血海能夠生出幾分關係。
但是，虛空縱橫卻瞞過了他的眼睛。
尤其是挾裹著整個碧落天，還能在剎那間跳躍虛空，即便是以他的高度層次，都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更重要的是，在被虛空縱橫騙過之後，他才再次驚訝發現，那傢伙竟然不是接引上古凶邪玄念，而是自己便是上古聖靈凶邪本體。
甚至是不同凶邪真意無間合體，沒有任何排斥完美融為一處。
因此才能在歸墟血海，以及他的三重屏蔽隔絕下，還能以諸般玄念真意震懾影響神魂，讓他失去了在最後一刻抽身而走的機會，只能是轉身應對撲面而來的恐怖衝擊。
不得不代替那個傢伙，要將三足鼎立的重擔重新扛起。
而且是扶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比起最初時自然形成的三足鼎立，所面對的壓力不可同日而語。
乾公子屏息凝神，便在此時收斂所有思緒。
整個人氣勢急速向上攀升，然後將手中長劍向前緩緩斬出。
咔嚓！
咔嚓咔嚓！
一道道巨大斷層犬牙交錯。
將黑暗空間都分割成無數碎片。
仿佛破碎鏡面般光怪陸離。
轟！！！
血色波濤洶湧而至，內里混合著大量混沌氣息。
雙方交織碰撞，吞噬泯滅。
卻又在這種相互作用下變得更加恐怖，形成一道仿佛無邊無際的毀滅之牆，要將前方所經道路上的一切全部埋葬。
轟！！！
血海大浪湧入空間斷層。
就像是大團鮮紅顏料，被潑在了破碎鏡面之上。
不知能不能將所有裂隙全部填滿。
乾公子身體一震，絲絲縷縷的鮮血自七竅中湧出，將原本陰柔俊美的面龐映襯得猶如厲鬼一樣。
「來得好！」
他猛地咬牙，便在此時反手再斬一劍。
又是一連串的清脆聲響。
原本便被分割的空間，就在此時變得更加支離破碎。
尤其是密集交錯的斷層，就像是一道道深不見底的黑淵，將蓋壓而來的血色大浪吞噬不見，讓其無法逾越雷池一步，真正影響到被大片破碎空間包裹在內的那道身影。
唰……
就在此時，嘩嘩水聲傳入耳畔。
又像是在意識深處直接響起，將真靈神魂盪起道道漣漪。
噗！
乾公子喉嚨涌動，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目光透過密集斷層與破碎空間，便在此時看到一條無頭無尾的長河，在洶湧澎湃的混沌血海大浪邊緣悄然浮現。
它似乎橫貫虛空一動不動。
但仔細觀察時，卻又能隱隱給他一種感覺，那條長河其實一直都在向前流淌。
內里朵朵浪花起伏，就像是光陰悄然流逝。
還有不時掀起的灰色漩渦，莫名給人一種沖刷萬物，生機凋零的寂滅感覺。
在這條緩緩流淌的虛幻長河中，沒有任何生命氣息存在，唯有象徵著死亡的虛無，永遠為有智生靈恐懼厭惡。
它就是亡者的聖地，也是生命的歸宿。
仿佛遵從著自古以來便存在的規則，連通著成住壞空最後一環的道路。
「這就是黃泉，他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將黃泉弱水納入掌控，甚至比碧落還要做得更好！？」
乾公子深深吸氣，又重重呼出。
在滿含血腥味道的氣息包裹中，他努力平復著驟然升騰的怒火，以免影響到了自己的心境，在越來越劇烈的三方對抗中落入下風。
那條灰敗長河內部，是一方若隱若現的天地。
它似乎存在，又仿佛並不存在。
仔細觀察一下，又好像是數重天地迭加在了一起。
「太虛靈境，碧落天域，正在被另外一方洞天吸收吞噬！？」
而且落在乾公子眼中，還能清晰看到一株擎天巨木，深深紮根於黃泉弱水深處，一邊支撐起了整個迭加世界的存在，一邊不停從中黃泉吞噬汲取養分，將自己變得更加神秘玄妙。
唰！！！
忽然道道青光閃現。
帶來絲絲縷縷的生機。
就從神樹枝椏上面泛起。
緊接著青光綻放盛開，化作朵朵純淨青蓮，將一枚枚果實包裹中間，盡顯生機盎然之奇妙景象。
「黃泉弱水、碧落青蓮，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竟然被他用這棵大樹聯結到了一起。」
「他就算是碧落天修士根腳出身，以前深入學習過相關修行法門，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破境攀升，達到連碧落天主人都未能臻至的境界層次。」
「這到底是什麼天賦資質，到底我是秉承天意的天命之子，還是他是天命之子！？」
乾公子再次吐出一口濁氣，看著那道無頭無尾的虛幻長河遠去，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可以鬆弛少許。
此時此刻，他好不容易才頂住了血海歸墟的衝擊，勉強將新的平衡建立起來，可經不起黃泉之水的亂入攪局，因此心中雖然有很多不甘，但看著對方漸行漸遠，終究還是大大鬆了口氣。
黃泉之內，神樹頂端。
一道虛幻身影悄然顯現。
片刻後，他閉上眼睛，意識深處金光一閃即逝。
狀態欄驟然變得模糊。
一枚金幣無聲無息消失。
投入到混沌法身的修行之中。
神秘氣息猶如春風化雨，將黃泉弱水與混沌神樹連為一體。
生機死意便在此時交織融合，在諸法歸因的推動下，化作混沌法身繼續破境提升的養分，通過當初所修的青蓮秘法，一步步將各種變化引向深入。
整個提升過程圓潤無暇。
非但沒有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痛苦，反而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奇妙體驗。
唰！！！
狀態欄又是一陣閃動。
衛韜便在此時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功法界面。
名稱：混沌法身。
進度：二百二十。
狀態：破限十二段。
描述：諸法歸因，混沌初開。
「竟然這麼快的嗎，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就已經完成了三次提升。」
他緩緩低頭，看向腳下綻放盛開的青色蓮台。
那裡跪伏著一個青衣青裙的女子。
她一動不動，仿佛與青色蓮花融為一體，就像是整體雕刻出來的雕像一樣。
「我見過你的前任，那是一個矜持驕傲的女人，卻沒有支撐起這份驕傲的足夠實力，最後只能死在被血海侵蝕的金環世界。。」
衛韜沉默片刻，接著開口說道，「不過你和她不一樣，作為新任奈落峰主，碧落天四主峰首領之一，還能明事理、知進退，在合適的時候做出最為正確的選擇，他們都比不上你的見風使舵。」
「回陛下的話，奴婢並非是見風使舵，而是忠於黃泉弱水、碧落青蓮，才會現身出來拜伏於陛下身前。
更何況之前的戰鬥中，奴婢已經將一切都獻給了碧落殿下，直到她最終落敗而亡，奴婢也沒有對她刀兵相向。」
「忠於黃泉弱水、碧落青蓮，作為黃泉法陣的器靈，伱說的倒是有些道理。」
衛韜若有所思，微微點頭，「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取你性命，畢竟我即將成為黃泉之主，你就是我最為忠誠的奴僕，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的幫助。」
奈落以手扶額，再次深深跪伏下去，「能夠尊奉陛下意志，沐浴陛下光輝，便是奴婢的最大榮耀。」
衛韜揮手讓她離開，只剩下自己立於神樹頂端。
他極目眺望，目光透過緩緩流淌的弱水，看向仿佛沒有盡頭的遠方。
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中，所見景象和提升前又有了很大不同。
灰色長河凝固在了虛空之中。
浪花不再起伏，漩渦不再顯現，一切似乎都停滯不動，毫無徵兆處於完全靜止的狀態。
突然，一縷波動在虛幻河水深處盪開。
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水面，激起不斷向外擴散的波紋漣漪。
衛韜微微皺眉，便在此時眨了一下眼睛。
心中卻同時升起一股莫名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隱藏在黃泉弱水之下，正在隨著他觀察體悟的深入漸漸顯現出來。
下一刻，嘩嘩水聲再次響起。
仿佛停滯的時間再次開始流淌。
衛韜第二次眨動眼睛，將目光投向引起自己思緒波動的方向。
那條緩緩向前的灰色長河，每一朵浪花都都是新生與死亡的交替。
而在無數浪花漩渦之後，悄然出現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在不同場景下做著不同的事情。
他凝聚精神，更加深入體悟感知。
片刻後，忽有一道靈光閃現。
剎那間驅散迷霧，照亮了籠罩在這道身影周圍的黑暗。
衛韜便在此時明白，這是在上古真界，黃泉帝君留下的諸多印記。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靜靜看著，莫名便有些失神。
黃泉帝君在各種磨礪下不斷突破自身，在漫漫修途中不停探索，一步步破境攀升到常人所不能及的高度層次。
但對於他來說，待到真正立於自身所能達到的巔峰後，卻並不意味著固步自封的結束，而是一個新起點的開始。
黃泉以弱水死意入道，所追求的卻是生命永恆，不受破滅大劫侵蝕襲擾，真正來去自由的大逍遙、大自在。
為此，他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甚至做出了割裂碧落天的大手筆。
但結果卻似乎不盡如意。
即使強大如黃泉帝君，在上古真界內都算得上是一方巨擘的人物，都沒有成功踏出那一步，最後只能是在一次次破滅災劫的壓迫下陷入沉眠，直至最後的真靈消散，性命不存。
只剩下些許印記殘留於黃泉弱水。
唰……
沒有任何徵兆，所有印記悄然消失。
化作朵朵浪花，融入灰色長河深處，再也不見絲毫蹤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韜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奇妙的空虛。
這種空虛冰冷感覺並非僅僅是情感上的，似乎還在將一切事物全部囊括進去，包括遠處還在交鋒的血海歸墟。
甚至在出現的剎那，讓他陡然生出萬念俱灰、萬法俱滅、萬籟俱寂的驚懼感覺。
而在這種空虛深處，他又嗅聞到了極大惡意，它似乎並不存在，卻又仿佛無處不在，似乎遠在天邊，卻又像是近在眼前。
還有這股惡意帶來的壓力。
仿佛有恐怖到了極點的冰冷毀滅虛無氣息，以無法阻擋的姿態朝著這裡蔓延過來。
就像是一張看不見的大網，正在無聲無息罩落下來。
讓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真靈神魂都要為之蒙塵，不復之前的剔透通明。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頓時引發神樹隨風搖曳，朵朵青蓮盛開綻放。
黃泉帝君、碧落天主，都已經成為過去。
現在好像要輪到他了。
也不知道是實力層次觸碰到了某層屏障，還是繼承了黃泉弱水、碧落青蓮的緣故，他也不得不開始面對破滅災劫的壓迫，等待著它不知何時就會陡然降臨。
從虛空之眼的會長開始，到後面的天命冥虛，古神巨靈，不止一個人提到過破滅大劫即將再次降臨。
衛韜以前對此還沒有太多體會，直到此時此刻，才陡然發現他們的擔憂焦慮不無道理。
更進一步去想，混沌歸墟與無盡血海的交鋒，那個不男不女人妖的出現，很有可能也和破滅大劫有關。
那麼，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災劫起始前竭盡所能提升實力，直至所走的道路進無可進為止。
而在這一過程中，不管是誰，只要敢站在他前行的道路上，阻攔他破劫求生的腳步，必將和其不死不休，沒有任何轉圜和解的可能。
黃泉弱水悄然流淌。
無頭無尾橫貫虛空深處。
衛韜原本正在從三足鼎立的戰場邊緣離開，並沒有上前攙和一腳的計劃打算。
但在感知到破滅大劫帶來的壓力後，他卻又緩緩停了下來。
雖然依舊沒有靠近，但也並未繼續遠遁。
而是保持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就像是一條蜿蜒遊動的灰色長蛇，對獵物露出最為鋒利的獠牙，隨時準備撲上前去進行捕食絞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