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正午時分，陽光熾烈。
猶如園林的酒店之內，一個年輕女子從泳池出來，用浴袍包裹住窈窕有致的嬌軀，來到旁邊休息區的躺椅上閉目養神。
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小浣，我早上剛剛得到消息，血色旋風也來到了雲海。」
一道男子聲音悄然響起，聽上去帶著些許森寒冷意。
她拿起飲料喝了一口，語氣慵懶緩緩說道，「來就來吧，他不是小孩子，我們也不是他的父母，還能管得住別人的來去自由不成？」
「關鍵是之前我們和他有過衝突，還是要提前注意一些為好。」
「有過衝突很正常，沒有衝突才不正常。」
她嘆了口氣，緩緩坐直了身體，「進入過里世界，又擁有了一定力量的人，基本上精神都有些迥異常人，誰跟誰打起來都不稀奇。
不過我有一點不太明白，那就是藍先生發出提議，讓這麼多力量者聚集雲海市，就不怕到時候控制不住局面，引來一場天大的麻煩？」
「還是說，藍先生對自己有強烈信心，能壓制住那些心理扭曲的瘋子？」
「小浣，你的問題讓我也很難回答。」
年輕男子靠近兩步，在旁邊的休閒椅上坐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藍先生到底是何想法，不過他老人家既然有此打算，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做出的決定，而不是一時意氣之下的選擇。
更重要的是，隨著里世界對現實世界的影響逐漸加深，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被捲入其中，再按照一貫的手段遮罩掩飾下去，幾乎救要壓制不住幾近沸騰的蓋子。
所以在我看來，藍先生此舉也是為了再次定下規矩，至少不能讓整個社會秩序太快陷入亂局。」
小浣默默聽完，片刻後只是微微一笑，「藍先生的想法是好的，不過按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我認為崩盤是早晚的事，到時候無非是變成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而已。
所以說，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我們都將要面臨這個問題，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要提升實力，以迎接新的洗牌到來。」
「你說的不錯，與其被動接受，反倒不如主動面對。」
男子微微點頭，緊接著卻又一聲低沉嘆息，「只是我早上見到老闆，他老人家說了一句話，讓我的心情一直到現在都沒能平靜下來。」
「哦？」
她終於睜開眼睛，眸子裡閃過一絲好奇神情。
「老闆說什麼了，能讓號稱機械之心的澄藍大哥都思緒起伏，心境不穩？」
男子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老闆說，所有里世界的力量顯化之地，全部都擁有著各自的思維和意志。
我們這些從中有所收穫的幸運兒，有可能只是吞掉了一點餌料的魚蝦而已。」
說到此處，他抬頭朝著碧藍如洗的天空看去，面色在這一刻變得莫名有些陰鬱。
「除此之外，老闆還說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隨著里世界的影響迅速加深，不知道將有多少恐怖可怕的生靈可能打破屏障，降臨到我們一直以來生存的天地之間。」
小浣微微皺眉，明顯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再恐怖可怕的生靈，到底有多恐怖可怕，難道還能扛得住超重型火力的覆蓋打擊？
就算是遊蕩在里世界的幽魂，嚴格意義上講沒有實體的東西，也會在那種熾烈灼燒和極度衝擊下煙消雲散、灰飛煙滅。」
澄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老闆也是從青合會老大烏麟那裡聽來的信息，至於更加詳細的內容，他老人家沒講，我也沒有繼續深入追問。」
「青合會麟叔……」
小浣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端著果汁飲料一動不動，眼前仿佛再次浮現出那個滿頭銀髮、溫文爾雅的老者。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貴族管家，言行舉止近乎完美，沒有一絲可以挑剔之處。
但當他撕開那套價值不菲的禮服，陡然變成猙獰恐怖的青色凶獸時，所展現出來的恐怖壓迫氣息，直到現在想起來都還讓她有些不寒而慄。
「竟然是麟叔說的啊，那就有了許多的可信之處。」
小浣將果汁一口飲盡，猛地從休閒躺椅上起身，「麟叔現在也來到雲海市了嗎，以我父親和他的關係，應該可以去探望見他一面。」
澄藍點點頭，「他應該是在雲海，據老闆說好像正在接待一個叫做雲虹的明星，負責她此行的一應安全保衛工作。」
「雲虹，我很喜歡她的歌，還專門去看過她演的劇目，倒是個能讓人耳目一新的女孩子。」
小浣擦拭著身上殘留的水珠，語氣漸漸變得疑惑起來，「但是，她就算是再火再有名，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竟然能請動青合會為她接站，甚至全程負責安全保衛工作？」
……………………
…………………………
城際快速路上，兩輛越野車一路向東，急速飛馳。
第二輛車上，修逺坐的筆直，雙手緊握方向盤。
數小時的路程中，他一句話也不敢說，連車載廣播也不敢放，生怕打擾到了後面衛先生的休息。
衛韜雙眼微閉，指間把玩著一枚翠綠玉符，仿佛已經沉沉熟睡過去。
只是在意識深處，一部修行法門翻來覆去，被他一遍遍推演領悟。
它的名字叫做法天象地。
從那座破敗古宅深處得來的東西。
細細思考的話，兩個被他擊殺的黑衣人應該就是修習的此法。
但他們實在是太過費拉不堪。
也不知道是本身天賦有限，還是不適合走這樣的修行道路，根本沒有接觸到這部法門的精髓，最多也就是沾了點邊，甚至連皮毛都算不上。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開始詳細領悟解析入門篇精要。
時間一點點過去。
路上車輛漸漸增多。
越野車保持左道，迎著陽光一路疾馳。
修逺正在開著，視線卻是莫名變得模糊。
就連眼前的道路都若隱若現，仿佛被越來越濃的晦暗籠罩，即將通向未知的危險深處。
甚至車內都被漸漸籠罩，變得陰森晦暗起來。
他不由得稍稍減速，抬頭看一眼萬里無雲的天空，以及高掛蒼穹的太陽，心中頓時充滿疑惑迷茫，不知道在這樣的晴朗天氣下，到底哪裡來的晦暗陰沉色調。
難道是一頭扎進了團霧之中？
修逺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又隨即被自己直接否定。
因為就在此時，他隱約看到了一座破敗古宅，位於忽隱忽現的荒野深處，矗立在車輛前行方向的遠端。
「不是團霧。」
「竟然是神秘領域引起的世界重迭。」
「所以說，一切都是後面那位引發的動靜，我還自詡是經驗豐富的力量者，竟然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修逺屏息凝神，努力保持著情緒的鎮定，片刻後卻忽然心中一動，發現了某些不合常理之處。
「不對，衛老大的神秘領域不應該是黑炎濃煙嗎，為什麼會變成了從未見過的模樣？」
「兩種神秘領域折迭交互？」
「到底是我瘋了，還是衛老大瘋了？」
修逺還在想著，陡然所有陰森晦暗盡皆消失不見，快速路再次清晰映入眼帘。
還有一聲悠悠嘆息，就從後面悄然響起。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兩個傢伙無法掌握精髓，這就是典型的自身達不到一定高度層次，就算是來了機緣也無法真正接住。
他們根本就只是兩個普通人而已，和遠古地仙有著天上地下的差距，甚至從未有過靈肉容融的切身經歷，又怎麼可能深入領會幽黯城主所悟功法的精髓？」
「也就是我曾經走過相似的道路，有著深厚積墊的根底，一道分神也達到了足夠的高度，才能勉強推動這門功法的修行。」
靈肉容融的地仙，幽黯城主的功法？
修逺聽得滿頭霧水，卻又不敢開口發問，只能是將全部疑惑憋在心底，專心致志駕車一路向前飛馳。
感慨嘆息過後，衛韜再次閉上眼睛。
狀態欄於黑暗中無聲顯現。
功法界面，悄然多出新的一欄。
名稱：法天象地（入門篇）
進度：百分之十。
狀態：初學乍練。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法天象地修行進度。」
衛韜沒有猶豫，當即選擇了是。
唰……
神秘氣息於無聲無息間降臨。
猶如濛濛細雨，滋潤著整個身體。
緊接著，變化在不知不覺間開啟。
衛韜雙手各自結印，輕觸身體不同部位，仔細體悟感知功法提升帶來的變化。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緩緩睜開眼睛，就和修行靜謐之心時一樣，視線仿佛再次出現了重影。
近處是平穩向前的車內空間。
遠處卻盪起道道波紋漣漪，不再是一馬平川的快速公路。
而是一片幽深靜謐的黑暗虛空。
還有窈窕纖細的曼妙身影，端坐其中一動不動。
此時此刻，就算是他都有些難以想像，「幽黯城主」在全盛時期全力出手的情況下，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變成什麼模樣。
畢竟眼前是位嬌弱無力的美嬌娘。
懸浮黑暗虛空，堪稱巨大的幽黯之城，卻只是她遺留下來的一塊殘軀而已。
兩者之間的區別實在太大。
甚至很難放在一處進行比較。
更不要說兩者其實就是一個人，只是在御使功法前後才會出現如此差異。
時間悄然流逝。
不知不覺間，功法提升已然宣告完成。
從百分之十進度，來到了百分之二十的漸入佳境。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清晰感覺到了體內涌動的力量氣息。
它遊蕩在血肉深處，又仿佛和身軀融為一體，任誰都無法將其切割分離。
只要他願意，便能將這股力量氣息盡數爆發出來，以此引動整個肉身的劇烈變化。
若是往深層次去思考，倒是和他所修習的武道功法有著許多類似之處。
不過武道功法激發的是本體氣血之力，「幽黯城主」的法天象地，則是汲取某種特殊外力入體，再將之吸收轉化隱於血肉深處。
「如果諸法歸因，將兩者完美結合起來，甚至是再經珈藍神紋激發共鳴的話……」
衛韜默默想著，很快收斂思緒，將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狀態欄上。
畢竟他才剛剛踏進入門篇，還沒有將這門功法真正修行深入，關於諸法歸因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法天象地修行進度。」
唰……
第二枚金幣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再次降臨此間。
衛韜端坐不動，迅速晉入物我兩忘的入定狀態。
隨著疾馳的車子一路向前，在中午過後終於抵達雲海市的邊緣。
經過一路上的不斷提升，法天象地入門篇已經修行過半，來到了百分之六十登堂入室的高度層次。
衛韜隱隱感覺到身體脹痛，便在此時停下修行，轉而藉助黑魔之觸，感知著體內那道氣息的蜿蜒遊動。
也不知道是否修行太過刻苦，短時間內提升太快的原因，他總感覺體內的氣息有些擠壓臃腫，完全不似最初時的圓轉靈動。
咔嚓一聲輕響。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修逺給車子加滿油，又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幾瓶水，然後趁著送水的機會，小心詢問接下來的安排。
「這點兒小事還需要問我，還有沒有一點工作主動性了？」
「你想想我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就應該知道接下來的計劃安排。」
衛韜向後靠在椅背，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修逺，語氣轉為平和緩緩說著，「雲虹在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安頓住宿，花錢什麼的都無所謂，只要能讓我早點兒見到她就行。」
修逺不敢多言，當即發動打火離開，融入車流進入雲海市內。
一個半小時後，衛韜在城北郊區下車，眺望著前方的園林美景，目光落在遠處掩映在綠蔭中的建築群落，閉上眼睛深入仔細感知。
「完全沒有感知到熟悉的氣息，莫非是幽玄那個傢伙在騙我？」
片刻後，他微微皺眉，開口問道，「你確定這裡是雲虹的住處？」
修逺道，「回衛先生，屬下通過關係多方查證，確定雲虹小姐就住在這座青合莊園裡面。」
「我忽然感覺有些餓，先去找個地方吃飯，等到天黑之後我們再過來。」
衛韜沉默不語，看著一隊身著制服的男子從莊園門前走過，轉身又上了停在路邊的汽車。
深夜時分，月白風清。
皎潔光芒映照下來，將大地塗抹上一層淡淡銀色。
莊園大門緊閉，內里安寧靜謐。
一道身影越牆而過，無聲無息落在地上。
他在黑暗中快速穿行，恰到好處避開了兩支巡邏小隊，很快便來到古樸典雅的建築院落近前。
「還是沒有感知到雲虹的氣息，難道她去了里世界之中，到現在還沒有返回此處？」
衛韜默默想著，準備進去找人詳細詢問了解情況。
他剛剛向前踏出一步，卻又毫無徵兆停了下來。
然後一點點轉身，朝著後面的黑暗深處看去。
一個頭髮銀白，身著禮服的老者悄然出現，緩步走來。
衛韜眯起眼睛，鼻尖微微翕動，面上浮現出些許疑惑表情。
「殿下有命，擅闖莊園者死。」
老者腳步不停，在最後十數米距離驟然加速，剎那間便已經來到近前。
轟！！！
陡然腥風撲面，席捲而來。
挾裹著一道急速膨脹變大的身影，掄起拳頭閃電般砸落下來。
兩道身影急速接近，相隔不過數尺距離。
一個身形過丈、高過圍牆。
一個普普通通，無甚出奇之處。
遠遠望去，形成了極度鮮明的對比。
衛韜一直默立不動，似乎有些莫名出神。
直至那一拳撕裂黑暗來到近前，才輕輕抬起手臂，於間不容髮之際切入對方磅礴強盛的拳勢。
黑炎一閃即逝。
黑魔之觸糾纏交織。
仿佛迎面撞上了一座砸落的大山。
連帶著衛韜的身體都陷入地面。
而與之相對應的，白髮老者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猶如落入粘稠膠水之中，任憑如何努力都難以掙脫出來。
「我很奇怪，你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一拳。」
衛韜悠悠嘆息，緩緩上前一步。
黑魔之觸再次涌動，壓迫著肌肉虬結的老者，不由自主彎下了腰身。
「擅闖莊園者，死！」
老者再次低吼出聲，頸後青麟陡然大放光芒。
竟然掙脫了黑魔之觸的禁錮束縛，掄起拳頭再次向前蓋壓砸落。
衛韜抬眼看去，不由得又是微微一怔。
瞳孔中映照出那尊急速膨脹變大，青麟雲紋覆體，尖銳骨刺叢生的身軀，一時間仿佛神遊物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事情。
但他卻又恰到好處伸手一按。
黑魔之觸再次糾纏涌動，猶如一團虛幻透明的巨大蛇盤，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在了最合適的地點。
在那隻愈發猙獰碩大的拳頭落下前，一層層覆蓋纏繞了上去。
雙方的第二次交鋒便在此時展開。
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也沒有任何衝擊波爆發。
兩道身影相對而立，再次停滯不動。
「殿下有命，擅闖莊園者，殺無赦！」
老者嘶聲怒吼，體表青鱗破碎，骨刺斷裂。
猙獰身軀猛然爆開一團猩紅血霧。
竟然又一次掙脫了黑魔之觸的禁錮，仿佛是在以生命為代價，悍然發起了第三次攻擊。
唰……
仿佛有一縷微風拂過。
所有透明黑魔之觸瞬間消失。
又有黑炎乍現乍隱，穿透夜幕虛空。
衛韜身形忽明忽暗，若隱若現，不得不向後飛退暫避其鋒。
擊敗對方容易，擊殺其實也不算難，甚至可以說非常簡單。
真正的難處在於，他不想要這老先生的命，而且不想讓其繼續受傷，因此除了後退之外別無他法可想。
衛韜速度極快，剎那間便和老者拉開距離。
他便在此時停下，抬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然後努力用最為溫和的語氣說道，「老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剛剛提到的殿下，到底是……」
衛韜一句話還未問完，便毫無徵兆閉口不言。
他感知到了突如其來的危險。
前一刻還沒有任何端倪顯現，卻在這一刻已然來到了身邊。
轟！！！
黑炎驟然升騰。
肆意席捲黑暗虛空。
黑魔之觸瘋狂涌動。
將周邊盡數籠罩包圍。
而在黑色火焰深處，還有一道身影陡然膨脹變大。
法天象地入門篇全力施展之下，剎那間便超過了青麟覆體、骨刺叢生的老者。
甚至高過了遠處的樹木，並且還在急速拔高之中。
不遠處，老者面色無比沉凝，目光從俯視變為平視，又一點點變成仰視，死死盯著那道比自己還要誇張的猙獰身軀，一時間甚至有些懷疑，這位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才能擁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所以說，剛剛對方確實沒有全力出手，甚至像是不停忍讓下的極大保留，才能讓他從一開始的交鋒活到現在。
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危險，衛韜終於毫無保留全力出手。
唰！！！
但即便已經如此，心中警兆依舊猶如跗骨之蛆，盤桓周身戀棧不去。
而且無論他如何深入感知，都沒能尋找到危險的源頭究竟來自何處。
此時此刻，衛韜莫名回想起很久以前，剛剛開始修習武道之時，在蒼莽山脈深處經歷過的秋夜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