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有令,不鳴金擅自退者,斬。
李桃歌清楚,西門吸引了安西眾叛將視線,將重心放在這裡,其它三門正在打的熱火朝天,只要自己不斷施壓,牽制住守城敵將,另外三門的征西軍就能減輕負擔,全力攻城。
莫壬良受傷,復州兵遭遇重創軍心渙散,叛軍擺出趁火打劫的架勢,再逼迫他們硬來,無非是送死而已,所以復州兵要退,他不能退,多頂一會兒,征西軍就多一分機會破城。
由千里鳳和楚老大領銜的銳字營,在冰橋上與敗退的復州兵擦肩而過,四目相對,送去一聲沉默的珍重。
復州兵撤了不到一半,冰橋忽然碎裂,士卒滾落入水。
才攻完城,渾身滲出汗水,再經過冷水一激,身體孱弱的當場猝死。
李桃歌眺望城頭,郭熙得意的笑容若隱若現。
距離最近的城牆,立有十來名黑袍客,雙手在不停蠕動,靈氣源源不斷湧入護城河,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安西軍中的術士。
李桃歌凝聲道:「卜屠玉!張開你的弓,給我把那些黑袍客射殺!」
「得令!」
卜屠玉收斂起少爺姿態,破天荒正經一次,左腿前踏,右腿半曲,將三支箭搭在弓弦,雙臂舒展,挽弓拉到八成圓滿,嘴裡嘟囔道:「敢和我大哥叫板,蛋黃都給你干碎!」
手指猛松。
箭矢旋轉著呼嘯而出。
危急關頭,卜家少爺再也不去藏拙。
三支箭並非他的極限,之前五支箭八支箭都射過,且準頭不俗,但如此遠的距離,只能保證三支箭能夠傷人。
造型怪異的箭矢穿透勁風,拋出微弱弧線,風馳電掣般來到城頭。
噗噗。
兩聲輕響。
一名黑袍客頭顱都被恐怖的力道射爆。
另外一名黑袍客被射穿小腹,露出碩大的血窟窿。
另外一箭釘在城牆,深入四寸。
射完箭後的卜屠玉扶住膝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龍吟大弓不同於其它弓,不僅需要膂力臂力,還需要注入真氣,能拉至八成圓滿,已然是卜屠玉的極限,頻頻強行開弓,會傷及根本。
李桃歌擔心他出意外,說道:「歇會兒,我來。」
施展術法將河水凍結,足尖踩踏冰面,翩然躍過護城河,隻身守在岸邊。
他要與那幾名術士鬥法。
卜屠玉的三箭,引發城頭的安西軍騷亂,尤其那幾名術士,被霸道箭術射的膽戰心驚,誰都不想莫名其妙碎成人渣,於是躲在城牆後面不敢露頭。
南宮獻將莫壬良送到軍營里,去而復返,手持月魁劍,守在李桃歌身邊,輕聲道:「莫將軍腳筋斷了,已經送去醫治,又派了兩名門客看守,一時半會無法參戰。」
李桃歌望著逐漸退卻的復州兵,說道:「莫奚官自縛大牢,莫將軍又身負重傷,復州兵沒了主心骨,士氣低落,先讓他們休養生息,等莫壬良康復後再去攻城。」
南宮獻壓低聲音說道:「沒有猛將陷陣,咱們的士卒很難在城頭立足,不如先擂鼓吶喊做做樣子,等其它三門傳來捷報再發力。」
李桃歌輕嘆一聲,說道:「我裝模作樣,其它征西軍將領也裝模作樣,誰去鑿開城門?打仗不像打架,任何偷奸耍滑都會擴大,只有擰成一股繩,才能洞穿碎葉城。」
南宮獻神色複雜道:「就怕整個戰局,只有你一個人在使勁。」
李桃歌沉聲道:「負責攻打南門的是鹿懷夫與賀舉山,賀舉山這人有私心,可能會有小心思,但鹿懷夫不會,鹿家的金字招牌豎了幾百年,他不敢動。當初鎮魂關的鎮月將軍鹿懷安,文韜武略無一精通,騎馬舞劍樣樣稀鬆,走路都要靠人攙扶,就那樣一個廢物將軍,還要和鎮魂關同生共死,鹿家的風骨可想而知。」
南宮獻輕聲道:「太子呢?」
李桃歌呆滯片刻,呢喃道:「這是他們劉家的天下,總不至於拱手相送吧。」
談話之間,周圍湧起數道暖流。
又是安西軍術士作祟。
李桃歌眉頭一低,袖口無風自動,激盪過後,身前地面一陣亂響,豁然升起冰牆,寬達三丈,高兩丈,厚一丈,將帶有火靈的暖流悉數擋住。
南宮獻詫異道:「始終沒問過,你施法的時候,為何與別人不一樣,有時不掐法訣,不念咒語?」
「啥?」
李桃歌疑惑道:「施展術法而已,還需要掐法訣念咒語?不是心念至,術法起嗎?我施法胡亂掐出法訣,實在是覺得無聊,耍帥罷了,至於念出的咒語,都是罵人的話。」
南宮獻神色古怪道:「五行術法,要調動天地靈氣,由法訣咒語為引,才能順利施展。即便是太白士,逍遙境的大術士,也逃不開法訣咒語這一環節。」
李桃歌搖了搖頭,說道:「不懂,我師父不是這麼教的,心之所想,腦中所念,親近五行,調動真氣,術法應運而生,哪來那麼多爛七八糟的前奏,慢慢吞吞的,早被對方殺個來回了。」
南宮獻很難得伸出一個大拇指,給出相當不俗的評價,「妖孽。」
李桃歌忽然想起,教自己踏入山門的師父,可是青姨,按照她的境界,最少也是太白士,所傳授的東西,應該不是爛大街的招數,難道遇到了名師,自己成為傳說中資質逆天的名徒了?
又回想翻爛了秘籍功法,都進不去的觀台鏡,魯鈍的不是一星半點兒,李桃歌撇嘴嗤笑。
管他天才還是庸才,這一路走來本就崎嶇坎坷,聽張燕雲的話,老老實實守住本心即可。
在幾名安西軍術士的發力下,冰牆很快消融,李桃歌左手負在背後,右臂大袖一揮,又是一道幾丈高的冰牆豎起,李桃歌搖頭晃腦道:「帥不?」
南宮獻讚嘆道:「雖然很不想誇你,但姿勢確實很帥。」
李桃歌得意笑道:「平時半夜睡不著覺,光琢磨施法動作了,先不論威力如何,姿態一定要完美無瑕。」
南宮獻嘆氣道:「你那叫閒的蛋疼。」
察覺到一股陰冷氣息從冰牆那邊傳來。
南宮獻眸子眯起,謹慎說道:「小心,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