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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雲崢番外1

2024-08-09 06:34:45 作者: 商枝
  月秦皇宮。

  時值盛夏,池塘里荷花盛開,兩岸芳草萋萋,遠遠的就能望見,綠柳拂動,美景令人陶醉。

  有一錦衣華服的少年站在涼亭之中,身後另有一黑衣少年隨侍。

  「世子,姑娘又出宮去了,要派人跟著嗎?」秋白低了頭,口氣畢恭畢敬地問。

  「不必跟隨,由她去就是了。」那少年輕輕一笑,嗓音清澈明亮。

  聞及此言,秋白眉頭微皺:「世子......」

  「嗯?」

  「還有一言,不知屬下當講不當講?」在深思熟慮的過程中,秋白最終鼓起勇氣,毅然開口表達自己的想法。

  「不當講。」

  「……」多年的兄弟之情餵了狗。

  一把將手裡的魚食都拋進湖中,那說話的少年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來,面若冠玉,唇紅齒白,眼神炯炯有神,唇邊微微勾起一抹淡笑,氣質超然。

  此人也不是別人,正是戎錦和慕雲卿的長子,雲崢!

  這一年,雲崢恰好年滿十八歲。

  戎辭想讓他繼承皇位,戎錦想讓他繼承王位。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世子爺日後的道路必然不可限量,素日巴結逢迎的人不計其數。

  一方面,他容貌姣好,氣質高雅,另一方面,他身居高位,地位顯赫,如果有一位朝臣能夠招來這樣的女婿,只怕是在睡夢中都要笑醒過來。

  因此,登門說親的人都要將瑾王府的門檻兒給踏破了。

  種種原因,雲崢才溜出了北齊,本想來月秦,到舅舅這躲躲清閒,結果雲陌還追在他屁股後面讓他掌管月秦。

  要換作平時,他早就腳底抹油了,可惜卻因一人被牽絆住了。

  回過神來,雲崢掃了眼池中正在吃食的幾尾錦鯉,俊眉輕皺,問秋白道:「這池中的鯉魚是不是少了少點?」

  聞言,秋白忍不住抿唇,心說您還好意思問!還不是您那「好媳婦」的傑作!

  秋白深知雲崢的性子,是以並不直說,而是問他:「您嫌少啊?」

  雲崢點了點頭:「我聽皇舅舅說,前幾日方才有人進貢了一批金貴罕見的金魚,怎的我到現在都沒瞧見呢?」

  「哦,已經死了。」

  「死了?!」雲崢語氣微惱。

  秋白倒是十分平靜,語調無波無瀾,毫無起伏的說道:「嗯,死了,一條都沒剩下。」

  「怎麼死的?」

  「撐死的。」

  雲崢一聽當時就沉下臉來,肉眼可見的不悅:「負責飼養的奴才是做什麼吃的!這點子小事也做不好嗎?」

  「啊,不關宮人的事,是蘭姑娘給餵死的。」

  「不過幾尾錦鯉罷了,死了便死了,又有什麼。」

  「……」不該感到意外的,實在不該感到意外的,畢竟類似的情況每日都要發生幾次。

  同樣的事情,只要關乎那位蘭姑娘,他們家世子爺就跟被下了降頭似的,瞬間變了一個態度,毫無原則可言。

  千錯萬錯,那都是別人的錯,蘭姑娘是肯定不會錯的。


  秋白覺得,甚至哪一日他們家世子面臨究竟是他自己錯還是蘭姑娘不對的時候,世子都會毫不猶豫的扇他自己兩耳光。

  像是為了印證秋白的猜測,他便繼續說:「若光是被撐死也就罷了,因死人丟棄在池中不管恐會影響其他的魚,是以必要打撈出來才行,可蘭姑娘卻興起說什麼萬物生靈皆該被同樣對待,定要將其火化了才行。」

  「然後呢?」

  「然後就真的架火烤了起來,結果烤著烤著味兒太香,她就給吃了!」

  「……吃、吃了?!」縱然淡定如雲崢,此刻也不免震驚:「怎麼能吃了呢?」

  秋白立刻點頭附和,一副「世子你終於抓住重點」的感覺,說:「是吧是吧,若是埋了也就罷了,怎麼著也不能吃了啊。」

  「錦鯉素來只做觀賞之用,肉質太老,也太腥了。」雲崢說著,眉頭越皺越緊:「她既是想吃魚,你怎的不叫御膳房的人好生做給她吃?」

  忽然被責問的秋白:「……」屎盆子這就扣他頭上了?

  「對了!」想到了什麼,雲崢忽然開口又接著問道:「舒兒她只是吃魚,可有飲酒嗎?」

  「……」他們家世子爺還有理智可言嗎?

  秋白面露無奈之色,感覺這位主子的關注點似乎偏離了實際情況。

  忍不住嘆了口氣,秋白語氣喪喪的回答:「沒有,蘭姑娘吃了兩口就說不好吃,然後通通餵了貓了。」

  「那就好……」聊起蘭舒,雲崢眼睛都是亮亮的,眼底透出些微笑意。

  「不是屬下說,您也該好生管管姑娘,再這麼任由她胡作非為下去,她非得把整座皇宮給拆了不可!」

  退一步講,其實就算拆了也無妨,但這到底是月秦的皇宮,又不是北齊的,到時候文官進諫不是給陛下找麻煩嘛,畢竟雲陌舅舅可不像王爺那麼狠戾,一個眼神就能鎮住那些御史,到時少不得要聽那些老頭子嘮叨。

  光是想想,秋白就覺得腦殼疼,一臉的苦大仇深。

  可雲崢卻一臉的漫不經心,只聽他慢悠悠的說:「誇大其辭,哪裡就那麼嚴重了,舒兒她只是覺得這宮裡太悶了而已。」

  這四方天地,哪有她的碧雲山來的快活。

  他本也不想拘束她,只是若不將人困住,她便會像那自由的鳥兒,振翅而翔,飛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那是他絕對不能允許的!

  ***

  晚膳時分,宮門前出現了一輛寶蓋馬車。

  馬車穩穩停在了宮門口,但見車上下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一襲水綠色的望仙裙,長髮及腰,明眸含星,唇若塗脂,美不勝收。

  她緩步走下馬車,宮門口的侍衛見了,無不頷首請安。

  「姑娘回來啦,世子正等著您用膳呢。」傳膳宮女見蘭舒歸來,口氣畢恭畢敬地說。

  「嗯。」淡淡應聲,蘭舒逕自進殿。

  及至房中,映入眼帘的是那容貌如玉的少年,他端坐在桌後,凝視著她的瞬間,眼中閃著光。

  雲崢唇角帶笑:「回來啦?」

  蘭舒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雲崢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在身邊坐下,然後親自為她布菜,說:「今兒御膳房新做了幾道菜式,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蘭舒垂眸看著自己面前險些堆成小山似的碗,神色淡淡的,不明悲喜,只是語氣平靜的回了句:「多謝世子,我自己可以。」

  雲崢揚眉,不置可否。

  殿中伺候的宮女見此早已見怪不怪,從這位蘭姑娘被世子接進宮那日開始,兩人便是如此相處的。

  一個殷勤,一個冷淡。

  蘭舒本來就不是那麼聒噪的人,特別是在用膳的時候,她就更不愛說話了。

  一直到吃晚飯,她將手搭在膝蓋上,坐的端端正正的,然後才望著雲崢正色道:「你還是不準備放我走嗎?」

  雲崢神色不變,寵溺的笑笑:「舒兒說什麼傻話,咱們定是要在一處的啊。」

  「可你之前明明說,帶我去見過你爹娘後,我們成了親你就同意讓我回碧雲山去,難道不作數了嗎?」

  「怎會!」

  「那我們幾時去見你爹娘?」

  「舒兒急什麼?」雲崢一隻手托著下巴,細細打量著蘭舒:「就這麼想嫁給我?」

  蘭舒垂眸,並不吭聲。

  她從來都不撒謊的。

  見狀,雲崢眸色微涼,卻到底沒有對她說一句重話,而是故作輕鬆的說:「你不是說你從來沒來過月秦嘛,如今正好有機會,好生在這玩一玩豈不好?」

  蘭舒抬眸看向他,語氣鄭重:「不好。」

  「嗯?」

  「我想回碧雲山去。」

  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雲崢語氣慵懶,卻異常堅定:「不行。」

  碧雲山中迷障重重,陷阱極多,一旦帶她回去便猶如困龍游入池中,再想將她留在身邊就難了。

  數不清是第幾次和雲崢提出要回碧雲山,不過和前幾次一樣,都被拒絕了。

  思及此,蘭舒的眸光不禁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她起身走進裡間,不再理會雲崢。

  雲崢到底不忍見她如此,思來想去,最後便追到裡間挨著她坐,溫聲道:「那這樣好不好,明日我便去和舅舅辭行,然後咱們就動身回北齊去,屆時見過爹娘咱們就成親,成親後不管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去,如何?」

  「……嗯。」蘭舒視線低垂,並沒有看著他的眼睛。

  雲崢的心智完全承襲了他的爹娘,其智近妖,對於人心的把控幾乎無人能及,是以一見蘭舒這個反應,雲崢便知道她不過是在敷衍他。

  為了從他身邊逃離,她居然都肯撒謊了!

  其實雲崢都猜到了,蘭舒之所以急著見他爹娘,不過是想等見到人後將他的所作所為告知,期待他們能約束管教他,然後她好能恢復自由,一走了之。

  她這打算其實也沒錯,只是……他總歸不會讓她如願就是了。

  蘭舒見雲崢忽然不再說話,目光明明滅滅,閃爍不定,她心裡一驚,便道:「你在想什麼?」

  又在想怎麼算計她嗎?

  聞聲,雲崢恍然回過神來,語氣輕鬆的笑曰:「哦,我在想明日向舅父辭行該如何說,才能順利讓他讓我們走。」

  如此,蘭舒方才不疑有他,兀自擺弄瓶里的花。


  雲崢看著她的側臉,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對蘭舒的初印象,雲崢想,用一個字就可以概括。

  淡!

  像水一樣淡。

  淡到骨子裡那種,萬事萬物都難動其心。

  那是一個神色冷淡,眸光更加冷淡的女子。

  一襲白衣,一管玉簫,整個人如同從雲端墜落,不染凡塵。

  後來相處下來雲崢方才明白,蘭舒她的確像水,看似柔軟,實在堅韌,自有穿石之力。

  數月之前,雲崢帶著秋白和半兩從北齊出發,一路遊山玩水想去月秦,還特意在中途去看望了陸成歡和容澈他們,結果未出大梁境內,途經一山,他們意外為山中陷阱所困,也是在那時,雲崢偶然見到了蘭舒。

  山中機關重重,不知為何人所設,且道路曲折,如同迷宮一般,讓他們難辨方向,半兩還意外被暗器所傷。

  就在雲崢和秋白準備帶著半兩硬闖的時候,不妨旁邊忽然響起一陣幽幽簫聲,兩人聞聲看去才發現剛才還是空樹杈,這一刻竟有一個人坐在那裡。

  是一位姑娘家,生的姿容不俗,堪稱絕色。

  可是比起她的相貌,雲崢倒是覺得,她身上的氣質更為吸引人。

  一曲終罷,女人覆手一轉就把玉簫不知道收在哪裡,然後輕輕扭頭向雲崢看去。

  二人對視片刻後,雲崢終於先開口說:「煩勞姑娘,請問此地是哪裡?」

  「碧雲山。」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仿佛帶著冬日獨有的冰寒氣息,帶給人一種冷意,讓人難以言喻。

  聞言,雲崢的神情變得更加謙遜有禮,眼神溫潤地繼續追問:「那這山中陷阱可是姑娘所設?」

  「不是。」

  「那請問,姑娘如何能平安無事的出現在此,如入無人之境?」

  「因為我知道哪裡有機關,可以避開。」

  聞言,秋白和雲崢相視一眼,前者忍不住問:「你不是說這陷阱不是你設的嗎?那你又如何能避得開呢?」

  「是我師父設的。」

  「……」怎麼感覺這姑娘說話有點大喘氣呢?

  不過不管怎麼樣吧,只要她知道怎麼避開那些機關就好。

  於是秋白接著說:「既是這樣,那還請姑娘設法救我們出去,在下在此先行謝過了。」

  蘭舒搖頭:「不必言謝。」

  秋白剛在心裡想,這姑娘看起來冷冰冰的,倒還算識得禮數,誰知,緊跟著他就聽蘭舒來了句:「我不打算救你們。」

  秋白:「……」

  雲崢:「……」她說話一直這麼「峰迴路轉」的嗎?

  蘭舒的回答直截了當,顯然是出於真心不願意將他們從困境中解救出來!

  而且,蘭舒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冷漠,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們,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有任何不妥之處。

  這秋白就有點想不明白了,既然她不打算施以援手,為何還要和他們有來有往的說這許多話?存心戲弄他們嗎?

  在那一刻,饒是一貫淡定如雲崢,也不禁感到了一絲驚疑。


  他能覺得這個女子沒有惡意,就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痛快地說著拒絕?

  同雲崢說了這一番話後,蘭舒並沒有走,反而還安靜地坐在樹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你在看什麼?」忍氣吞聲良久,秋白終究抵不過內心的好奇心,依舊仰著頭問樹上的女人。

  「等著看你們死啊。」那些曾被困於此山中的,不止是他們,無論武藝多麼高強都無人能夠逃脫,唯有她或是師父親自將其解救。

  可是師父臨走前曾特意叮囑過她,他不在,她萬萬不可隨意救人上山,因著世間險惡,恐她會輕信人言,被人給騙了。

  師父還說,若是騙些錢財倒也無妨,就只怕有人見色起意會傷害到她。

  她雖輕功絕世,但卻沒有與人交手的能力,一旦碰上個壞心眼兒的人暗中算計她,那她必為對方所害!

  正因如此,蘭舒才冷眼旁觀,並不施以援手。

  雲崢和秋白不知道蘭舒心裡具體在想什麼,只是單聽她說的話,兩人的心都忍不住沉了下去。

  怪道人言,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幽幽的嘆了口氣,雲崢隨手摘下臉上的半張面具,順手丟到了草叢中,而後撩袍席地而坐,對秋白說:「扶半兩坐下,我先給他療傷。」

  他擔心那暗器上有毒,萬一耽擱了就不好了。

  不想,秋白方才扶著半兩坐下,就見方才還悠然坐在樹上的女子翩然而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們的面前。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雲崢。

  雲崢也仰頭看著她。

  四目相對,她忽然開口道:「隨我來。」

  說完,她便兀自轉身離去。

  她的轉變發生的突然,秋白和雲崢面面相覷,前者心裡尚有猶疑,後者倒是很快就接受了現實,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見狀,秋白也忙背著半兩跟上。

  路上他壓低聲音問雲崢:「她不是說要看著咱們死嗎?怎麼忽然改主意了?」

  這一點,雲崢也不得而知。

  緩緩的搖了搖頭,他沒有回答,只專心看著眼前的路,仿佛在欣賞著這座山中的美景。

  然而實際上,他卻默默地在心裡記錄下了自己所走過的道路。

  在前方,蘭舒緩慢而從容地前行,仿佛並不擔心他們會在道路上留下任何痕跡。

  直到許久之後,雲崢才知道,即使他還記得那條上山的路,但卻不能順著那條路下山。

  由於碧雲山中的每一個機關都是相互連接的,如果沒有蘭舒在前方指引,任何人都很難離開,除非她親自指點對方了解這座山中所有機關的位置。

  對於蘭舒而言,這裡並不存在一條絕對的出路,只要有她在,便可輕鬆地將死門轉變為死門,從而暢通無阻。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秋白忽然腳步一頓,喚了雲崢一聲:「阿崢!」

  他們在外行走,為了避人耳目,秋白和半兩便一直這樣叫他。

  雲崢回眸:「怎麼了?」

  「半兩有些不對勁兒,身子越來越涼了。」


  這時,蘭舒忽然開口問了句:「死了?」

  秋白:「……」她就這麼盼著他們噶了是吧?

  雲崢走過來查看半兩的情況,發現他身體冰寒,整個人如同被泡在寒潭裡撈出來的一般,雲崢湊近,聽見他口中念叨著「熱」。

  這就愈發奇怪了。

  眉心沉了沉,雲崢第一次後悔當初沒有和師公他老人家好生學習醫術。

  如今這般,著實令人為難。

  就在眾人都沉默之際,不妨蘭舒又追問了一句:「他是死了嗎?」

  秋白白眼兒都要翻出天際去了,但想著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還是回答說:「這會子還沒死呢。」

  不過待會兒就說不定了。

  這個答案,應該沒讓她失望吧?

  雲崢轉頭看向蘭舒,倒十分有耐心的問道:「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蘭舒眨了眨眼,回說:「要是這會子還沒死,那他就不會死了,頂多是難受個幾日,但於性命無礙。」

  一聽這話,秋白便重新來了精神:「當真?!」

  「嗯。」想了想,蘭舒又補充道:「我從來都不騙人。」

  看著她坦蕩的目光,秋白倒是信她這話。

  只是他不明白,她問半兩死沒死是想告訴他們半兩受傷的實情,那她應該往好聽了說啊,哪有上來就問人家死沒死的!

  正常人沒這麼聊天的吧。

  說起來,秋白的想法倒沒有錯,但這只是正常人的思維方式而已,可蘭舒她不是那么正常啊。

  她從小就住在碧雲山上,從未外出,唯一認識的活人就是她師父。

  從小長到大,她對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認識,都是靠師父教的還有她自己的理解,所以她很天真、很純粹。

  她以為自己不撒謊,別人就都和她一樣。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就譬如她眼前站著的雲崢吧,就絕非善類。

  想著蘭舒能夠判斷半兩會不會死,雲崢猜測她或許能夠救治半兩,便說:「能否請姑娘發發善心,救他一救?」

  蘭舒聞言,卻微微搖頭:「你求錯了人,我不懂醫術。」

  「那你如何知道他死不了?」

  「我師父所下的毒,若是取人性命的毒,那他一定當場就沒命了,要是挺到這會兒還有氣息,那就不是要命的毒,所以死不了的。」

  話雖如此說,可眼見半兩如此痛苦,秋白和雲崢也放心不下。

  「那他這情況要幾時才能好轉?」

  「這就說不準了,興許一兩日,也有可能六七日,得看他素日身體情況如何。」

  聽到這話,秋白和雲崢方才稍稍安心。

  半兩平日裡壯的跟頭牛似的,想來很快便會恢復如初的。

  和蘭舒一起回了她平日裡生活的地方,秋白卻有一絲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撼!

  令人驚訝的是,她所居住的地方居然是如此的宜人!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花海,花叢之中有一座十分富麗的宅邸,遠遠看去,猶如置身幻景之中。


  然而在秋白的認知中,如同蘭舒一般的人,像不拘泥於此的世外高人似的,更應該居住在一處山洞之中,享受著微風拂面和煙霧繚繞的樂趣,遠離塵世紛擾。

  就是不知……如此精緻考究的居所,她是如何建造的?

  如果是由他人策劃建造的,那麼江湖上的比較不會毫無風聲可言,這樣的想法讓雲崢的內心更加感到不可思議。

  想到這裡,雲崢又仔細端詳蘭舒,竟恍然發現她身上的衣裙乃是有千金一匹的蟬翼紗所制,因薄如蟬翼而得名,也正因如此,是以並不易得。

  便是在北齊,尋常富貴人家有銀子也買不著,但她為何卻有?

  她究竟是何身份?

  雲崢心中的疑惑一時間並未得到解答,這會子他們只顧著安頓半兩了,蘭舒將他們安排在一間屋子之後便逕自離開,不知去了何處。

  等一切塵埃落定,秋白已是飢腸轆轆。

  恰在此時,房外忽然傳來了陣陣香氣,令人垂涎。

  直到雲秋白循著香味瞥見那慢條斯理用餐的蘭舒時,眼睛不禁亮起,忙朝她走了過去。

  不料,卻只在桌上看到了一副碗筷,這顯然是沒有準備他們的份兒,是他想多了。

  察覺到秋百的存在,蘭舒轉頭看向他,語氣淡淡的問道:「有事?」

  「額……」秋白有些語塞:「就是想請問,姑娘這飯……」

  「哦,是我自己做的。」蘭舒說著眨巴了兩下眼睛,仿佛在說「我的手藝好吧」。

  可除此之外,她再沒說別的。

  像是禮貌性的問一句「要不要一起吃」之類的,根本隻字未提。

  雲崢見秋白去而不返,便跟走了出來,他倒是沒怎麼關注吃的,而是想起了一個之前就該問的問題:「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蘭舒。」說完,蘭舒繼續用膳,同樣沒有開口邀請他一起吃。

  「形如空谷幽蘭,坐看雲捲雲舒……真是個好名字。」

  點了點頭,蘭舒毫不客氣的接受了雲崢的讚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秋白冷眼旁觀,不得已,只得主動開口請求道:「蘭舒姑娘,我們腹中也有些飢餓,不知可否分一些吃食給我們?」

  其實起初只有一絲飢餓的感覺,但是當他嗅到她烹製的美食香氣時,肚子瞬間就「嘰里咕嚕」的叫了起來。

  聽到這番話,蘭舒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說:「這隻夠我自己吃的,若給了你們,我就要挨餓了。」

  方才沒有聽他們說要用膳,所以她只當他們不餓,自然也就沒把他們算進去。

  看到雲崢和秋白還站在原地,蘭舒忍不住伸手指了指一個地方對他們說:「廚房在那裡,你們可以自己去做。」

  秋白皺了皺眉,面露窘迫:「但我們不會下廚啊。」

  「這樣啊……」

  「嗯嗯!」秋白用力點頭。

  他本以為如此一來,蘭舒便會大發善心提出做給他們吃,誰知,她居然來了句:「這也無妨,我可以教你們。」

  秋白:「……」就沒有她做給他們吃這個選項嗎?


  蘭舒話音剛落,便站起身來要往廚房走。

  秋白卻不死心,滿眼期待地看著她問:「能不能你做了給我們吃啊?」

  恐蘭舒不答應,秋白立刻語氣急切的補充道:「啊,我們可以付給你銀子,可好?」

  「不好。」脫口而出的拒絕。

  就和方才在林中遇見時一樣,蘭舒毫不含蓄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她不願意!

  秋白也知道人家拒絕了他便不該再繼續糾纏,可他實在是好奇,便追問道:「為、為什麼?」

  「因為我不願意做飯。」

  「可、可這也是你做的啊。」秋白指著光溜溜的盤子。

  「做給自己吃就算再不願也要做,否則就餓死了,但是你們,餓死了也與我無關啊。」

  「……」頗有道理。

  就在秋白還在糾結蘭舒為何行事與常人不同時,雲崢已經十分淡定的接受了她的行為和說話方式,並對她說:「還望姑娘不辭辛勞,就教在下如何做飯吧。」

  聞聽此言,秋白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沒聽錯吧?!

  世子爺居然要親自下廚?

  蘭舒倒是並不意外,反而還十分難得的安慰了雲崢兩句:「很簡單的,一看就會。」

  秋白在後面小聲嘀咕:「就怕一做就廢……」

  而也不知是為了印證秋白的擔憂,還是雲崢「不忍叫他失望」,這頓飯做的怎麼說呢……就是閉著眼睛光聞味都不敢往嘴裡送。

  秋白嘴角抽搐:「這、這是人能吃的東西?」

  雲崢面不改色的注視著桌子上那兩盤漆黑的物品,眼神微微一轉,淡定道:「凡事不可只看表面,內里滋味其實不錯。」

  秋白狐疑道:「你嘗過了?」

  「沒有。」

  「……」那他讓他吃!

  深怕自己吃下這東西見不著明天早上的太陽,秋白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我那個,我那個……我好像不餓了。」

  不想他話音方落,就聽蘭舒疑惑的問道:「可你剛剛一直嚷嚷著餓!」

  秋白:「……」

  蘭舒眼睛裡微微有些懷疑地看著秋白,似乎有些不解,剛才就跟快要餓死了似的,怎麼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說不餓就不餓了呢?

  秋白也算是發現了,跟這位姑娘聊天就不能講究什麼委婉含蓄,於是近乎氣急敗壞的指著桌上那兩盤黑乎乎的東西,說:「我不想吃行了吧!這玩意兒誰敢往嘴裡送啊!」

  這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即便如此,蘭舒也依舊沒有鬆口說要做飯給他們吃,畢竟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能輕易做出讓步。

  不過看在雲崢謙遜好學的態度上,蘭舒到底沒有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而是說:「山裡有果子,你們可以採摘一些回來果腹。」

  秋白聞聽,大喜過望,立刻表示:「我這就去!」

  等他走後,雲崢看著自己「精心」燒制出來的炭黑菜餚,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蘭舒說:「抱歉,浪費了姑娘的糧食。」


  蘭舒點頭,直言道:「的確是浪費了。」

  可緊跟著她又說:「不過凡事都有一個過程,慢慢來,後面就會做的很好了。」

  「哦?那姑娘當初剛學燒菜的時候,也如在下這般嗎?」

  「那倒不是,廚藝能爛成你這樣的也實屬不多,我無法與你比肩。」

  「……」好漂亮的一張嘴,好「惡毒」的一句話。

  想到什麼,雲崢又對蘭舒說:「對了,我的那位兄弟雖說性命無憂,但到底是中了毒,身體不適,所以我想在此叨擾幾日再動身上路,不知是否方便?」

  幾經周折,雲崢算是徹底明白了,和蘭舒說話就得直奔主題,那些含糊其辭的話到她這裡都沒用。

  與其拐彎抹角,不如直截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或許她會毫不猶豫地接受。

  果不其然!

  聞雲崢之言,蘭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全然未有任何思索。

  因為要等秋白回來,雲崢索性便和蘭舒閒聊了起來。

  他問她:「這裡屋舍儼然,儼然是一處世外桃源,卻不知這是何人所建?」

  蘭舒果然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隱瞞,坦白道:「是我師父找人來建造的。」

  聞言,雲崢眼神卻不自覺閃爍起來。

  尋覓外界之人,但是此事卻並未走漏任何風聲,這有可能嗎?

  「不瞞姑娘說,我並非第一次來大梁,可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這裡還有這一處天仙寶境,那些人竟從未外傳?」

  「死人還怎麼傳?」

  「死了?!」

  「嗯,房子一建好,他們就都被師父給殺了。」蘭舒的語氣稀疏平常,仿佛那不是幾條人命,而是幾尾游魚而已。

  雲崢:「……」

  任憑雲崢再是如何聰慧,也絕想不到會是這個發展走向。

  這樣動輒殺人,他覺得,她師父或許和他爹能聊得到一塊去。

  許是看出雲崢誤會了,蘭舒便解釋道:「師父他老人家沒有濫殺無辜,那些人都是作奸犯科的死囚,死不足惜。」

  「原來如此,那你師父還挺有想法的。」

  「我師父的確很聰明,不過這個法子不是他想的,是有人教給他的。」

  雲崢笑著點了點頭,怕自己問的太多會讓蘭舒覺得被冒犯到,是以便沒再追問下去,儘管他肚子裡還有一大堆疑惑。

  「對了,今日蘭姑娘好心收留我等,在下銘感五內,來日必當圖報。」

  若換了旁人聽了這話,要麼口中說著「舉手之勞,不必掛懷」推脫一番,要麼真想被報答笑笑不說話也就是了,可蘭舒便不,她直接問了句:「來日是哪一日?」

  這可是問著了雲崢。

  雖然他說這話並非空口許諾,但他以為她怎麼著也得等到日後真的遇到麻煩再去找他,不想她打算的倒是仔細。

  於是,他試探著問:「……此刻?」

  蘭舒毫不客氣的點頭:「好。」

  然後她就定定的望著雲崢,仿佛在說:開始報答吧,我看看你要怎麼報答。


  雲崢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後從腰間解下了一枚柳葉蓮心的荷包,從裡面拿出了兩塊金子。

  誰知還沒等遞過去呢,就看蘭舒搖頭拒絕,說:「我不缺銀子。」

  她師父給她留了好多呢。

  「那……」雲崢又看了一圈,最終將視線落在了自己腰間的玉佩上。

  是一塊白玉質地的雲紋玉佩,玉質細膩滑潤,一看就不是尋常玉石可比的。

  這是有一年戎辭帶雲嫣回月秦去「省親」,為了遊山玩水他們還特地繞了遠路,在大梁境內逗留了數日才離開。

  也正是在那時,他們途徑一山,遠遠的便見光華閃耀,走得近了方才發現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因四周被泥土包裹,所以乍一看起來和其他頑石並無異樣,但頂端有個位置不知為何露出了一小塊,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

  戎辭當即便命人起出帶走,原想著日後給雲嫣打磨首飾,但後來當他們回到北齊時,雲崢見了那石頭便「愛不釋手」,那夫妻倆當即二話不出就送給了他。

  只是若只給他一人未免顯得厚此薄彼,於是便將此石一分為二,他和慕嫿媒人一塊,分別雕成了雲和花。

  他自小便隨身攜帶,從未離身。

  雲崢一直都很寶貝這塊玉,素日若有人想看,若非親近之人,他都拒之不允。

  便是秋白他們想看,他都要在一旁盯著,深恐他們失手給他跌了打了。

  可是方才那個瞬間,他居然生出一個念頭想把這枚玉佩暫且給她,以便日後作為今日之諾的憑證,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何。

  卻說蘭舒見雲崢不停摩搓著那塊玉,便料想那是他心愛之物,或是頂要緊的東西。

  她伸手:「能否給我瞧瞧?」

  雲崢沒有猶豫,自腰間解下便放在了她的手裡。

  蘭舒拿在手中細細把玩,眸光愈亮:「好漂亮的玉啊。」

  她抬眸看向雲崢,眼中帶著驚奇:「怎麼還是熱的?溫乎乎的!」

  聞言,雲崢也不禁愣住。

  溫熱的?!

  這麼可能!

  這塊玉他佩戴多年,觸手生涼,捂都捂不熱。

  見雲崢面露狐疑,顯然是不肯相信自己說的話,蘭舒也不多辯解,只直接拿著那玉佩輕輕貼到了他的頰邊。

  感覺到頰邊傳來一道溫熱的感覺,饒是雲崢一貫喜怒不形於色,此刻還是不免面露驚疑。

  竟當真是溫熱的!

  怎麼會這樣?

  「奇了!這玉佩我佩戴多年,從未如此。」

  蘭舒無辜的眨了眨眼,問他:「那是我給你碰壞了?」

  「非也。」

  「吶,還給你。」

  雲崢卻沒接,而是說:「你不是想留下這枚玉佩以此為憑嗎?」

  蘭舒搖頭:「不是啊。」

  她只是瞧著這玉好看,心下莫名喜歡,所以想仔細瞧瞧,並無奪人所愛的意思。

  「你這玉瞧著怪稀罕的,好生收著吧。」她沒有奪人所愛的習慣。

  說著,她便將那塊玉遞了回去。

  可讓人意外的是,容凌卻沒有接,而是說:「你拿著吧,日後來尋我,也可以此為憑。」

  莫名的,他希望她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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