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安王前去太玄京,太玄京中倒是沒生出什麽亂子來。」
陸景放下心太玄京中還有許多陸景的舊識,重安王這樣的人物一旦鬧將起來,只怕整座玄都都不得安寧,
倘若重安王在玄都大打出手,對於玄都中的人們來說,只怕是一場大災禍。
他自然不知道重安王入了太玄京,迫使崇天帝應下了重安三州的世襲罔替,也不知那位若凡而來的老燭龍被迫了雙目,更不知普天之下最尊貴的崇天帝還被重安王一拳擊打在地。
陸景和劍甲商晏一同來了大雷音寺,一連九日,商晏都將自己關在禪房中,不知他獨自一人又在做什麽陸景就在大雷音寺里等待商晏,大雷音寺中的和尚並不多,滿打滿算不過十幾人。
可這十幾人往往都各司其職,有人負責寺廟灑掃,有人掌管經書收攏,也有人準備大雷音寺的齋飯,除此之外,這些和尚研讀經書,精深佛法,確實都是真正出家人的做派。
陸景這幾日也曾入過大雷音寺的經房,只可惜陸景對於佛法不過只是懂些皮毛,這些皮毛都來自干修身塔中的典籍,那等典籍甚至不是專寫佛法,不過只是略有涉獵。
所以哪怕陸景有讀書命格,天下書籍他往往一讀便懂,可是對於這些高深佛法,陸景卻始終參之不透。
於是陸景也並不強求,他所學甚多,對於三教法門,他可算是精通儒道,卻也不必再貪圖佛教玄妙。
大雷音寺佛陀優曇華並不像陸景想像中那般神秘,接連九日,優曇華每日早上打坐參禪,下午就隨意在院中逛逛,侍奉些花花草草,偶爾還會在古柏下睡上一會兒,遇到陸景也往往會與他閒聊。
優曇華並不健談,他微胖的臉頰配上露齒的笑臉,往往讓人覺得他親近,事實也是如此,優曇華不論是對待陸景、商晏這等客人,便是對待大雷音寺門下的弟子,說話永遠細聲細氣,似乎永遠都充滿著耐心,讓人與他相處、說話都有如春風拂面。
若非確定這樣的人物便是那明目了人間之真的人間大佛,放在他處,陸景大約只會以為他是某一位鄉間寺院的尋常和尚。
第十日,商晏仍然未曾走出禪房,陸景每日讀書寫字也並不厭煩,更不曾心急。
讀書靜心、寫字靜心,再加上陸景本就不是心急之人,他倒也在這大雷音寺過得十分悠閒寂靜。
時間一去二十餘日,這一日陸景正在樹下寫字,優曇華不知何時來了陸景身後,他探著腦袋,
仔細看著陸景寫在紙上的兩行文字。
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陸景先生筆墨之道確實令貧僧感嘆,且不提這筆力出神入化的草書,便單單是這兩句詩便有百川到海、山嶽鼎天的氣勢。」
優曇華看到陸景執筆,這才走到桌案前,仔細看著這兩句詩文。
『這兩句詩倒是讓我想起了重安王。」優曇華道:「重安王對於天下武夫,乃至所有修行者而言,都是三萬里河,都是五千仞岳,元神無法橫渡三萬里長河,肉身也無法跨越五五千仞大岳。「
陸景眉毛一動,放下手中毛筆,好奇詢問優曇華:「佛陀為何提及重安王?可是那重安王離開了太玄京?」
優曇華朝陸景頜首:「今日清早,重安王已經出了太玄京,出城時萬人空巷,幾乎整座太玄京所有人都前去恭送。」
「乃至崇天帝都親自將重安王送至角神山下,又連發幾道聖旨,不僅賜了重安三州小王爺虞東神一個真正的世襲罔替,令他得了王爺之位,甚至還釋出詔文虞七襄犯案,定了那已死北闕龍王的大罪。
陸景有些異,重安王入玄都,那位無比傲然,曾夢中統御仙人三百萬的崇天帝,竟然會做出這番決定「重安王入京,重安三州終於得了許多好處,大伏大勢再入重安三州,這一片天下最為雄壯,
卻極為貧弱的大地,必然會有大收穫。」優曇華念了一句佛號,臉上笑容越發和煦了。
「一個世襲罔替,竟然有這般大的力量?」陸景忽然想起自己被封為國公時,重安王賜下的太華山河帝子玄功,這奇異功法熬煉體魄,卻好像又與太華山太華之脈相互關聯,若是往後太華山那斷去的天柱能夠重生,能夠再度屹立於天地,他的武道修為必然能夠突飛猛進。
「如今,我感應太華銜日、洗虎、大魁太歲三道元相,武道修為堪堪為神相三重,倘若能夠以太華山河帝子玄功感應太華天柱,卻不知我能更進幾步?」
「最起碼,我也許可以感應一道帝相。」
陸景心中暗暗思索。
武道、元神雙修,再加上刀劍雙修,再加上諸多命格,令陸景的戰力遠勝其餘同級強者,倘若陸景武道修為更進幾步,也許陸景便能夠與真正的雷劫四重,也就是元神乾坤、武道大龍象周圍的強者爭鋒「若我能殺一尊乾坤修士,又或者大龍象武夫,有計都羅兩顆元星相助,吞噬殺戮之力,也許我便能夠招來雷劫,踏足真正的第八境。」
陸景思緒及此,又見身旁的佛陀幽曇花正仔細注視著他寫就的兩行文字,不由向優曇華行禮,
詢問:「佛陀,陸景對於這人間有些許不解,望佛陀能給陸景解惑。」
優曇華和善一笑,道:「先生請講。」
「我曾聽聞,四甲子之前,天下有五根天柱,據說這五根天柱對於天下而言極為重要,可是甲子匆匆過去,太梧朝覆滅,朝歌化為一片廢墟、大伏建立、北秦崛起,又有靈潮起伏,如今五根天柱便只留下了一根尚算完好,便是那魏玄君所統御之地的【石樓天柱】。」
陸景道:「我曾被大伏崇天帝封為景國公,食邑太華八萬戶,據我太華城城主所言,那太華山上,本來也有一根天柱。
只是那根天柱在上一次靈潮終末轟然倒塌,令遠山道就此黃沙連天,就此元氣稀薄。「
「陸景欲在太華山上再建書樓,所以想請問佛陀,這天柱對這天地究竟有何增益?其餘三根天柱又在何方?
倘若我想要扶起太華山天柱,又當如何?『
陸景眼神清亮,語氣中還有些希冀。
佛陀優曇華聽完陸景詢問,又沉默了二三息時間,終於回答:「天下除了太華、石樓兩根天柱之外,還有泰山上的大禪、北秦境內的崑侖池,以及位於極西之地的靈山。」』
「便如你所言,這五根天柱如今就只有魏地石樓尚且還算完整,頂天立地,但仔細說來,石樓天柱也遠勝於他完好之時。
五十年前,與大伏崇天帝、重安王爭奪天下者眾多,但大多都已經歸為塵土,重安王天戟橫掃之下,亡國的亡國,滅族的滅族,如今除了齊淵王、魏玄君之外,再沒有什麽王者。
而魏玄君之所以能夠被崇天帝敕封為異姓王,除了他降於大伏的原由之外,尚且還要得益於魏玄君扶正石樓天柱,自此性與命俱都與天柱相連,修為突飛猛進的緣故,若要算起來,在上一次靈潮末期,魏玄君的戰力只怕可以排進天下前十。」
「魏玄君之修為,竟然可稱天下前十?」陸景大感驚奇,他未曾想過原來安慶郡主的父親修為竟然如此強橫。
優曇華感慨道:「便是靈潮之爭中,天地大戰都未曾讓魏玄君跌落境界,由此可見其修為高深,是天下少有的大天府。
只可惜他心境破綻太深,執念只怕成魔,等到下一次靈潮爆發,心境無損者修為必將登高,魏玄君卻恰好相反,他元氣越盛,修為越強,破綻越重,修為必將不進反退,上一次靈潮他是天下前十,可這些年來,他的修為越發強了,戰力卻越發弱了,再也不入天下前十之列,徒有修為卻無法發揮,實在是令人扼腕。。「
「這等人物的心境竟有如此破綻?」陸景心中不由自言自語。
可他轉念一想,不免又欽佩起魏玄君來。
這天下人口極多,強者也多。
大伏、北秦、西域三十六國、海上妖國-——-寬廣的人間強者無算。
「便是在這區區方寸的大雷音寺,如今尚且有一位佛陀、一位劍甲。「」
陸景心中暗想:「而這天下,尚且有天下九甲,有崇天帝、大燭王,有百里清風、真武山主、
爛陀寺般嚴密帝,有大伏地官,有大柱國,有冠軍大將軍,有三位大上將,有秦國國師韓辛台,又有書樓幾位先生,有南海老燭龍,有河東世家亞聖厚聖公,又有平等鄉補天大將軍、均天大天王—
「仔細數一數,天下強者實在太多,魏玄君能夠在上一次靈潮中排進前十,實在是了不起。」
陸景思緒紛飛,
優曇華又道:「石樓天柱令魏玄君本就強悍的體更加不凡,單論肉身,天下除了重安王、大燭王之外,只怕便要數魏玄君最強,這便是守天者的好處。」
「五大天柱各有其能,平衡天下元氣,再生天下元氣,令天下之元氣不少不多、不厚不重,可五大天柱斷裂,人間的元氣除去天地自身之外,就只能夠依靠天上明玉京了。」
陸景瞬間明百過來。
天上明月京以天關天闕隔絕天地,也隔絕了諸多天地大道,自五大天柱斷裂之後,天下間人口增益、強者多少便要仰仗明玉京開合天關天闕!
這是陽謀,卻陸景驚出一身冷汗。
「原本這人間可並非只有五大天柱,還有八大天脈,有四大長河,又有三十二奇雲,俱都有再生元氣的力量,只可惜悠悠千年逝去,八大天脈、四大長河、三十二奇雲都已經消失不見了,甚至連五大天柱都只剩下一根石樓。」
優曇華娓娓道來,就連這位臉上時時刻刻帶著笑意的大佛,眼神中都露出了幾分無奈與擔憂。
「所以,魏地的石樓天柱乃是重中之重,怪不得崇天帝竟然給了魏玄君囤養魏銅甲的大權,三萬魏銅甲並非是魏玄君的私兵,他們是在護衛石樓。」陸景恍然大悟。
優曇華點頭,道:「正是如此,至於陸景先生方才所問,如何能夠扶正天柱------以先生如今的修為,尚且無法再立天柱,而且扶正天柱可並非僅僅需要修為,若是只需修為,大燭王早已扶正崑侖天柱,崇天帝只怕也早已扶正大禪天柱。
現在還太早,如今多言對於陸景先生而言並非是一件好事,可是人間天柱尚且有扶正的可能,
而那八大天脈、四條長河、三十二奇雲卻早已經煙消雲散,滄海桑田早已遮蓋了它們的痕跡,再也無人才能夠復原它們。」
這人間的佛陀話語至此,語氣變得鄭重起來:
「所以——-——-等到陸景先生踏足八境再來尋貧僧,
貧僧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也希望先生能夠早日扶起太華天柱,讓遠山道乃至西北道再歸富饒,也讓整座人間不必仰仗天關天闕也能夠生出元氣來。」
「陸景謝過佛陀。」
陸景由衷致謝,躬身行禮。
當他站直身軀,他忽然想起崇天帝、姜首輔這數十年的謀劃。
五根天柱斷去其四,只剩下一根石樓天柱維持元氣周天,其餘四根天柱扶正只怕並不容易,再加上天上仙人低頭俯視,明玉京懸空,壓住人間的希望,那些得了不知多少次靈潮果實的仙人正要封死人間,徹徹底底將人間化為他們的血池、獸場,要將人間的生靈變為他們所養之物,藉以供養他們自身。
「所以崇天帝、姜白石才想要畢功於一役,不再去理會其他,想要徹徹底底毀去天關天闕,讓天上地下融為一體。
沒有了天關天闕,明玉京再也無法阻隔天上的大道降臨人間,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只可惜,天上的大道關乎於仙氣,尋常凡人天生無法承受仙氣,這番謀劃的代價,便是人間死一半人————」
陸景眼中隱隱有些欽佩,更多的卻是擔憂.
「還有大燭王,大燭王想要侵吞世間,讓秦火燒遍天下,讓秦國戰車犁過人間大地,大伏是他唯一的阻礙,倘若可以打敗崇天帝,吞併大伏,法家的道,術道的弱民五術就可以在極短時間內將天下所有的資源,都匯聚到秦國朝廷,都匯聚到那一座黑龍台!」
「如此想來大燭王的野心更大,他想要攜著整個人間之力,將人間鑄造成一柄鋒銳的劍,並非只為了開啟天關天闕,而是要將整座明玉京,所有十二樓五城四百八十座仙境俱都斬為虛無。
在大燭王的構想中,自此之後只有人間,無有天上,只可惜這般宏偉的野心,代價便是天下生靈徹徹底底淪為秦國這一燃火戰車的薪柴。「」
陸景轉過頭去,看著自己方才寫下的兩行字。
「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大燭王、崇天帝都想要下猛藥醫治人間,他們既可恨,又可敬。」
「天下強者也各行其道,一個個化身為赤腳大夫竭盡救世,就比如劍甲商晏,他想要斬去天上三星,暫且讓人間脫離明玉京的注視。」
「夫子登天,在天上結廬而居,讓太帝、天帝不敢輕舉妄動,更讓他們不敢以自身偉力強壓人間。」
『觀棋先生守著的書樓傳學問,求開明,捨棄諸多儒道糟粕,主張便是女子也可求學,也可不受俗禮約束求取學問、修行,只可惜這等理念尚未來得及傳遍天下,觀棋先生便-———」」
陸景緊緊注視著自己寫下的兩行文字:「而我如今並非三萬里河,又絕非五千仞山,我覺得大燭王、崇天帝的藥不好,便不可誇誇其談,而是要切實走一條路,下幾味藥。」
「太華山上的書樓是我的藥方,只是時間太緊,光有書樓還不夠,還需要第二味藥。」
「太華天柱———·
陸景抿了抿的嘴唇,眼神陡然間堅定起來。
他再度拿起竹竿上的毛筆來。
優曇華以為陸景又要寫詩。
「四時可愛唯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陸景卻在心中默默低語:「魏玄君能夠扶正天柱自然有他的不凡,大約應當是占了天時地利人和。
而天下強者甚多,卻扶不起其餘四座天柱-—----便如佛陀所言,扶起天柱只怕並非只關乎修為,
既然如此——-」-我便聚攏起天下少年天才,天下天才中不少都有救世的熱情,不乏志向遠大之輩,我要讓書樓成為真正的書樓,成為真正的天才辨經之地,讓天下少年一同成長。」
「扶起天柱既然如此之難,我極有可能也扶不起來,可我便不相信,如此之大的人間,便沒有一位能夠扶起天柱的少年!」
陸景執筆,深吸一口氣,提筆於那紙上一口氣寫下十六個大字。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陸景奮筆疾書,不過一個時辰便洋洋灑灑寫下上千文,原本以為陸景又要寫詩的優曇華看到筆墨上的文字,神色同和善變作沉默繼而驚訝起來。
而當陸景真正止筆,優曇華眼神中終於露出讚許之色。
「我世間少年,當以你陸景為首!」優曇華目光還落在陸景的筆墨之上,口中感嘆道:「若換做旁人寫出這番文字,貧僧憂曇華必然會先贊他筆墨文字,再勸誡他莫要好高驁遠,讓他好生修行,莫要行無用功,貧僧也必然不會以為,這人間天才之少年會因為這區區一份書信,便去你那太華山。」
「可是這封信若是陸景先生寫,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優曇華盤坐下來,閉起眼晴。
正當陸景奇怪之時,他的聲音悠悠傳來:「我乃人間之佛,得悟人間之真,便助你一臂之力。
「請問陸景先生,這廣闊天地,誰是你心中的天才之少年?「」
陸景一愜,臉上旋即露出燦爛的笑容來:「佛陀要為我傳信?」」
優曇華緊閉雙眸,他身上忽然放不出金光,這金光懸於虛空,又收斂而去,裹住優曇華。
霧時之間,優曇華身上金光閃現,一股難言的佛性自他身上顯現出來,刺的陸景睜不開眼晴。
「陸景先生,你來說名諱,優曇華便為你送一送這書信!『」
佛音陣陣,在陸景眼中優曇華端坐在地上的身軀就好像變為高聳的山嶽,寶相莊嚴,他的聲音充斥著佛門的至理,一字一句便是發音都如同佛陀講經.
直至這一刻陸景才終於明白-—--為何這位其貌不揚的僧人,是人間唯一一尊佛!
於是陸景也並不客氣,他向優曇華行禮,又收拾執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當先寫下一個個名字。
「中山侯荊無雙!」
「北秦公子將棲!」
「大伏太子禹涿仙!」
「重安世子虞東神!」
「大伏皇子禹炎序!」
「北秦公孫素衣!」
「重安三州虞七裹!」
「北秦百里視!」
「安慶郡主!」
「南詔鳳陽公主!」
「南國公府南禾雨、南雪虎!」
「冠軍大將軍之子徐行之!」
「禹星島洛述白!」
「真武山雲龍道人!」
「平等鄉武霽天王!」
「大雷音寺靜亭行者!」
「大昭寺神秀和尚!」
「道宗孔凡、白雲渺!「
「西域大月公主!」
「裴音歸!」
「齊國齊含章、安霓旌!」
「藥師—青玥·——」
一個個名字,被陸景寫在紙上,沒寫出一個名字,只見佛陀優曇華身上的金光便閃爍一次。
金色的佛光似乎與天地相融,繼而轉瞬間經由天地之間的元氣加持在某種奇異的天地之真上。
佛陀入夢!
於是天下天才之少年也盡數如夢!
陸景就站在桌案前,仍然寫著一個個他或曾聽說,或與之打過交道的少年的名諱。
也正在此時,那十日未開的禪房也終於開啟了。
劍聖商晏依然背著劍匣,他臉上似有喜色,想來是殺三星的謀劃已然有了進展。
以他的修為早在禪房時,早已經察覺到了寺中的動靜。
他也來到陸景身旁,仔仔細細看著陸景寫下的文字」
【陸景曰:天下將難,天上視人間為皿,烹煮凡人而食—————-凡間生靈為牛為馬為奴為隸—————-其有一命,卻為仙人而奪—·
八十萬萬性命盡成家畜,當先受辱者誰?唯我少年當先—殺生奪命之酷烈,唯我少年當之!
人間成獄,亦為我少年當之!
天下少年當知無有人世,則無有性命!
無有條天條仙之志,則無有生機!
無有救世界之願,則往後三百代,代代為奴為畜,無有翻身之望!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翁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硼,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美哉我少年人間,與天不老!壯哉我人間少年,與世無疆!
陸景曰:太華山上我立書樓,以圖救世,四時可愛唯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天下德行少年,
請來我太華,共圖救世!】
洋洋灑灑千餘字,商晏仔細讀過一遍又讀了一遍,他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越發盛了。
「不愧是觀棋先生的弟子。」
商晏一改之前的沉靜,難以壓下勾起了嘴角。
於是他索性不再忍耐哈哈大笑起來,
「四先生搬來鸚鵡洲,不忍仙人如此以天災殺戮生靈,最終持心而死。『
「觀棋先生身為天上清都君,卻不願回歸那酷烈的天,他想要護住人間,不惜以死謀劃!「
「夫子登天五十一載,五十一年未曾歸家。』」
「這便是書樓的氣節,也是天下無數人敬重書樓的原因。
「如今書樓年輕的執劍要扛起大任,要招來天下少年之天才,共圖救世!」」
「書樓依然是書樓,書樓不在太玄京中,也不在秦都,而是在整座天下!」
北秦大秦都。
黑龍台上,大上將大公孫、國師韓辛台站在王座之下,大燭王手持一張秦麻紙,看著紙上的文字。
大公孫,韓辛台時不時彼此眼神碰撞,這兩位北秦最具權勢的臣子,神色間竟都莫名有些敬佩。
「大先生,某終於明白觀棋先生為何要讓這陸景執書樓的劍。「」
大燭王開口,而黑龍台入口處,大先生緩緩走來。
大先生來到王座前,向大燭王行禮,又從秦國國師手中接過了那張秦麻紙,他仔細讀了許久,
又整整齊齊將那麻紙摺好,對大燭王道:「還請王上賜下這封信-—-—--我要給夫子看看。」
在場眾人神色一變。
大燭王站起身來:「既然要給夫子看,又豈能用這寒酸的麻紙?國師,由你抄錄,我那裡還有些伏人的好紙——
大先生搖頭。
「我王不必在意。」
「麻紙並不寒酸,更何況————·這麻紙上的字勝過萬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