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太虛
第九層里世界。
太虛之境與現實世界交織區域。
蒼穹遍布裂隙，密密麻麻猶如蛛網橫空。
地面不停涌動，猶如風暴下的海面劇烈起伏。
入目處完全是一幅末日降臨景象。
而引發一切的罪魁禍首，則是兩隻撕裂虛空，從域外硬擠進來的猙獰巨爪。
還有一座巍峨大山般的頭顱，也緩緩從新形成的一片裂隙中鑽出，雙眸閃爍著猶如實質的猩紅光芒，居高臨下低頭俯瞰天地間的一切。
無數蟲族戰士騰空而起。
在極度仇恨的驅使下，它們渾然不顧黑紅怪物的阻攔，不惜付出大量生命代價，朝著蒼穹之上的龐然大物飛去。
但牠卻沒有向它們投以任何關注。
或許是因為這些蟲族戰士太過渺小，在牠的體量和實力面前，根本不值得花費時間精力看上一眼。
牠只是緩緩轉動頭顱，猙獰的面孔上浮現出些許疑惑神色，似乎在四處尋找著什麼。
然後又努力將腦袋向外探出了一分。
轟！！！
隨著牠的動作，驚天動地的爆炸瞬間發生，仿佛整個天地都在劇烈搖晃。
天空中開始燃起猩紅火焰，並且迅速朝著四面八方迅速蔓延，仿佛要將所有一切盡皆焚燒殆盡。
悄無聲息間，暗紅雲層在裂隙周圍迅速匯聚。
緊接著，厚重雲層低垂，幾乎將整個第九層里世界籠罩在內。
天空肉眼可見陰沉下來，仿佛已然到了血獄之中的深夜。
還有更多黑紅怪物穿過裂隙，展開陣型在雲間飛舞。
它們並沒有加入對蟲族的廝殺，而是猶如鋪開一張疏而不漏的大網，在到處搜尋著那道毫無徵兆消失的身影。
轟！！！
裂縫中的巨大頭顱深吸口氣，頓時引發席捲天地的狂暴亂流，將暗紅雲層和混沌霧氣盡皆驅離吹散。
但即便如此，牠還是沒有發現目標蹤影。
那道身影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之前的熾白光芒也只是影響感知的純粹幻象。
牠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到底是要繼續尋找，還是暫且將此事置於一旁，先去完成此次降臨的主要目標。
就在此時，牠陡然一聲怒吼咆哮。
猙獰醜陋面孔浮現出驚訝憤怒，甚至是壓抑痛苦的神色。
後腦睜開的豎瞳急速轉動，映照出一道急速膨脹變大的身影，正是牠遍尋天地而不得的那個人。
身體傳來一陣劇痛，大量血肉撕扯掉落，然後被那頭黑鱗覆體、骨刺叢生的凶獸嚼吃吞咽下去。
咔嚓！！！
陡然一聲脆響炸開。
血盆大口再次落下，將那隻剛剛張開的豎瞳直接咬爆。
「虛空縱橫，真界聖靈！？」
牠低沉咆哮，不停掙扎，似是想要將擠入的小半身體掙脫出去。
如果是其他天地界域，牠這一番掙扎早就將界域屏障弄得支離破碎，甚至有可能整個世界都要因此崩潰毀滅。
但這裡是太虛之境映照之地，自然不是其他普通世界能夠相比。
因此即便是以牠的龐大強悍，在這種情況下也有些進退失據，一時間難以擺脫如此困局。
古神巨靈劇烈掙扎，低沉咆哮。
前與太虛之境拉扯對抗。
後又遭到「聖靈凶獸」狂暴背刺。
導致短短數個呼吸時間，便讓牠受了不輕的傷勢。
衛韜利爪蛇尾死死纏住其身體，不管不顧埋頭撕咬。
甚至不經過太多咀嚼，便將大塊血肉吞咽下去。
無數黑紅怪物蜂擁而至。
口中狂熱誦念巨靈之名，朝著膽敢瀆神的妖魔發起猛攻。
但它們的實力層次差距太大。
甚至沒有真正靠近，便被瘋狂涌動的黑魔之觸刺入身體，失去了所有抵抗之力。
轉眼間就被吃干抹淨，吸成一張張隨風飄舞的表皮，隨即又化作飛灰散去。
接連送了幾波之後，古神巨靈又是一聲嘶吼咆哮，黑紅怪物全部退入血色虛空深處，終於停止了這種自損一千資敵八百的自殺式衝鋒。
緊接著，一隻只猩紅眼眸接連張開。
從後腦到脖頸，再到血肉模糊的背部，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就連被撕裂的傷口內部，也隨處可見不停眨動的猩紅豎瞳。
下一刻，隨著一道墨色電光顯現。
陡然間劇變已然降臨。
無數眼睛瘋狂眨動。
密集電光從中飆射而出。
剎那間組成了一座閃電牢籠，要將所有一切盡皆籠罩粉碎。
衛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感覺就如同墜入了電光煉獄深處，要將他這個異類生靈消泯抹除。
周圍的環境陡然沉寂下來。
無論是空靈飄渺的吟唱，還是猶如悶雷的咆哮，所有聲音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只剩下了那道遽然爆發出來的璀璨光芒，成為了整個血色虛空的主角。
咔嚓！
咔嚓咔嚓……
不知道多久之後。
或許只是短短的一瞬。
破碎聲才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自從開始背刺以來，衛韜終於首次抬起頭來。
他滿面鮮血，仰天發出一聲憤怒咆哮。
墨色電光破開厚重黑鱗，就連體表角質層也不能阻擋其前進，就像是最為鋒利的刀芒，徑直沒入到遒結涌動的筋肉之中。
造成了不知深的恐怖傷口，瀰漫著濃郁的焦糊烤肉味道。
「乖乖被我吃掉不行嗎，竟然還敢反抗將我擊傷，不可饒恕，絕對的不可饒恕！」
接連受到墨色閃電的攻擊，即便以衛韜的修為境界，也頗感壓力巨大。
就連經過不知多少次橫練提升，又將聖靈真意吸收同化的強悍肉身，都在古神巨靈的瘋狂攻擊下變得傷痕累累，到處都是深可見骨的巨大傷口，不知道缺失減少了多少血肉。
缺少什麼，就要補充什麼。
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可以算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因此失血就要補血，少肉就得吃肉。
對方每給他造成一分損失，他就要以十分的進食彌補回來。
就是要看看到底是巨靈的攻擊更強，還是他獵殺捕食吃得更快。
無聲無息間，所有墨色電光消失不見。
衛韜又是一口咬下，卻猛地咬了個空。
與此同時，一股磅礴吸力遽然顯現，就從古神巨靈體內傳來。
他緊貼在巨靈背後，就像是落入污泥沼澤深處，無法抑制一路向內沉降下去。
直至整個身軀盡數沒入其中。
轟！！！
猶如蟒蛇將獵物吞入體內，巨量血肉絞殺擠壓，還帶來強烈的混亂腐蝕效果，全部作用在衛韜的身上。
仿佛攻守之勢陡然逆轉，獵食者反而變成了食物，要被碾壓擠爆同化吸收。
自黑紅怪物，閃電牢籠後，古神巨靈找到了第三種應對手段。
終於讓戰鬥陷入了僵持，而不是一開始只能被動挨打的局面。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衛韜掙開又被勒緊，身體都在一次次的對抗中扭曲變形。
單純從力量上而言，自從修成聖靈法身後，他還從未遇到比自己更強的生靈，而古神巨靈絕對是排在第一位的存在。
時間一點點過去。
雙方在比拼定力，相互吞噬。
一個想要將體內異物消化吸收。
另一個則硬頂著越來越強的壓力，從頭到尾都在瘋狂進食。
巨量混亂血肉灌注進來，讓衛韜都有了飽脹的感覺，甚至第一次出現了無法及時消化吸收，整個人都快要被撐爆的情況。
但這並不是最痛苦的地方。
真正的危險還在於巨靈意志，以及承載著這種意志的混亂。
無時無刻不在影響真靈神魂。
還在不停侵蝕轉化肉身。
咔嚓！！！
一枚鱗片終於脫離了衛韜的身體，隨即被攪成了粉末。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鱗片和骨刺被劇烈的擠壓力量剝離開來，露出下面覆蓋著暗金色角質層的體表。
有了第一次的破防後，後續便是一連串的穿透攻擊。
四面八方傳來的擠壓力量越來越強，其中還混合著巨靈意志獨有的混亂氣息，就連聖靈法身都無法完全抵擋，只能讓其一點點滲透到身體內部。
和他一身修為的底層根基，蘊含在血網竅穴內的力量劇烈對抗，開始了相互糾纏絞殺。
就連真靈神魂都受到了巨大影響。
如果不是有七靈歸一，納為一體，怕是就要像那些黑紅怪物一樣，將巨靈當做唯一真神狂熱崇拜，完全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噗……
衛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龐大能量被自發調動起來，修復著被混亂氣息肆意破壞的身體。
破壞、修復。
再破壞、再修復。
而在不斷修復的過程中，在諸法歸因「統領」下，饕餮真意和珈藍神紋瘋狂運轉，讓他對於古神巨靈混亂氣息的抵抗力也越來越強。
直到平衡終於被打破。
第一次，破壞速度沒有趕上修復的速度。
血網竅穴也不再對抗剿殺，而是將剛剛還是敵人的混亂氣息，化作強化恢復自身的養分，在瘋狂漲縮中開始了更加兇猛殘暴的吸收吞噬。
一聲悽厲哀嚎猛然響起。
混亂血肉瘋狂涌動，想要將衛韜推擠驅趕出去。
卻又被無數觸鬚深深刺入肉壁，無論如何努力都難以將異物從體內排出。
相比起巨靈的掙扎，衛韜倒是很喜歡此時的環境。
整個人都被溫暖滑膩的血肉包裹，還有無數根「臍帶」吸收養分強化自身，簡直就像是變成了未出生的嬰兒，在母親體內無憂無慮肆意生長發育。
時間一點點過去。
巨靈似乎已經認命。
沒有繼續拼命掙扎，而是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衛韜對此更感舒適愜意，幾乎快要睡著過去。
就在此時，陡然一聲巨響，將所有安靜祥和瞬間打破。
衛韜便在此時睜開眼睛，感覺身體正在急速向下墜落，隨之一同出現的，還有急劇變濃的太虛氣息，在混亂血肉之間迅速匯聚，甚至已經開始影響到他的心神。
………………
……………………
第九層里世界。
隆隆雷聲震盪虛空。
無論是蟲族戰士，還是那些黑紅怪物，都在末日災劫般的劇變中幾乎被清掃一空。
只剩下幾個蟲族主母，在列闋的保護下輾轉騰挪，僥倖殘留了一條性命。
再次避開一道毀滅亂流後，列闋毫無徵兆停住不動，然後下意識抬頭仰望天空。
蒼穹之上，剛剛還在拼命掙扎，嘗試脫離的巨靈，竟然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列闋眉頭皺起，心中疑惑叢生。
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情。
下一刻，他忽然驚訝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不自覺地微微輕顫。
不，不只是他的身體在晃。
旁邊的蟲族主母同樣在晃。
甚至連灰色濃霧，暗紅雲層，以及遍布恐怖裂隙的天空，都開始了相同頻率的震動共鳴。
「這種感覺，空間正在被撕裂，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瓦解的邊緣。
難道巨靈又改變主意不想走了，而是準備完全降臨進入此方世界？」
列闋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一時間很難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
巨靈氣勢洶洶來了，降臨到一半卻要離開。
然後卡在那裡痛苦嘶嚎半天，光是吐血都不知道吐了多少回，才在太虛之境的牽扯糾纏下將一部分身體退了出去。
結果牠竟然又開始破境降臨，一來一回簡直折騰掉自己半條命出去，這又是何苦來哉？
高空之上，虛空裂隙被進一步擴大。
顯露出位於其後的猙獰龐然身軀。
列闋猛地眯起眼睛，整個人也在此時愣住不動。
他下意識看向一旁的蟲族主母，目光落在她的腹部，然後再次抬頭仰望高空，眼神表情充滿驚訝疑惑和茫然。
心中還有一個詭異莫名的念頭，抑制不住就要脫口而出。
「巨靈竟然是個母的！」
「而且她好像是懷孕了！」
「還挺著那麼大的肚子，感覺就快要生出來了！」
「簡直是超出想像的怪事，我很想知道是誰搞的，究竟是那個身強力壯的勇士搞的！？」
轟隆！！！
隆隆雷聲縱貫虛空。
列闋目瞪口呆，看著那尊如山似岳的龐然大物破境而入，又從蒼穹之上急速墜落，穿過整個第九層里世界，最終沒入太虛之境消失無蹤。
直到此時，他都沒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還是一旁蟲族主母屈膝跪地，表情狂熱朝著太虛之境行禮，才將他從失魂落魄之中喚醒。
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比剛才更加難以置信的震驚。
「你們的意思是，在古神巨靈的身上感知到陛下留下的氣息？」
「真君的氣息，出現在在巨靈母神體內？」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強悍，實在是太強悍了。」
列闋喃喃自語，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真君之前應該是虛空縱橫，透過古神巨靈製造出的裂隙進入血色虛空，然後便趁著那位被卡住不動，從背後完成了這一通透壯舉。
怪不得巨靈被卡住時一直都在拼命掙扎，原來竟然是和真君陛下有關，或許從今日起始，老朽所侍奉的除了陛下之外，還要多出了一位巨貴妃。」
「縱然只是真靈殘魂，巨靈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也絕對超過了上古真君。
所以說陛下能將牠壓倒制服，怕是已經接近，甚至是來到了更高一層的尊主層次。」
「雖然我並未見過尊主大修士，但若是按照上古真界修士的慣例劃分，界主演法、真君悟道，待到真正把自身所選的道路悟通了，並且能達到近乎以身代規的程度，才算是臻至尊主境界層次。
就好比老師曾經接觸過的九霄尊主，從一部最基礎的掌心雷術踏入修途，然後在這條道路上一意精進，直至最後以紫電雷池列入尊主之位。
那麼陛下又會是悟通了哪條修行道路，在歷次破滅大劫後還能接連破境提升，一舉推開了真君通向尊主的那扇大門？」
列闋感慨良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驀地閉口不言陷入沉默。
許久後，他才轉頭看向蟲族主母，斟酌著小心開口問道，「陛下有沒有向你們傳下法旨，需不需要我們進入太虛之境恭迎皇子降生？」
幾位主母毫無反應，只是朝著太虛之境狂熱行禮。
他等待片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能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
想和她們密議一些事情，確實是選錯了討論對象。
列闋也只能獨自籌劃盤算，要怎樣才能搶占先機，和新生皇子拉近搞好關係。
如此一來，若是再加上大家都是出身血海的老鄉關係，或許便能讓「巨妃」高看他一眼，對於他這樣的半血海生靈，絕對有著莫大的幫助和好處。
墜落。
仿佛永無止境般，一直不停向下墜落。
仿佛巨靈進入到的不是太虛之境，而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霧氣越來越濃，也越來越重。
直至凝結成水，變成浩瀚海洋。
巨靈如山似岳的猙獰軀體，被這片灰色海洋包裹，卻依舊不斷向下墜落。
時間悄然流逝。
只是不知道在太虛之內，時間還有沒有原本的意義。
不知過去了多久，忽然噗通一聲悶響。
那尊肚皮高挺的龐然身軀，終於突破了灰色海洋的籠罩，墜入到一片空蕩寂靜的虛無之中。
此時此刻，衛韜也不得不暫且停下進食的動作。
畢竟巨靈內腑已經快要被他掏空，再吃下去或許就要破開肚皮，從溫暖舒適的地方脫離而出，直面完全陌生的太虛之境。
倒不如以不變應萬變，暫且留在這裡觀察事態發展，再根據情況變化做出下一步的選擇判斷。
衛韜屏息凝神，深入感知。
片刻後，他心中一動，升起些許疑惑之情。
巨靈混亂意志，竟然已經完全消失。
無論他如何探查感知，都找尋不到一絲一毫存在痕跡。
換句話說，這個傢伙可能已經死了。
最後一點真靈殘魂破滅，只剩下殘破肉身尚且留存。
衛韜眉頭皺起，並不相信自己這一推測。
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很難解釋巨靈意志的消失。
他緩緩活動一下身體，一邊更加細緻的探尋感知，一邊陷入沉思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