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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西北射天狼(一百五十五)

2024-08-09 04:34:31 作者: 卸甲老卒
  東門作為主攻,又是太子親自督戰,將士賣足力氣,戰況極為慘烈,護城河以西躺滿屍體,沒了下腳的地方,鮮血匯聚成溪流,已經將河水染紅。

  太子府頭號武將,出自納蘭家族的左率衛納蘭烈虎,今年四十來歲,正值壯年,身高腿長,猿背蜂腰,披明光重甲,手持森羅鐧,威風凜凜站在陣前。

  皇后近年來為兒子招兵買馬,本家親戚當然要受到重用,可惜親弟弟納蘭重錦草包一個,只知道縱情享樂,即便強推到兵部尚書高位,還是被張燕雲坑了一把,丟掉了烏紗帽。

  遠房表弟納蘭烈虎,乃是家族中首屈一指的奇才,熟讀兵書,精通韜略,又是難得一見的逍遙境,很受皇后器重,並未將他放在廟堂任職,而是守在兒子身邊,幫其統御太子府眾將士。

  城頭喊殺聲不絕於耳,一會兒由征西軍占領,一會兒叛軍占據上風,雙方打得有來有回,一塊城磚的距離,往往要付出十餘條性命作為代價,才能再度奪回來。

  一名保寧軍牙將從戰場撤回,全身被血浸透,左手齊腕而斷,來到納蘭烈虎面前,大聲道:「將軍,兄弟們死的七七八八,實在頂不住了,還望別的營增援。」

  納蘭烈虎淡淡望著他,輕聲道:「沒我的將令,誰允許你不戰而逃?」

  牙將先是呆住,接著顫聲道:「末將並未不戰而退,只是來找將軍稟報軍情。」

  納蘭烈虎面容冷峻道:「我就站在這裡,離你們不過一箭之地,本將又不瞎,需要你稟報嗎?回去,攻城,再擅自離開戰場,斬。」

  軍法如山。

  保寧軍牙將聽說過太子府左率衛的為人,鐵面無私,手段狠辣,有名校尉僅僅是在巡邏時偷懶,就被他活生生打死,太子府將士都懼怕這位頂頭上司,對待親自帶出來的兵尚且如此,更別提後娘養的保寧軍。

  牙將咬著腮幫子,一瘸一拐返回,沒走幾步,一道流矢划過,正巧射中他的喉嚨,掙扎出幾口血水,癱軟倒地。

  納蘭烈虎勾勾手,喊來近衛,沉聲道:「去告訴宮子謙,再遣一營攻城,半個時辰內再無建樹,他自己爬上去。」

  「諾。」近衛領命離去。

  納蘭烈虎雙手拄鐧,不動如山。

  宮子謙的嫡系,算是保寧軍精銳中的精銳,放入巨大的血肉磨盤,依舊折騰不出任何浪花。

  旁邊傳來溫和聲音,「太子派我來問一問,日落之前,能否攻破東門。」

  納蘭烈虎扭頭望向太子府里與自己平起平坐的田桂,混元髻,桃花劍,不帶人間煙火氣,與其說是將軍,不如說是雲遊四方的道人。

  納蘭烈虎收回視線,愛搭不理說道:「田將軍覺得呢?」

  田桂搖頭蹦出一個字,「難。」

  納蘭烈虎輕聲道:「是太子派你來問的,還是太師派你來問的?」

  田桂低聲道:「太子累了,已經回到營帳休息。」

  納蘭烈虎冷哼一聲,說道:「日落時分破東門,虧他問的出來,這些保寧軍,全是酒色掏空身子的富家少爺,你看看有一個能打的嗎?雲梯都爬不利落,舉盾都舉不起來,竟然敢妄稱保寧軍,若是永寧城需要他們來保,誰能睡的安生?劉甫每年從戶部要走千萬兩銀子,養出這麼一幫窩囊廢,我若是瑞王,恨不得橫刀自刎謝罪。」


  事關瑞王劉甫,田桂沒去接茬兒,轉移話題說道:「我去給太師回話。」

  「慢。」

  納蘭烈虎喊住了他,陰沉著臉說道。

  田桂不動聲色說道:「將軍有事?」

  納蘭烈虎趾高氣昂說道:「勞煩田將軍跑一趟北門,去看看歐陽庸那小子在搞什麼名堂,他昨夜面見太子,把復州兵的精銳調走,給咱們留下一堆少爺胚子,並且立下了軍令狀,聲稱今日必破城門,可到現在也沒動靜。那小子不會是想作壁上觀吧?等咱們把人拼光了再發力,又當婊子又立牌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田桂沉吟片刻,回道:「北門每一柱香傳來戰報,我來之前,歐陽將軍說復州兵已折損三千餘人,曾占據過一段上風,後來郭熙親自跑到北門督戰,叛軍士氣大振,將登城後的復州兵悉數殺掉。」

  「哦?」

  納蘭烈虎驚訝一聲,自言自語道:「東門有太子,西門有李家少爺,郭賊放著兩尊大佛不管不顧,親自跑到北門意欲何為?難道與歐陽庸串通好了,帶著復州兵投敵?」

  田桂哭笑不得道:「歐陽將軍的親眷都在安南都護府,貴為鎮南侯子孫,怎麼會貿然投靠叛軍,納蘭將軍恐怕多慮了,或許是北門戰況吃緊,郭賊怕城池不保,所以跑到那裡親自督戰。」

  納蘭烈虎冷笑道:「田老弟,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啊,郭賊上任安西大都護之前,可是皇后身邊最受寵最得力的幹將,誰能想到他會反?郭賊仗著皇后娘娘恩寵,恃寵而驕,最後竟然敢叛國,害得我們納蘭家都抬不起頭,有前車之鑑,誰敢胡亂再輕信別人,對吧?」

  田桂邊聽邊點頭道:「沒錯沒錯,納蘭將軍心思縝密,確實要多加防範,田某這就去北門,若是歐陽庸敢陣前倒戈,我這三尺桃木劍,必取他首級。」

  納蘭烈虎抬起眼皮說道:「有勞田將軍。」

  心照不宣的二人相視一笑。

  田桂懷揣著心事,快步走過護城河。

  這番話,看似說的是歐陽庸,其實點的是他田桂,如今自己深受太子恩寵,風頭正盛,已經引起太子府武將不滿。

  自己師門道門自在宗,對於納蘭家和歐陽家而言,出身卑微,修是野狐禪,誰都沒把他放在眼裡,偏偏元嘉和太子器重,只許自己一人佩劍侍寢,又領了右率衛大將軍,當然會遭人眼紅。

  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怎會允許山野村夫來和自己平起平坐?

  田桂長嘆一口氣。

  修了幾十年的自在,半途而廢。

  郭熙叛國。

  自己何嘗不是背叛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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