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流傾瀉，鎮壓諸道的恐怖氣息洶湧往下。
一剎的震撼過後，神智清醒的四十位準教主之上紛紛動身，避開泥流去勢，逆流往上收取血泥。
這回泥流帶下的血泥，前所未有的多，不必相互動手爭奪，都能大獲豐收。
面對此等規模的血泥，柳風不敢再拿道傀以內天地一鍋端，一是承受不住，二是惹人眼紅會成為眾矢之的。
收取血泥時，羅生魂抽空瞥了眼下方，不由心生感嘆。
「到了這等兇險之地，准教主不夠看。換成面對完整輪迴盤，教主層次也是有難活。」
在他和神陰視野中，喪失自我的十一位準教主，沒能避開正面衝擊而下的泥流，粉身碎骨，神魂崩潰。
柳風打量這股泥流，往上至少有五萬里長。
趁著各方忙著收取血泥，他先是看了眼兩名女子異道修士，沒急著下手。
避開泥流，他繞道走向輪迴盤碎片。
其他准教主乃至教主化身，亦或如神陰和羅生魂這般只有神魂勉強恢復到教主層次者，都沒有冒然接近。
親眼目睹十一位準教主慘死，眾人皆知兇險，即便輪迴盤碎片無與倫比，但就當下而言，還是先取血泥為好。
柳風卻不同，掌握部分光陰大道之力後，諸道皆受此道克制，神魂之中那位復甦的可能都小了許多。
區區幾千里的距離，縱是此等光陰、空間混亂之地，准教主也就一兩步的事。
神陰與羅生魂最先露出異色，接著是附近萬里內的其他准教主和教主化身，近一半人側目，看向走近輪迴盤碎片的柳風。
在他們驚疑不定的目光下，柳風安然無恙，成功走到了第一塊輪迴盤碎片前。
只見柳風甩袖間，大量煉器材料飛出，熔煉開來，打入禁制後，如外殼般套在了輪迴盤碎片上。
短時間肯定無法煉化輪迴盤碎片，此種套殼的做法，也就移動輪迴盤碎片，不可能催動其中原本的禁制。
可就是如此粗劣手法，也能做到一點，那便是借輪迴盤碎片鎮壓他人。
得手一塊，柳風神色更顯從容，第二塊、第三塊……十塊百塊，一塊塊輪迴盤碎片全被套上外殼，飄在了柳風周身。
見此情景，各家強者哪還坐得住，當即有十餘人擱置收取血泥，試著走近輪迴盤碎片。
他們不知曉的是，此刻柳風體內，第二條異道蠱「蝕刻」已睜開蟲眼，施展異道蠱術，加快了光陰。
光陰加快的範圍收縮到極小，只籠罩柳風肌膚，如一層光陰護甲，因此光陰流逝之快令其他人難以想像。
仿如是披上了飛快流淌的光陰長河，足以沖刷腐朽萬物，甚至是消磨諸道。
若有人恰在這時施展瞳術，細看柳風肌膚，會發現柳風一層層蛻皮，肌膚重複衰老壞死。
身為宿主的柳風，且是堪比初入教主層次的存在，他自己尚且如此，外人過來中招的下場可想而知。
正是有這樣一層光陰護甲，柳風才能抵禦輪迴盤碎片之上的大道威壓和靈壓。
可饒是有如此絕無僅有的手段在身，收取到約莫一千塊輪迴盤碎片時，還是到了他能承受的極限。
套上外殼用來驅使，鎮壓他人，也是鎮壓他自己，需量力而行。
及時罷手，柳風改為拓印其他輪迴盤碎片上的禁制，這對他感悟大道有用。
「差不多是時候了。」
柳風只拓印部分陌生禁制，回首看去，各家十餘位接近輪迴盤碎片的准教主之上，只有兩位教主化身得手幾塊，當中四位準教主則是倒了霉！
同為準教主，柳風能拿，還是拿上千塊，那四位一塊拿不到，步了先前十一位的後塵，成了半夢半醒的行屍走肉。
察覺這一事實，其餘人看向柳風的目光愈發驚異，自然也包括此時掉頭遠離輪迴盤碎片的兩女。
柳風用三步走出輪迴盤碎片所在地帶，第四步便是帶著上千輪迴盤碎片，走向了她們。
泥流傾瀉往下，眼見著近六萬里泥流要到頭。
隔著洶湧的泥流，退到這邊的兩女目露寒光，面向柳風本體。
容貌清麗的一女，名為紀歸蓮的異道修士，如神陰娘娘猜測的一樣，是個異道蠱師。
其異道蠱命名為「分神」，可種神於他人神魂，吸乾他人神魂，因而此女神魂極為強大，連帶分身一樣如此。
此女來時有六大皇血妖族分身，除去毀去的火鳳和饕獸，還有白澤、龍龜、覆海青猿、冥蛇。
而充當傀儡的混仙化身更多，但眼下無用，不然會因輪迴盤碎片失控。
另一女體態妖嬈，腰肢盈盈一握，衣裙華美，身懷先天聖靈所化濁靈，乃聖靈之體，名為錢嬌嬌。
「都是悟得部分化道之法，無需懼他，紀道友放出你分身，我們聯手給他些教訓。」錢嬌嬌話音嬌柔，煞為動聽。
只說給些教訓，不說聯手殺之，是因她見到走向她們的神陰和羅生魂。
僅神魂恢復到教主層次，實力不見得比她們強大，但足以正面交鋒，困住她們少許。
有這樣兩個幫手在，她們不可能殺得了對面走來的准教主異道修士。
紀歸蓮面色淡淡，沒有立馬回應，她眼眸幽冷，外人無法看出其心中所想。
此女端詳柳風身後輪迴盤碎片，暗自感應，當雙方距離拉近到千里，衡量隨之而來的無形鎮壓後，當機立斷。
幽藍水光一閃，一通體青毛的巨猿走出其內天地，正是皇血覆海青猿，准教主修為。
錢嬌嬌以為她要動手時，紀歸蓮卻是猛地飛身往上，以妖猿分身沖向堵截住上方的宮裝女子，本人逆著泥流逃遁。
「姓紀的你……」落後一步的錢嬌嬌大驚，趕忙跟著往上逃。
可就這一瞬的耽擱，便定下了生死。
以葬送妖猿分身為代價，拖住神陰娘娘，兩女先後飛過萬里。
因一息之隔，紀歸蓮趕在上方兩家攔截之前，先行遁走；落後些的錢嬌嬌，被冥蛇一族和往生教截住。
濃厚死氣遮蔽上空，一尊蛇形大印砸下；裹挾土行、神魂，兩種化道之法的黑肉如牆壁鋪開。
兩大有教主層次坐鎮的勢力，教主化身親至，被個後輩坑死幾十位門中仙佛，豈會輕易揭過此事。
往上的路被兩家堵死，聖靈之體的准教主也不可能數息間強闖過去。
無瑕再給她轉向下逃，撕裂空間的無形斬擊掃來。
錢嬌嬌身形瞬間虛化，人形消失，原地只有一大團污濁靈光，靈光之中大道之力顯化，水、陰、濁三種感悟部分的化道之法齊出。
姓紀的賤人臨時抽身走人，留她獨自被困，她不拼命將是死路一條。
奈何拼命，似乎也無濟於事。 出自空間大道的大虛空斬划過污濁靈光，如打在了空處，可此法其實只能略過部分威勢，起碼有三成大虛空斬之威落在錢嬌嬌身上。
「隆隆……」
陰陽二氣成二色圓輪，組成陰陽磨盤逆空而上。
陰陽磨盤，配合著大虛空斬，與錢嬌嬌三種化道之法對碰在。
污濁靈光透下，則被一層水幕阻擋。
雙人交手，洶湧的泥流都被打空一大塊，單是他們這領悟部分的化道之法，也逼近真正的教主層次。
看似勢均力敵，但當柳風本體到來時，輪迴盤碎片鎮壓之力，逼得錢嬌嬌連連倒退。
在柳風操控下，千塊輪迴盤碎片向上，對方三種大道之力明顯變弱。
他踏空而上，體內異道蠱「蝕刻」抵消鎮壓之力，出手還是全盛之威。
再對上出手變弱的聖靈之體，轉眼便分出了勝負。
神陰娘娘和羅生魂都沒來得及出手，就見一襲紫袍的柳風閃身一步，走到那妖嬈女子身前時，女子被空間大道之力碾為血霧，神魂一併稀碎。
更下方，泥薩教、天禪宮、帝女宮、玄神宮，多達四家想著出手阻止，同樣來之不及。
如若可能，哪怕是被坑害過的玄神宮，都願出手救人，只因那是能抗衡柳風的異道修士，可為柳風留下後患。
身在冰鸞寶船的帝女宮宮主佘盈，出塵仙容上眉頭微蹙，再次飛近輪迴盤碎片，收取第六塊碎片。
她心知柳風這一世福源之大，前世今生的積累加於一身，定是得了某種大造化，故而才能收走千塊輪迴盤碎片。
相比之下，她這化身最多不過十塊，只能儘量參悟輪迴盤，找出抵禦鎮壓之法。
若不然，日後她本體面對柳風，等於是憑白弱了一截，而柳風相當於是撿了件擁有鎮壓之力的外物，強過一般道器。
上方，冥蛇一族、往生教兩家收回道器，讓出道來。
柳風捲走血霧和崩潰的神魂，血肉精華餵蠱，神魂送入靈海煉化。
吞掉一位準教主異道修士，會令他更快走向教主層次。
環視一眼，柳風沒有在意各家忌憚的目光，只冷冷掃視帝女宮等四家勢力。
「我們走。」
將輪迴盤碎片收進內天地，與神陰和羅生魂走到一處。
遁出萬里後，陽山子脫離幻境，心有餘悸。
再往上數萬里，元采荷和邊清琴幾女被放出，自行收取飄散的教主靈性。
身在煉陰鏡上，陽山子背負龜殼，臉色落寞，一陣唏噓過後，向柳風投去感激目光。
「老夫比之一些晚輩准教主還不如，差點喪失自我，叫三位道友見笑了。」
他心知肚明，縱是得手的靈物足夠，勉強將他推到了教主層次，也會是教主之中墊底的存在，去到天外天與其他教主相爭多半是作死。
姚素香這時神情亢奮，施展偷天血脈神通，收取教主靈性之快比師父陽山子還快。
「老傢伙不中用，還得我來。」此女差准教主層次不多，隨時可能趕上陽山子的境界。
周婉、邊清琴、元采荷，三萬年給她們修行，又有幸同行到此收取機緣，准教主層次也都只是遲早之事。
沿途四女皆是拼盡全力拿好處，可惜越過輪迴盤碎片後，放鬆的大道威壓沒能持續太久。
一柱香不到，上方再有大道威壓降臨，而這回的威壓強了太多。
一行人仰頭看去，前路被一片看不到邊際的黑影橫斷，又是輪迴盤投影，但完全不同於來時所見一角。
上上下下，各家勢力的道器先後頓在空中，放眼輪迴盤投影。
視野範圍所見，這處投影除開裂痕外，完完整整不見缺口，絕不是一角，有可能是整個輪迴盤的投影。
煌煌威壓浩蕩，無形中如有無數大山砸在眾人頭頂，令人無法越過。
柳風駕馭煉陰鏡，頂著威壓緩緩向上，接近輪迴盤投影三萬里時，看得愈發清晰。
「我們往前的路到頭了，不是老輩教主本體親至，無人可越過去……好在邊上有虛空裂痕可供離開泥流。」羅生魂指向投影下方某處。
神陰娘娘感應一番，如羅生魂說的一樣，輪迴盤投影橫斷此地，一般教主本體照樣無力越過，她和柳風也不例外。
柳風看向虛空裂痕外的虛無，再看看上方巨大投影，目光略過投影，移向了更上方的虛無中。
輪迴盤投影之外，可見其他投影，乃是輪迴盤附近的其他神異之物，同處於輪迴之地。
投影中有妄水、有三身川，一株紫金樹、一團血光、一團污濁血肉……這些投影都極淡。
但有一物如輪迴盤投影一樣清晰，那是一方同樣大到超出准教主目力極限的龐然大物，一方泥池，正對著輪迴盤。
若是倒過來看，即是泥池在輪迴盤下方，聯想一股股泥流和無數飄散靈性，不禁令人懷疑泥池是在承載輪迴盤磨碎之物。
如同一面磨盤和一方池子，說來簡單，像是有人隨手做出的器具，但推測出的真相令人動容。
神陰和羅生魂在看，其他各家飛近的准教主之上也在看。
不難想到，是輪迴盤磨碎了眾生真靈，下至凡夫俗子，上至掌握大道之力的教主，入輪迴者皆被打碎。
但事實似乎脫離眾生料想，進輪迴盤後不是經歷輪迴，而是被打碎丟進池中，這天地間眾生轉世的方式要比世間傳說殘酷太多。
到底如何走過完整輪迴，又是如何有來世，只看投影表象無從揣測，恐怕只有領悟其中禁制運轉不可。
旁人心神震撼之時，柳風回憶見證的種種真相，心中明悟更多。
「本就都是些死人而已，何來入真正的輪迴！這一輪盤一泥池為法寶，多半只是叫死人度過虛假的一世世，以死人之身重活罷了。」
「眾生披著死人皮囊，靈性一世世重塑沒散去，皆因加入了那位的靈性，是他支撐起眾生！」
「亦或說，眾生皆死，是他一人在衍化眾生……只有他是活人！是他在悟道？還是僅僅是其一場大夢？」
柳風沒有繼續細想下去，越往深處想越覺恐怖，絕不肯接受自己只是他人夢中轉世的死人，且只是芸芸眾生，無數死人中的一個。
目光移向虛空裂痕，之前逃走的異道蠱師紀歸蓮，想來是逃進了虛無。
往上是天外天，往下回虛界，大劫將至虛界難保，對方必然會去天外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