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這大半夜的,你整出這麼大動靜幹啥?」
「還把族老們和村長都請來了,你到底想幹啥?」林老頭一臉不滿地斥責。
今日,林老頭腰傷發作,到縣城去抓藥,回來後才聽說家裡鬧出這麼大動靜。
他雖生氣,但也希望事情到此為止。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林廣生並未搭話,向在座的長輩們深深鞠了一躬。
「在此特別感謝各位長輩,沒有因為廣生的深夜叨擾而怪罪。」
「請各位族老們前來,主要是懇請大家為我們大房做個見證,今日林家大房願與老宅分家。」
「從此以後,各自為活,互不干擾!」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皆是一驚,面面相覷。
誰也沒想到平時溫和謙遜的林大夫,竟然這般決絕地要分家。
想來白日林家賣女配冥婚這事,確實寒透了大房的心。
一旁的小傢伙,卻是開心的手舞足蹈。
「爹爹,分,分呀,好,好好」。
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對,再煽點風,拱點火,哈哈哈,來吧,讓暴風雨更猛烈些。
林廣生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楊氏堅定地向他點了點頭。
而三個孩子,震驚中明顯帶著一絲喜悅。
此刻,林老太太氣得睚眥目裂,狠狠地瞪了楊氏林洛洛一眼。
肯定是這兩個掃把星挑唆,老大平日孝順至極,哪來的膽子去分家。
「老大,你說什麼?你是瘋了嗎?要分家?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林家二房林廣祥夫妻和老三林廣耀也皆是震驚不已。
大哥竟然為了那個撿來的小丫頭,要跟他們分家。
二房想的卻是,老大一家走了,家裡地里那麼多的活計誰做?誰去伺候爹娘?
老三更是覺得自己的功名之路就此斷了保障,到嘴的肥肉哪能讓它跑了。
所有人各懷鬼胎······
看到林廣生那決然的樣子,老二媳婦徐氏趕緊上前,拉著楊氏的手,親昵地勸著,
「大嫂,我知道今天這事,確實委屈了你,更委屈了洛洛。」
「可是我們是一家人啊,身上留著一樣的血呢,爹娘最疼的就是大哥,大哥要是執意分家,豈不是傷透爹娘的心。」
老二林廣祥趕緊幫著妻子附和道:「是啊,大哥,我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都說長兄如父,莫說娘傷心了,就是我們的心都揪得疼。」
「老三,你說是不?」
杵在一旁並未說話的秀才郎,此刻如被架在火盆上。
此事因他而起,看樣子二哥是想把鍋甩給他。
「咚」一聲,林廣耀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大哥,今日之事是我錯了,是我蒙了心,我不該貪圖那縣丞的位置。」
「我也只是看大哥太過辛苦,想早日出人頭地,讓大哥和爹娘能早點揚眉吐氣,也能光耀咱家門楣。」
「沒想到害了洛洛,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腦袋「咚咚」直響,邊說邊磕。
「爹爹,黃,黃鼠狼拜,拜年啦!」小洛洛煞有其事地比劃著名。
本來就要被打動的族老們剛想勸和,此時被這小萌娃的一句話,點的不知所措。
村長錢有根剛欲起身調解,林老太太像是瘋了一般,一把推開楊氏,舉起拐杖,狠厲地朝林洛洛砸去。
「啊!」林浩然應聲倒地,推著輪椅護在林洛洛身前,嘴角滲出絲絲血跡。
林老太並未憐惜大孫子,不管不顧地朝著林洛洛猛踢。
可是當她看到小娃娃毫無畏懼,一臉邪魅地看著她,心裡頓時慌了神。
剛使出全身力氣伸出右腳,左腳好像被禁錮一般。
一個趔趄,四仰八叉地直直摔下去。
一頭撞到了一旁的桌角······
這一幕,也震驚了在座的族老們,本來還想著勸和不全分,現在看來,林家如此苛待長房倒是司空見慣。
「哎呦,這個天殺的小畜生,都是她,哎呦,疼死我了,哎呦···」
「娘,娘,你怎麼啦?大哥,你看,為了一個外人,還把咱娘給傷了,大哥,娘可是你的親娘啊!」
老二一邊扶起林老太,一邊對林廣生打起感情牌。
「大哥,爹娘把我們拉扯大不容易,這個年紀了,本該頤養天年,現在卻要被一個撿來的小丫頭攪得雞犬不寧。」
「你竟然還要為了她去分家,大哥,你把我們這些骨肉血親置於何地?」
林廣生看著額頭鮮血直冒的林老太,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自責自己的莽撞,分家的念頭也開始動搖。
「二叔,二嬸,一起算,算計彩禮,沒錢,沒錢,哥哥腿,斷腿。」
「奶奶,三叔想扔,扔掉哥哥,淹死,娘親,爹爹再娶····」
「姐姐,三叔要殺,殺窩」····
小奶娃斷斷續續,吃力地說了好多,手腳並用地比劃著名。
哎,小娃娃的發音功能實在有限,真是急死本仙了,林家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人渣,還想讓爹娘做永久的免費傭人,真是痴心妄想。
林廣生被洛洛這幾句話嚇得一哆嗦。
是啊,當年自己的大兒子林浩然陪同自己上山採藥摔斷了腿,娘為了把錢省下來給老二林廣祥娶媳婦,耽誤了浩然治腿。
而浩然,從此也成了癱子,原來所謂的彩禮原來都是他們算計好的。
而自己的兒子卻成為他們算計的犧牲品,現在災荒年間,又想要扔掉他。
再想到蓉娘,上個月深夜,娘鬧著讓蓉娘連夜把她的外衣洗好,明日要去姨姥姥家串門穿。
貼心的蓉娘,不顧月黑風高,跑到村頭小河邊給娘洗衣服。
卻被人推下水,幸得蓉娘深諳水性,才沒被溺死,現在想來跟他們脫不了干係。
自己捧在手心的乖女兒,也同樣被親侄女推下山崖,還被三弟賣掉配冥婚。
這樁樁件件,讓林廣生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這麼多年,全家都在算計他們大房,他就像個傻子一樣,一心一意為了這個家付出,卻差點被害得妻離子散。
此刻林廣生目光如炬,堅定地對村長和族老們一字一頓說道:
「請村長和眾族老為廣生作證,今日大房定要與老宅分離,至於家中一切,我都可以不要,只帶著妻兒離開,我們自謀生路!」
看著林廣生去意已決,又聽著他要淨身出戶,林老頭恨得咬牙切齒。
「老大,今日可是你自己選的路,既然淨身出戶,那現在就走吧。」
「你可要想好了,這災年,你拖著這一大家子,不餓死也累死,到時候就算後悔,也別怪我們心狠!」
村長錢有根此時站了起來,打住了林老頭。
「林大夫,既然你已拿定主意,那今日我便與你家眾長輩作此見證。」
「從現在開始,林家長房自立門戶,以後與林家老宅毫無干係。」
「爹爹,寫,寫下,畫押呀!」
林洛洛眨巴眨巴眼睛,機靈地補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