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過去了漫長的歲月,又或許僅僅是彈指一揮間。
顏思易起初只感到身體的最深處仿佛有一絲極其細微的溫熱在悄然萌動。
這絲溫熱就好似一顆神秘的種子,於他那近乎乾涸的軀體內部默默地生根、發芽。
初始時,這溫熱是如此的微弱,幾乎難以察覺,但隨著時間的緩緩流淌,它卻堅定而執著地開始蔓延開來。
這股溫熱逐漸化作涓涓細流,以一種極其細膩且柔和的方式,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滲透進他每一個疲憊至極、近乎衰竭的細胞之中。
每一個細胞都仿佛是久旱逢甘霖的枯草,貪婪地吮吸著這來之不易的滋養與溫暖。
他的喉嚨最先清晰地接收到這種復甦的信號,一陣清涼至極的感覺猶如絲絲縷縷的輕煙,在喉間悠悠地蔓延開來。
那感覺,仿佛是有一縷縷無比輕柔、無比舒緩的微風,帶著大自然最清新純淨的氣息,輕輕地拂過那乾涸已久、布滿裂痕的土地,漸漸地驅散了長久以來積聚的乾澀與不適。
這種清涼之感初始時猶如蜻蜓點水般輕盈,隨後卻不斷地加深、加濃,最終竟如同品嘗了一塊由世間最頂級的工匠精心製作的薄荷糖。
那清涼不僅溫柔地撫慰了他飽受折磨的喉嚨,更像是一把神奇的鑰匙,瞬間開啟了他精神世界的大門,讓他原本混沌的意識為之一振,仿佛有一道璀璨的光芒穿透了層層迷霧。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猶如爆發了一場絢麗多彩的知識與靈感的煙花盛宴。
那些曾經讓他絞盡腦汁、困惑不已的作詞的精妙構思,作曲時那如同迷宮般複雜的旋律架構,以及編曲過程中如繁星般繁多的細節和技巧,還有歌唱時那需要千錘百鍊才能掌握的微妙發聲技巧,如洶湧澎湃的潮水一般,鋪天蓋地地向他湧來。
這些知識和技巧並非毫無秩序地胡亂堆砌,而是如同經過了一位智慧的大師精心編排,彼此之間相互呼應、相互關聯,形成了一個結構嚴謹、層次分明的完整體系。
顏思易拼盡全力想要抓住這些如流星般稍縱即逝的靈感和思路,卻發現它們來得如此迅猛、如此密集,如同夏日的暴雨,讓他有些應接不暇。
他只能調動起全身每一絲的精力,全神貫注地投入其中,如同一個在沙漠中極度乾渴的旅人,竭盡全力地去吸收和理解這些珍貴無比的信息。
在這個艱難而又充滿希望的過程中,他的意識仿佛是一隻沉睡在無盡黑暗深淵中的古老巨獸,正從漫長的沉睡中慢慢甦醒。
起初,只是意識的邊緣有了一些極其模糊、難以捉摸的感知,就像是黎明前那若隱若現的曙光。
然後,這些模糊的感知逐漸變得清晰和強烈,如同破曉時分那越來越明亮的陽光,驅散了黑暗。
他開始能夠隱約分辨出周圍的聲音,那是監護儀器發出的有節奏且規律的滴答聲,如同古老的鐘表在訴說著時間的流逝;
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清脆鳥鳴,那聲音宛如大自然奏響的美妙樂章。
他懷著無比堅定的決心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沉重得猶如被萬噸巨石所壓。
他用盡全身每一塊肌肉的力量,以一種緩慢而又頑強的姿態,一點一點地抬起那仿佛被鉛塊灌注的眼皮。
眼前的景象最初只是一片混沌的光影,模糊不清,毫無頭緒。
但隨著他不斷地努力,那些光影慢慢地開始聚焦、明晰,逐漸呈現出清晰的輪廓和色彩。
空氣中那熟悉卻又帶著些許陌生的消毒水味道,如同一把銳利的劍,直直地刺入他的嗅覺神經,讓他的大腦瞬間為之一震,從而更加確信自己當下所處的環境。
他的思維也隨著感官的逐步恢復而變得越來越活躍,開始如脫韁的野馬一般,不受控制地思考自己為何會身處於這樣一個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陌生地方,過去到底發生了怎樣驚心動魄的故事。
隨著意識的持續清醒和強化,顏思易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與這具仿佛沉睡了千年的身軀之間的融合愈發緊密、愈發深入。仿佛是兩個在漫長的歲月中失散已久、漂泊無依的部分,終於在命運的指引下重新找到了彼此,然後以一種天衣無縫、完美無瑕的方式契合在一起。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體的每一個極其細微的反應,每一次輕柔得如同微風拂過的呼吸,每一下沉穩有力如同戰鼓敲響的心跳。
當他最終成功地完全掌控自己的身體和意識時,一種猶如鳳凰涅槃般的新生喜悅與對未來充滿未知的迷茫,如同兩條相互交織的河流,在他的內心深處激盪、碰撞。
仿佛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徐徐展開,那些曾經被遺忘的片段和細節重新浮現,讓他對自己的過去有了更清晰、更全面的認知。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寬敞且明亮的單人病房裡。
牆壁被塗成淡雅的米白色,給人一種寧靜而溫馨的感覺。
房間中央放置著一張病床,自己身上覆蓋著藍白相間的床單,一塵不染。
床頭一側,各種醫療監護儀器安靜地運轉著,顯示屏上跳動著生命體徵的波形圖,提示著他正處於被密切監護的狀態。
不遠處,一扇大窗戶敞開著,讓清新的空氣和晨光一同湧入,沖淡了病房裡原有的味道。
窗前擺放著幾盆綠植,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他致以親切的問候。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光影,為這靜謐的空間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自己的手似乎被誰緊緊握著,感覺已經有些麻木。
顏思易費力地將頭轉向自己的左手邊,一個女孩趴在病床的床沿上,緊緊握著自己的手。
她的身軀蜷縮著,仿佛想要把自身所有的溫暖和力量都傳遞給自己。
女孩的臉蛋貼在床沿上,壓出了一片淡淡的紅印。
她的雙眼緊閉,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像是在睡夢中還在牽掛著哥哥的病情。
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呼吸均勻而平穩。
她握著自己的那隻手,白皙而柔軟,手指因為用力而略顯發白。
而自己的手則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但在女孩的緊握下,仿佛也增添了一絲生機。
小女孩的眼睛緊閉,長睫毛微微顫動,似乎在夢中也在為哥哥祈禱。
她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或許是夢見了和哥哥一起在田野里歡快奔跑,或是在家中的院子裡盡情捉迷藏的快樂時光。
病房裡的一切都顯得那般靜謐,只有偶爾傳來的監護儀的輕微嗶嗶聲,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鳥鳴聲。
時間在這裡仿佛變得緩慢,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深沉的關愛和不舍。
女孩的頭髮略顯凌亂,幾縷髮絲散落在額前,隨著她的呼吸輕輕晃動。
她身上穿著一身略顯寬大的校服,顏思易從原身的記憶里知曉這是自己的母校——八寶中學的校服,原身穿了三年。
病房裡的燈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幅溫馨而令人心疼的畫面。
她就那樣安靜地睡著,仿佛這個世界的喧囂與紛擾都與她毫無關聯,她的心裡唯有病床上的哥哥。
顏思易知道這是原身的妹妹,當然現在也是自己的妹妹——顏可馨,小名馨馨。
顏思易轉頭看了看牆上的電子時鐘,顯示的是早上 6:28,難道這小丫頭在這趴了一宿?
他又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陪護床,果然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明顯是沒人睡過。
顏思易一陣感動和心疼,看著妹妹睡得如此香甜又不想打擾她,但又擔心她這樣睡會不舒服。
就在顏思易內心糾結之時。
一輛綠皮火車頂著車頂尚未吹落的積雪,正朝著魔都緩慢行進。
而車廂里,一個 50 多歲的中年人,正拿著洗漱用品從兩個車廂中間,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雖說中年人的鬍子已剃乾淨,臉也洗過,但那血紅的眼睛,表明他並未得到良好的休息。
此人自然是正在出差往回趕的父親顏玉明。
回到座位後,將洗漱用品收拾妥當,便聽到列車廣播員的播報。
「各位旅客請注意,各位旅客請注意。本列車預計將在 20 分鐘後抵達魔都站。請提前做好下車準備,並檢查您的座位周圍是否有遺留物品。
「為了確保您的行李和個人物品安全,請現在就開始整理您的物品,避免在下車時匆忙遺忘。」
「魔都站是本趟列車的終點站,下車後,您可以方便地轉乘地鐵、公交或計程車。如果您需要轉乘信息,我們的列車工作人員將樂意為您提供幫助。」
「我們提醒您,下車時請注意站台與列車之間的間隙,並遵循車站工作人員的指引安全有序地離開車廂。」
「感謝您一路以來對我們工作的支持與配合,我們希望您的旅途愉快,並期待在不久的將來再次為您服務。」
然後,便是英文版的列車播報。
接著又是連續幾次重複。
顏玉明的內心被對兒子的深深牽掛所填滿。
這個兒子一直以來都是他心中的驕傲,然而,幾年前兒子的叛逆卻幾乎讓他心力交瘁。
但是,父子之間又怎會有無法解開的心結呢?
隔夜的仇怨更是從未存在過。
當顏玉明接到妻子焦急的電話時,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放下了手頭上的所有工作。
伴隨著和電話里的人的爭吵聲,他猶如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毫無顧忌地衝出酒店。
外面的世界正被刺骨的風雪所籠罩,但這並不能阻擋他回家的步伐。
他毅然決然地踏上了歸家的列車,心中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希望兒子能夠儘快甦醒過來。
在歸途中,顏玉明的思緒如潮水般澎湃。
他回憶起兒子成長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的歡笑和淚水,都成為了他心中最珍貴的記憶。
他默默祈禱著,期望上天能夠眷顧他們一家人,讓兒子平安無事。
隨著列車的疾馳,顏玉明離家鄉越來越近。
他的心情愈發急切,恨不得即刻飛到兒子的身旁。
心中懷揣著這份期盼,顏玉明從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小包,步履匆匆地穿過車廂,來到了火車的上下客口。
他站立在那裡,眼神堅定地望向窗外,等待著列車緩緩停靠的那一刻,以便能夠第一時間奔向醫院,見到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