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太虛
黑暗虛無深處。
衛韜漸漸遠離突兀形成的斷層。
某個念頭呼之欲出，卻又在最後一刻被他切割拋棄，沒有繼續往那個方向深思下去。
因為靈泉神主在生命最後一刻，所顯露出的表情給他帶來很大警惕。
而且他對於那個名字深深忌憚，不知道若是將其脫口而出，會不會給自己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
畢竟是牠一手造就了諸多神主。
然後無論是監察審判者，還是光暗掌控者，都不過秉承其意志的戰鬥兵器。
就連整個時空長河，或許都能算得上是這位的私人領地。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斷臂處鮮血已然停止流淌。
血肉在瘋狂蠕動，想要將傷口恢復癒合，然後重新構建生長。
但卻被一道光暗交織，近似混沌的力量阻擋，無法達到應有的效果。
咔嚓！！！
忽然一聲輕響，從那道斷層之中悄然盪開。
衛韜猛地頓住身形，眼眸深處亮起深邃光芒，仿佛穿透了兩個不同空間的分界線，映照進了斷層深處不見一物的幽深黑暗。
在他目不轉瞬的注視下，斷層內的恐怖陰影似乎在漸漸遠離。
就連那道斷層，也開始向內癒合，似要隨著恐怖陰影的離去而消失。
但是，卻又有兩道模糊身影無聲顯現。
牠們似是一男一女，披掛重鎧一黑一白，自那道不斷遠離的恐怖陰影下方走出。
兩人動作輕緩，速度看起來也並不算快。
卻能在剎那間穿越黑暗空間。
上一刻還在斷層深處的幽暗盡頭。
下一刻便出現在了斷層之外。
「一白一黑，一光一暗，難道他們便是更在審判者之上的掌控者？」
「伽藍神主與之交鋒，落得個重傷瀕死的下場，即便是幽黯神主緊隨其後出手，都沒能將剛剛經歷過戰鬥的掌控者拿下。」
「更重要的是，我現在身體狀態並非完好，真要是在此處與光暗掌控者為敵，怕是在局面上不會真正占優。」
衛韜緩緩呼出一口血腥氣息，再次向身著重鎧的兩道身影探查，眼神表情不由得變得冰冷凝重。
他竟然無法清晰感知到牠們的存在。
自從突破到最後一道枷鎖後，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
之前哪怕是遇到了幾位神主，都未能給他帶來如此詭異的感覺。
兩道模糊身影黑白交纏，忽隱忽現，原本還站在斷層近旁，卻又毫無徵兆出現在了眼前。
然而直到此時此刻，衛韜才勉強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
轟！！！
三道身影一觸即分。
各自朝著後方飛速退開。
光暗掌控者直接消失不見。
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咔嚓！！！
又是一聲炸裂般的響聲。
衛韜眉頭緊皺，緩緩低頭。
目光落在自己剛剛出拳的手臂，發現那裡已經被覆蓋上了黑白交織的光芒，看上去變幻莫測，猶如混沌生兩儀的陰陽太極一樣。
而在這層黑白光芒下方，體表也出現了道道裂痕。
就像是即將破碎的瓷器，只需要再輕輕觸碰一下，便會噼里啪啦散落滿地。
「這種感覺……」
衛韜閉上眼睛，仔細感知著身體的變化，然後不由得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真靈神魂上面。。
片刻後，他不由得一聲低低嘆息，「原來如此，剛剛看似毫無反應的交鋒，竟然讓我的真靈神魂受到了傷害，然後反應到了身體上面，才會在體表出現如同瓷器破碎般的裂紋。」
「光暗掌控者，果然厲害無比，甫一出手便能對我造成如此傷害。
更重要的是，我直到現在還沒想明白，他們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將我的靈肉容融撬開一道縫隙，直接繞開強悍肉身對於真靈神魂的保護，將攻擊無聲無息落在實處。」
「也多虧我的生命強度足夠高，不然剛才就只是這一下，就能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光暗交織，氣機混沌未明，這就是我難以感知到牠們的原因。
但更進一步去想，既然我已經將靈泉神主的本源之力諸法歸因，納入己身，那麼如果通過它的敏銳感知能力探查，或許便能收穫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時間悄然流逝，衛韜肅立不動，雙眼半開半闔，仿佛已經放棄了對掌控者的搜尋。
不知道多久過去。
斷層內的恐怖陰影，已然完全消失不見。
就連斷層也只剩下細細的一線。
或許在下一刻便會彌合如新。
就在此時，衛韜忽然動了。
他毫無徵兆向側前方踏出一步。
身體隨之猛然下沉，僅存的手臂由左向右緩緩拉開，擺出一個無比沉重的沖拳起手式。
幾乎與衛韜的動作同步，兩道模糊身影再次顯化。
沒有一絲一毫氣息波動，剎那間便從無到有，出現在了衛韜近旁。
恰好與他拳鋒所指的方向相對，雙方間隔不過一個大步的距離。
「接吾一拳，紅線翻天！」
衛韜一聲暴喝，由後至前，由上而下，重重砸出完好無缺的右拳。
於無聲無息間匯聚於身前一點。
轟！！！
從拳鋒作為起始，一直延伸至肩膀位置，整個右臂猛然炸開。
剎那間形成一枚介於虛實之間，明滅變化不定的恐怖漩渦。
緊接著這道漩渦迅速膨脹爆發，向前轟擊形成一道勢不可擋之恐怖洪流。
一點點接近光暗交織的區域，然後和它漸漸靠攏緊貼在了一起。
此時此刻，時間仿佛完全靜止下來。
一邊是純粹的磅礴生命氣息。
以及可令虛無空間都崩潰塌陷的純粹力量。
另一邊則是光暗交纏，混沌未明。
就像是陰陽顛倒，五行逆勢，甚至要違反成住壞空之永恆定律。
終於，拳勢沒入混沌之內。
所有聲音都消失殆盡，死一般的寂靜。
衛韜雙臂盡失，從光暗掌控者中間穿過，又向前滑出很遠一段距離才堪堪停了下來。
而在碰撞發生的地點，光暗掌控者依舊停留原處不動。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仿佛變成了兩尊栩栩如生的雕塑，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上一下。
咔嚓！
咔嚓咔嚓！
一連串的聲響自衛韜周身傳開。
剎那間破碎鱗片飛濺，鮮血骨肉橫飛。
將斗笠蓑衣都侵染成了暗紅顏色。
衛韜緩緩轉身，看向一動不動的掌控者。
他此時的狀態極度虛弱。
竅穴內晶體幾乎十不存一。
一身修為所系的血網，也處處可見破裂痕跡，許多地方甚至已經到了瀕臨崩解的邊緣。
就連真靈神魂，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與打擊。
讓他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久遠的過去，又開始重新經歷初入玄感的莫名感覺。
與這些比起來，肉身在對撞中受到的傷害看上去雖然恐怖，但在嚴重程度上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不值一提。
無論是破碎的鱗甲，還是橫飛的骨肉，哪怕是近乎齊根斷裂的一雙手臂，都只能算是沒有什麼大礙的皮外傷而已。
所有這一切，都和最後出現的光暗掌控者息息相關。
但若是追根溯源，卻又並不是掌控者直接造成。
畢竟以他如今達到的高度層次，縱然面對三位至尊神主的圍攻，全力出手時都能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
光暗掌控者基本和神主戰力相當，就算還要更高出一籌，卻還不至於對他造成如此巨大的傷害。
真正讓他承受巨大壓力的源頭，其實來自於那道突兀出現的斷層，以及隱藏在斷層之後的恐怖陰影。
雖然它並未真正出手，甚至連真身都沒有降臨過來，只不過是透過斷層傳遞了一絲意志，便讓他感受到了超乎想像的惡意與壓迫。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心緒終究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因為戰鬥已經結束，他雖然悽慘到了極點，但還是勉強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就像是孫師姐很早之前說的那樣，勝利或者失敗，就是生命天平的兩端，勝者繼續向前，敗者就地長眠，再也沒有重新來過的可能。
最終一切都平息下來。
衛韜面色慘澹，不時咳出大口鮮血，在黑暗虛無之中緩緩前行。
從口中吐出的血液並未遠離墜落。
而是尚在半空中便被牽引而回，重新沒入他的體內，分毫不少地再次融入進去。
看上去並不算長的一段距離，衛韜至少花費了一刻鐘時間，才終於來到那團光暗交織、混沌未明的區域近前。
而在此過程中，他體表的傷口都已經恢復大半。
就連剛剛對撞中炸裂的雙臂，也重新生長了出來。
但真正嚴重的還在於真靈神魂，以及體內竅穴血網。
不知道要經過多久的休養生息，或者是將鴻蒙道體繼續向上推升到何種高度層次，才能夠恢復到完好無損的巔峰狀態。
衛韜暗暗嘆了口氣，沒有任何停留，一步跨入光暗混沌之中。
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帶來令人難以抗拒，甚至為之顫慄的香甜氣息。
循著這種感覺繼續向前，衛韜在不久後停下腳步，黑暗中的雙瞳悄然閃過一道光芒，將混沌區域最深處的景象映照得纖毫畢現。
一黑一白，一高一矮。
兩道身影相互依靠，安靜沉默肅立不動。
他們看到了衛韜的到來，卻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也不知道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變成了兩具死屍。
「這裡倒也不錯。」
衛韜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乾澀。
「至少比起金色海洋的璀璨光芒，黑暗幽靜之處或許更適合用來沉眠。」
他微微躬身一禮，再開口時語氣也變得柔和許多，「我要開始進食了，期間若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兩位多多包涵，畢竟整個過程並不會太久，更不會讓你們感受到太大痛苦。」
兩位掌控者依舊一動不動，保持沉默不語，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在說些什麼。
或許也有可能聽到了，卻已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說到此處，衛韜深吸口氣，然後一直吸氣，甚至將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吸成粉末，就連身上所穿的鎧甲也是一樣，半點兒不落全部吸進了口中。
悄無聲息間，虛幻狀態欄顯現眼前。
名稱：鴻蒙道體。
進度：九百九十。
狀態：破限八十九段。
描述：鴻蒙初開、乾坤扭轉。
「是否消耗一枚狀態欄金幣，提升鴻蒙道體修行進度。」
衛韜感受著體內極度充盈，幾乎無處釋放的能量氣息，毫不猶豫選擇了是。
一枚金幣瞬間消失。
神秘氣息轟然降臨。
無聲無息融入到身體之內。
引導光暗混沌與神主之力諸法歸因，開啟鴻蒙道體新一輪的提升。
時間一點點過去。
變化很快達到高潮，又漸漸趨於平息。
就在此時，第二枚金幣被投入進去。
神秘氣息再次注入鴻蒙道體。
將剛剛停歇下來的變化繼續推向深入。
而隨著這一過程的持續，真靈神魂連同道體肉身所受的傷勢，也開始慢慢向好發展，就連缺失的手臂也肉眼可見生長發育。
若是按照這一趨勢進行下去，或許待到此次閉關修行結束時，所有一切都將恢復完好，並且還能將修為境界向上邁出一個大的台階。
衛韜心中念頭不斷閃現，緩緩抬頭看向上方那座大山。
沉默片刻，他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原本平靜下來的思緒，卻又隨之波瀾再起。
經此一役，吞噬吸收了三位至尊神主，又將兩個光暗掌控者納入己身，在狀態欄神秘氣息的幫助下，鴻蒙道體又一次開啟了破境攀升的步伐。
而且看情況還能連走數步，甚至十數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衛韜卻無奈發現，自己距離破開最後一道枷鎖，反而隨著實力層次的增強變得越來越遠。
因為頭頂上方的那座大山，如今隨著三道神主之力，以及光暗混沌氣息的加入，愈發變得厚重磅礴起來，還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其一點點啃完。
更不要說推開那扇通向神主寶座的大門，直到現在已經能夠一拳砸死神主本主，都還沒有看到哪怕一條門上的花紋。
衛韜默默想著，眼中倏然一道波光閃過。
他顧不上還在不斷引流的神秘氣息，也不管尚未完成的第三次提升，還未恢復完好的身體毫無徵兆消失原地。
虛空縱橫全力施展，剎那間跨越遙遠距離，來到了更加幽沉的黑暗深處。
幾乎在同一時間。
一聲輕咦悄然響起，似乎還帶著些許驚訝詫異情緒。
衛韜不管不顧，還在繼續加速。
但就在下一刻，他猛地眯起眼睛，瞳孔中映照出一隻憑空出現的手掌，五指張開朝著自己抓了過來。
躲不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躲開這一記手印的按壓。
衛韜死死盯著那隻紋理分明，卻又帶來極度虛幻感覺的手掌，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明悟。
「虛實相生，無中生有。」
「比起從冥淵神主遺澤中感受到的強橫霸道，海納百川，其意境甚至還要高了一個層次。」
「想不到我一介粗鄙武夫，還能引來如此眾多大修行者的關注，除了光暗掌控者外，竟然是最強之一的太虛神主親臨此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