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月華
不知多少歲月以前，時空主宰居於長河源頭。
參悟許是上一紀元留存之遺失碎片，然後將諸般本源之力紛紛斬出，由此造就了絕大機緣，至尊神主也是因此而出現。
牠們或主動，或被動，將不同本源之力納入己身，此後一步步走完封神之路，也隨之拉開時空長河內生靈追尋永恆超脫之路。
而在此過程中，同樣伴隨著極其慘烈的血腥殺戮。
尤其是第一位大修行者成功封神，登臨至尊神主寶座之後，頓時讓其他修行者為之側目，而其中嗅覺敏銳者，更是在其後不久便注意到了本源之力所起的作用。
於是圍繞著本源之力的爭奪，在初代修行者之間爆發了不知多少戰鬥，某些本源之力不知經過多少次易手，又有多少驚才絕艷的修士因此喪生。
直到第七七四十九位神主破開最後一道枷鎖，推開那扇神而明之的大門，所有紛爭才算是告一段落。
「至於最後一位神主的名字。」
血獄轉頭看來一眼，再開口時不由得有些感慨嘆息，「他便是不久前被衛道子鎮殺的伽藍，當初如果沒有冥淵出手幫助，怕是成不了神主就會身死道消，留下一道本源之力再掀腥風血雨。」
衛韜思索片刻，提出一個問題，「既然圍繞著本源之力有過殘酷交鋒爭奪，那麼晚輩便有些好奇，當初難道就沒有大修行者嘗試雙修，甚至是將更多本源之力納入己身同修？
還非得等到所有一切塵埃落定，甚至是一眾神主被迫離開時空長河之後，才由冥淵神主第一個計劃嘗試融合本源？」
血獄神主搖了搖頭，「衛道子有所不知，就以老夫為例，當初得到這道本源之力後，幾乎將全部時精神意識、時間精力都投入其中，才勉強以此為根本開創出相應功法，用以契合破開枷鎖的修行道路。
如此都還感覺有些捉襟見肘，不知能不能在那場堪稱大逃殺的亂局中儘快封神，哪裡還有心思再去覬覦其他本源之力？
其他神主或許會被老夫天賦資質更高，但毫不誇張地講，吾和牠們就算有差距，也遠遠達不到天差地別的程度，所以大家差不多都是一樣的經歷。」
「除此之外，在老夫將這道猩紅本源納入己身後，便發現它似乎具有強烈的排他性，尤其是在自創修行功法，一點點與真靈肉身融合後，更是幾乎斷絕了再吸納其他本源入體的念頭。
或許冥淵神主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所以才會想著先封神成功，將境界實力達到足夠高度層次後，再嘗試吸收轉化其他不同本源之力……」
說到此處，血獄神主忽然有些猶豫遲疑，沉默片刻後才斟酌著慢慢說道，「所以在看到衛道子後，老夫才會如此驚訝詫異於你的天賦資質，竟然能在封神道路走完之前，便可以將不同本源之力融入己身，轉化歸一，幾乎沒有受到強烈排他性的影響。」
「晚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開始只是覺得這些五顏六色的東西很好吃，所以便遵循心中所想，將它們送進嘴裡嘗了一口試試。」
衛韜說著嘆了口氣，「結果等真正吃了之後才發現，它們竟然真的好吃，更重要的是富含各種營養元素，正適合我繼續生長發育所需。」
血獄神主聽聞此言，不由得微微一怔，「神主本源之力，竟然能用營養好吃來形容麼？」
「有的好吃，有的難吃，但營養豐富卻是真的。」
衛韜隨口回了一句，眼前悄然浮現虛幻狀態欄。
直到此時此刻，他都沒有看到神秘氣息的極限所在。
縱然面對著神主本源之力，都能居高臨下將之引導轉化。
可以說在層級上面，還要更高了一籌不止。
因此以神秘氣息為前提，以鴻蒙道體為基礎，再全力御使諸法歸因，還真就沒有遇到諸如血獄神主所說的各種問題。
或者換一種更加準確的說法，那便是他遇到的問題和牠們不一樣。
牠們的最後一道枷鎖是張網。
他頭上卻頂著一座巍峨大山。
而且隨著吞噬吸收的本源之力越多，這座山還在肉眼可見加高加厚，帶來越來越強的壓迫感。
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將其切割破碎，站到那扇通向神主的門前。
按照血獄神主的說法，最好是先儘可能多地將各種本源之力吸收，接下來再厚積薄發，直接瞄準至尊神主的頂點，朝著時空主宰的高度層次發起衝擊。
但隨著歸於己身的本源之力越多，最後一道屏障也變得愈發厚重磅礴。
甚至讓衛韜有些懷疑，即便是藉助神秘氣息的幫助，鴻蒙道體破限提升的速度，都還趕不上第十二道枷鎖的變化速度。
簡單來說，那就是越吃越多。
而且越來越硬，越來越重。
再這樣下去的話，別說儘快破開最後一關，真正站到封神門前，怕是連自己整個人都要被生生壓扁。
不過飯要一口一口吃，路更要一步一步走，既然經過深思熟慮，準備按照血獄神主提議的方式修行，那麼在將所有冥淵遺骸吞噬吸收完畢之前，他並不打算更改已定計劃方案。
唰……
衛韜身形一閃，虛空縱橫全力施展，無聲無息消失血獄神主面前。
當他再次出現時，已經進入到了第二處冥淵神域之內。
開始新一輪的吞噬吸收，再以神秘氣息配合諸法歸因，將鴻蒙道體不斷向上破限到新的高度層次。
然後是第三、第四處冥淵神域。
在進入最後的第五處神域前，已經吸收轉化九道本源之力入體。
而在這一過程中，也將鴻蒙道體推升至破限九十段的高度層次。
但與之相對應的，卻是頭頂上方那座大山，給人的感覺更加恐怖混亂，各種本源之力交織糾纏，時刻向外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壓力，幾乎快要變成了混沌漩渦一般。
血獄神主身形虛幻，忽明忽暗，抬手朝著前方指去，「衛道子，只要穿透前方那道屏障，便是最後一處冥淵神域所在區域。」
面對著沉默肅立的衛韜，縱然相隔了不近的距離，他也不由自主感到顫慄，就連說話聲音都有些飄渺扭曲。
看起來就像是一支風中火燭，隨時都有可能被直接吹熄。
衛韜眼睛半開半闔，微微點了點頭，「按照從伽藍那裡獲取的信息，裡面雖然只有一道神主本源，卻是冥淵積累無數歲月，並以此為根本推開了那扇通神大門，非是後續從其他神主體內抽取的本源之力可以相比。
如今站在這道黑暗屏障近前，我才知道伽藍神主所言非虛，單單從中感受到的氣息，便要遠遠超出其他幾處冥淵神域。」
血獄神主問道，「衛道子現在就要進去嗎，需不需要再做一些準備？」
「也沒什麼需要準備的。」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還是依照原本計劃，按部就班過去將它吃掉就好。」
緊接著咔嚓一聲破碎聲響。
那道籠罩冥淵神域的屏障，被他猛地撕開一道缺口。
衛韜收回伸出的雙手，有些艱難地探頭朝著裡面看去。
就像是一個飢腸轆轆的食客，在目光灼熱盯著剛剛發現的獵物。
剛剛在遠處觀察感知，裡面就像是一團黑暗死寂的虛空。
但直到真正進入其中，才發現這並不是真正的黑暗虛空，而是一片洶湧澎湃的墨色海洋。
衛韜側耳傾聽，還依稀感知到了若有似無的浪潮回聲。
「這就是冥淵之海，當真不愧是頂尖神主本源，只是來到近前便讓人心生無限感慨。」
咕咚！！！
衛韜吞咽口水，猶如悶雷的聲音炸開，竟然將嘩嘩水聲都瞬間掩蓋。
唰！
似有一道光芒閃過。
血獄神主眼前一花，已經不見了那道斗笠蓑衣的身影。
衛韜虛空縱橫，毫不猶豫進入屏障之中。
轟！
撲面而來的是令人心悸的毀滅風暴。
其力量層次之高，甚至讓他生出被無數刀鋒切割的痛楚。
但越是痛苦，便越能讓他體會到何為真實。
無聲無息間，虛幻狀態欄悄然顯現。
諸法歸因全力施展，不顧骨刺斷裂，黑鱗破開，鴻蒙道體被切割出無數傷口，將越來越多神主之力納入身體。
神秘氣息隨之降臨，引導冥淵神主本源，將更深層次的變化瞬間開啟。
神域屏障之外，血獄神主屏息凝神，深入仔細觀察。
便看到在那道黑暗光芒最深處，一道身影正在其中歡快暢遊，拼命吞噬汲取。
帶來一種如魚得水的莫名感覺。
這可是最強神主之一，當年被稱之為黑暗帝君的冥淵。
縱然因為探尋主宰之秘失敗，落得個身死道消的結局，遺留下來的神域也不是一般神主能夠輕易進入。
尤其是最後的本源神域，即便他還處在全盛狀態，想要深入其中也必須考慮再三，絕無可能像這位一樣如魚得水，吃得愜意暢快。
「難道他真能反向走通成就主宰的道路？」
血獄神主眉頭緊皺，陷入沉思，「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哪怕只有一到兩成的可能，吾也要重新去看待雙方的關係，而且必須更加小心謹慎，千萬不能讓衛道子在成功封神前出現任何問題。」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知道多久之後，陡然一聲轟鳴巨響，從冥淵神域深處劇烈炸開。
剎那間狂暴亂流席捲，肆意衝擊寂滅虛無空間。
血獄神主不由自主向後退開，目光中映照出一尊遍體鱗傷，又猙獰恐怖的巨大龐然陰影，占據了不知幾許方圓的空寂虛無。
一眼望去，甚至難以看到它的邊際所在。
而更讓血獄神主感到壓抑的，還在於這頭猙獰巨獸背負的那座大山。
雖然它極力收斂隱匿，甚至開闢出一道近似於冥淵神域的屏障進行遮蔽，但在距離足夠近的情況下，血獄神主還是從中感知到了非同尋常的氣息。
內里諸般本源之力交織，各種大道真韻顯化。
似是與那頭巨獸融為一體，仿佛卻又處於炸裂邊緣。
一旦將其引爆，就連他都難以想像，將會是怎樣一種恐怖景象。
血獄神主收斂思緒，「衛道子下一步如何打算，是先覓地閉關修行，將這段時間的收穫完全消化，還是直接開始下一步計劃，前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在開始捕獵神主之前，最好還是先消化所得，將實力層次再度提升較為穩妥。」
衛韜緩緩開口，聲如雷聲隆隆，「不過在真正開始前，還是要將周邊環境清理乾淨，免得在一心一意閉關修行的時候，又有煩人的蒼蠅在一旁嗡嗡亂叫。」
「清理環境，煩人的蒼蠅？」
血獄神主心中一動，猛地轉身向一側的空寂虛無看去。
無聲無息間，一縷銀色光輝悄然顯現。
然後迅速擴張蔓延，剎那間化作一片汪洋大海，緩緩朝著兩人所在的區域壓迫而來。
緊接著又有一輪明月冉冉升起，將更加璀璨的銀色光芒映照下來，一部分落在同為銀色的海面，另一部分沒入黑暗虛無深處，將大片區域瞬間為之照亮。
「月華神主？」
血獄眉頭皺起，「想不到竟然是你降臨此間。」
「血獄前輩死而不僵，卻是讓吾等生出許多煩惱。」
隨著冰冷女子聲音響起，一道窈窕身影自明月中緩步而出。
她簡簡單單一襲白衣，看上去卻極盡聖潔美麗，「此次能夠在冥淵前輩遺澤旁將你抓住，想來一定會讓幽黯神主十分歡喜。」
血獄神主還未做出回應，黑暗深處便再次炸開轟鳴巨響。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月華神主風姿絕代，仿佛與月光潮水融為一體，讓本人都不由得自慚形穢，不願輕易破壞掉這份來之不易的聖潔美麗。」
衛韜背負高山，猙獰龐然。
緩緩開口時聲如悶雷。
甚至將銀色海面都盪起道道波紋。
月華神主眼中波光流轉，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還以為血獄找了哪位同道作為幫手，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頭馱碑的妖魔巨龜，而且連通神之門都未曾進入，不過是區區……」
「恩！？」
她的話沒有說完，便毫無徵兆閉口不言。
剎那間銀色光芒暴漲，仿佛穿透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那頭猙獰龐然巨獸，以及其背負的巍峨大山為之照亮。
「這種感覺，竟然是如此眾多的本源之力交織融合，甚至達到了一個奇怪的平衡狀態。」
「它確實未曾打破所有枷鎖，更沒有推開通神大門的層次，但無論是那座大山，還是山下的妖魔，卻又能給我帶來如此強烈的壓迫感。」
「它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難道想要繼續冥淵神主未完的道路！？」
月華神主念頭電閃，本來平靜淡然的面色，一下子變得冰冷沉凝起來。
只剩下一道殘念的血獄神主算不得什麼，更何況此處也不在絕望戰場之內，她輕輕鬆鬆就能將其拿下。
原本在她眼中，這頭黑鱗覆體的怪物同樣算不得什麼，畢竟有無推開那扇通神之門，在生命層次上便有著雲泥之別。
任由它個頭再大又能怎樣，根本不可能擋住月華映照下的銀色海洋。
但是，在真正御使月華銀輝突破屏障，照在那頭怪物身上後才發現，它的存在本身，幾乎便已經超出了她的想像。
月華神主心中已然萌生退意。
但隨著銀色海洋與黑暗屏障的接觸，兩者散發的氣息交織糾纏之下，她就算是想退，也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一邊是明月高懸，銀波蕩漾。
一邊是黑暗壓抑，猙獰龐然。
雙方的對峙一直都在持續。
無論是衛韜還是月華神主，誰都沒有率先打破僵局。
但在這種平靜之下，卻又隱藏著最為森寒的殺機。
不動則已，一動或許就是天崩地裂，剎那生死的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