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女人
城際快速路上，一團火球驟然照亮夜空。
滾滾濃煙升騰，形成一朵巨型蘑菇雲。
衝擊波肆意席捲，將周圍一切盡皆推平破壞。
而在此期間，一抹黑炎悄然顯現。
包裹住那道若隱若現的身影，在滾滾濃煙籠罩下，朝著來時的方向快速穿行。
快速路入口，駱公子面色陡然變化，死死盯著視線中一閃即逝的墨色火焰，猛地咬斷了嘴裡叼著的香菸。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坐在副駕駛的年輕女子當即接起。
話筒陡然傳出一陣憤怒的咆哮。
「駱炳申，你到底在搞什麼東西！」
「讓老子幫你攔車封路，然後在城外弄出那麼大動靜，你就不怕惹出無法收拾的麻煩！？」
「我看伱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竟敢不管不顧直接動用重武器，再這樣下去不只是你，我和齊議員都要被牽扯進來……」
年輕女子轉過身體，壓低聲音小心說道，「駱總，是陳總探長的電話。」
駱炳申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死死盯著前方的路面。
就像是沒有聽到手機內的咆哮。
也沒有看到年輕女子的提醒。
「通知琿叔，讓他即刻前出。」
「攔住那個人，一定攔住那個人！」
他猛地回過神來，一把奪過手機，毫不猶豫掛斷電話。
然後手忙腳亂打開通訊錄，在上面尋找著某個號碼。
與此同時，他的身形悄然變得虛幻，卻又在片刻後重新恢復正常。
「竟然無法在這裡進入里世界！？」
「難道是展開神秘領域，映照影響現實！？」
駱炳申臉色愈發難看，一迭聲催促著司機，「快，掉頭，抓緊掉頭離開！」
「老闆，我們是要回去嗎？」
「回個屁！」
「沿著快速路向後，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我不說停你就千萬不要停下來。」
咔嚓！
衛韜踩住一截焦黑樹枝，面無表情抬頭看去。
前方遠處，黑暗尚未完全散開，一輛黑色汽車開始掉頭，就要加速逆行離開。
與此同時，還有三道身影離開車隊，呈品字形迅速靠近過來。
「竟然在剛才的爆炸中毫髮無傷，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預料，也說明你確實有著兩把刷子，非是那些剛剛獲得一點力量，便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可以相比。」
「只可惜你被老闆盯上，不然倒是可以考慮把你吸收進來，和我們組隊做個同伴。」
領頭的中年男子大步向前，臉上笑容越來越盛，說話聲音也越來越扭曲猙獰。
雙方距離急速拉近，剎那間便已經來到危險邊緣。
中年男子驟然高高躍起，猶如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朝著下方獵物閃電般撲殺過去。
後面跟隨的一男一女依舊保持著原本速度，各自手中悄然多出一柄短刃，在光暗交接的黎明閃爍著森寒光芒。
面對著即將爆發的戰鬥，他們卻是一副百無聊賴的神情。
畢竟是齊老大親自出手，主打的就是一個無堅不破、唯快不破。
對方就算是再厲害，只要不是掌握了神秘領域的……
嘭！
他們的動作猛地一滯，死死盯著身前，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齊老大高高躍起，然後竟然沒有降落下來。
而是像陷入膠水的昆蟲，無論如何掙扎都難以移動分毫。
就那樣被封鎮禁錮在了半空。
下一刻，在兩人驚訝恐懼的目光中，齊老大毫無徵兆七竅流血，一動不動。
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在瞬息間就失去了全部生命徵兆。
兩人下意識停住腳步，轉頭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掉頭就逃。
他們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只求能比同伴跑得更快，如此才能多出一分活下來的機會。
但這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僅僅逃出不到十米，兩人便被黑魔之觸穿身而過，噬靈抽魂死得不能再死。
越野車不斷提速，逆向行駛在快速公路。
駱炳申終於接通了電話，以顫抖的聲音急急說道，「幽玄老師救我，弟子被一個擁有神秘領域的人盯上，他現在就要過來取弟子的性命。」
「是，那枚玉符弟子一直放在身上。」
「弟子明白了，我現在就將它激活，然後緊貼在眉心，保持至少十息時間……」
他的話還未說完，眼前陡然一片黑暗。
手機信號也在此時直接中斷。
整個人就像是在急速墜落，感官盡數被失重旋轉所占據。
還能隱隱聽到沙沙聲響，若有似無不斷在耳邊迴蕩。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知道多久之後。
或許只是短暫的一瞬。
他再次恢復了視線，卻是不在汽車後排座位，也不在快速路上，而是身處於一條石板長路中央。
這裡似乎是一座破敗古宅。
到處充斥著陰沉晦暗的氣息。
「果然是神秘領域。」
「即便是還隔著一段距離，便能將我拉入到里世界內。」
「所以說，這裡就是那個傢伙占據的力量顯化之地，也是他那種可怕能力的源頭所在。」
駱炳申心中念頭閃過，手上動作卻是不敢有任何停頓。
早在第一時間便取出貼身放置的玉符，將其置於眉心中央，毫不猶豫開啟激活。
下一刻，一具窈窕身軀從無到有，盪起道道波紋漣漪。
噗通一聲悶響。
她直接軟軟倒在地上。
雙眼緊閉，面色慘白。
明顯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
這是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美女秘書。
也是被駱炳申懾服收攏的力量者。
但她死在他的身旁，他卻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玉符升起淡淡毫光，將周邊黑暗盡皆驅散照亮。
也映照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沿著石板長路無聲靠近過來。
在許多時候，十個呼吸時間很短暫。
也就是說一句話，抽兩口煙，在不知不覺間便已經逝去不見。
但在某些情況下，十個呼吸時間卻又無比漫長。
尤其是在生死一線，面臨著大恐怖威脅的時候，幾乎每一個呼吸都能讓人度日如年。
此時此刻，駱炳申深刻體會到了第二種情況，到底是多麼煎熬的一種局面。
可怕的敵人已然降臨，來到了屬於自己的主場。
而他卻只能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幽玄老師的身上，儘管當初兩人只是見過幾面，被傳授了一些可以迅速提升實力的手段。
但此時此刻，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唯有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希冀期盼著奇蹟的到來。
或許是看到了玉符的光芒，那道身影忽然停了下來，不僅沒有發起攻擊，甚至還緩緩向後退開了一段距離，仿佛生怕打擾到了他的求救儀式。
自玉符內升起的光芒漸漸黯淡。
十個呼吸時間終於將要走完。
駱炳申的神情從一開始的驚恐，到後面的絕望，再到現在的慶幸茫然。
他不知道對方為何停了下來，沒有趁機出手攻擊。
或許是自持實力，或許是麻痹大意，當然也有可能是想要將他擒下慢慢折磨。
但無論是什麼原因，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是，十個呼吸時間已經過去，他心目中宛如神明的老師即將出手相助。
在幽玄老師的面前，即便對方掌控了神秘領域，可以輕易將里世界映照進入現實，也基本上沒有什麼取勝的可能。
啪！
毫無徵兆一聲輕響。
貼在眉心的玉符化作細沙，無聲無息融入陰沉晦暗的虛空，最終掉落在空空蕩蕩的石板長路。
沙沙聲隨即響起。
駱炳申下意識低頭，便看到一柄光禿禿的掃帚，正在一下下認真打掃著路面。
將所有玉符所化的細沙歸攏一處，然後在沙沙聲中毫無徵兆消失不見。
他有些出神地看著，眼前忽然陣陣發花。
意識也變得有些模糊。
想要泛起一個念頭都困難無比。
除此之外，就連身體都不受控制。
就像是靈魂已然出竅，仿佛旁觀者在注視著自己。
就在此時，衛韜悠悠嘆息，緩緩說道，「我說為什麼會有熟悉的感覺，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再次見到有過一面之緣的你。
有意思，當真是很有意思，這座古宅是幽黯之城主人在里世界留下的痕跡，而我在見到她之後僅僅過了一夜，便又出乎預料見到了幽玄前輩再度現身。」
這個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麼？
幽玄老師，竟然和這個人認識！？
更可怕的是，聽對方的語氣，似乎不僅和幽玄老師有過一段往事，而且還毫無懼意，一副要吃定幽玄老師的樣子！？
駱炳申很想說些什麼，向不知藏身何處的老師表示一下忠心，也好將這根救命稻草抓得更緊。
但他卻在下一刻驚恐發現，自己根本還沒有組織好語言，更沒有開口說話的意識，便有獨屬於他的聲音，在陰沉晦暗的石板長路直接響起。
「吾也有些感慨，你竟然能從碧落的追殺中逃出性命，甚至還以一道分神降臨此地，精準捕捉到了我留下的一點印痕。
如此看來，和她們比起來，你才是真正的修行天才，竟然能從絕天地通的遺失之地走出，並且一步步達到了令我都為之驚訝的高度層次。」
「我精準捕捉你留下的印痕？」
「開玩笑，有這個時間，我做點兒什麼不好，除非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將心思放在你的身上。」
衛韜沉默片刻，再開口時不由得笑出聲來，「毫不誇張的講，在如今的我面前，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讓我耗費時間精力，去辛苦捕捉你留下的所謂痕跡？」
「吾知道你的身份。」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知道我的身份又能如何？」
衛韜說著收斂笑容，語氣陡然變得冰冷，「所以說，你現在是在威脅我？」
他垂下眼睛，遮擋住目光中一閃而逝的森寒殺意。
幽幽黑炎若隱若現。
黑魔之觸蓄勢待發。
就連這座陰森晦暗的破敗古宅，也隨之開始了有節律的微微震顫。
就在此時，一聲低沉嘆息響起，帶著濃濃的疲憊虛弱感覺。
「不，你或許理解錯了，吾並沒有威脅你。」
「真正受到威脅的，其實反而是我。」
此言一出，不僅衛韜有些疑惑，就連處於魂不守舍狀態的駱炳申，都感到精神變得更加恍惚。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一向高高在上，宛若神明的幽玄老師，竟然會以這樣的態度和語氣說話，就像是在懇求對方一樣。
簡直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你受到了什麼威脅？」
衛韜原本已經打算出手，聞言卻又停了下來，「難道是在黑暗虛空阻攔我的時候未盡全力，便被碧落天主人懷恨在心，將所有怨氣都落在了你的身上？」
停頓一下，他的語氣稍有緩和，「這樣的話，難道你就甘心被她如此欺壓，像狗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卻不做任何的反抗之舉？」
「碧落或許對吾有所怨懟，但在那次攔截無果之後，我心知情勢不對就當即遠遁離開，再也沒有靠近碧落天一步，因此她就算是再發脾氣也難以威脅到我的安全。」
幽玄說到此處，又是一聲低沉嘆息，「真正讓我受到極大威脅的，其實是你的幾個紅顏知己。
我自問並未過分招惹到她們，最多也就是之前在遺失之地布局時，留下的修行功法對其中一位產生了些許精神影響而已。
關於這件事情，後面能說開也就好了，吾就算是做些賠償也未嘗不可，卻是不至於一步步追殺至此，將我逼迫到如今這種境地。」
「衛道子，管管你的女人吧，不要讓她們做得太過分。」
「雖然吾當年另闢蹊徑，所走的真靈化神分支道路宣告失敗，如今只剩下了些許真靈苟延殘喘遊蕩虛空，但真要是將我逼上了絕路，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尚未可知。」
衛韜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有些疑惑迷茫，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破敗古宅，石板長路一片死寂。
幽玄不再開口說話，真靈波動漸漸趨於平靜。
駱炳申似乎還沒有回過味來，整個意識依舊處於宕機狀態。
所以說，這個一開始被他當成獵物的傢伙，竟然厲害到了連幽玄老師都無法匹敵的程度！？
不，不是幽玄老師無法匹敵。
而是他的女人，都能將幽玄老師追得上天入地，幾乎快要被逼上了絕路。
不可思議，完全不可思議。
整個事情的發展過於離譜，以至於他都不敢認為自己是在做夢，而是堅信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確實可以勸一勸她，讓她明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
只是我現在還沒找到她人在哪裡，因此就算是想要勸解，也根本無計可施。」
「衛道子可以去雲海市，以你的感知能力，到了之後應該就能探查到她們的氣息。」
衛韜點點頭，「不過話說回來，我那個她是很有主見，也非常記仇的人，幽玄前輩想要讓她打消仇恨，必須要拿出足夠的誠意，不然怕是連我都無法攔住她的脾氣。」
「吾明白了，足夠的誠意需要一段時間來準備，我會等待衛道子傳來的好消息。」
聲音漸漸變淡，無聲無息消失不見。
只留下滿頭冷汗的駱公子，戰戰兢兢面對著陷入思索的衛韜。
他剛要出口討饒，卻有一股極大恐懼驟然湧上心頭。
仿佛連靈魂都被冰凍，然後一點點凝結壓縮。
將這種難以言喻的痛苦無盡延長。
不知道多久之後。
忽然啪嗒一聲輕響。
衛韜緩緩低頭，目光落在身前的青石板路中央。
一具屍體扭曲倒地，又慢慢化作飛灰散去。
只留下一枚若隱若現的玉符，在陰沉晦暗中散發出淡淡光芒。
唰唰唰！
掃帚剛剛顯現，便被衛韜一把抓住握緊。
他從灰燼中撿起那枚玉符，抬頭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再次陷入到深沉思索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