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後一天。
梨子溝眾人翹首以盼。
今天是計算工分的日子，周以橙她們婦女辦的同志也被借去計算全村的工分。
李君言人好得差不多了，已經能四處走動，手卻還沒好，右手被紗布裹著，哪怕只能用左手，他也在一旁幫忙。
「李君言，喝水。」周以橙抽空就要給他倒一杯熱水。
李君言喝得都要不好意思了。
「你就喝吧！」佟彤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救了周橙子一命，換做是我，也會這麼無微不至地照顧你。」
「誒，看來還是拿我當外人了，搞這麼客氣。」李君言故意道。
「外人肯定是要客氣的，朋友就更得好好照顧呀。」周以橙看著他喝下一杯熱水後，又繼續埋頭算分。
習丁山抬頭笑了笑。
李君言的眸光充滿了幸福與無奈。
到了下午五點，整個梨子溝的工分正式清點完畢。
大家按隊劃分，每家每戶的最終工分，赤字和收入，全部被公示在村委會大門外。
一共五天時間，有異議的，隨時找工作人員覆核工分，沒異議的，五天之後，就開始分發糧食和錢。
村委會的工作人員還沒把公示張貼出來時，外面就已經圍滿了人。
這會兒一貼出來，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
周以橙牢牢站在李君言身前，生怕別人擠到他。
程北站在人群外圍看著這一幕，目光有些難過。
丁莉站在他身旁。
「再忍幾個月，等到李君言的手徹底好了，她就不會再這樣圍在李君言身邊了，李君言傷得那麼重，手掌差點就被砍斷了，現在你媳婦對人家這麼好，人之常情。」
「我還是遺憾，幫我媳婦擋刀的人不是我。」程北情緒低落。
「那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和李君言之間一定要有一個人受傷，你覺得你媳婦會希望誰不要受傷啊。」丁莉微挑眉梢。
程北一頓。
「所以咯，你現在要做的，不是站在這裡看著你媳婦對人家好，你也得適當地去宣示一下主權啊，當然了，人家救了你媳婦，你肯定也要對人家好，但是你得跟你媳婦一起參與進去啊，要讓李君言知道，你和你媳婦才是一塊兒的。」丁莉提醒。
程北醍醐灌頂，立馬就撥開人群走了過去。
他人高馬大的，不一會兒就擋在了周以橙和李君言前面。
「你怎麼來啦？」周以橙抓住他的胳膊，眸子裡是滿心歡喜。
「我也來看看我們的工分。」程北看向她。
「不太行。」周以橙撇嘴。
她現在想到自己之前的豪言壯志都覺得可笑。
想當初，她還認真算分，以為到了年底能賺不少錢。
結果工分與每日吃的糧食相抵之後，根本就沒多少了。
而且程北還住院了兩個月，他們兩個月沒工作，自然沒有工分，不過好在，那兩個月他們也沒在村里領糧食。
所以現在，他們收支相抵之後，勉強掙了六毛錢。
周以橙這下是切切實實體會到了這個年代的艱辛。
靠種田掙錢真的太難了！
而且今年整個村裡的收成很一般，一個工分的錢換算下來也很少。
不過他們的情況在整個村里來說，都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還有不少家庭是財政赤字，賺到一塊錢以上的，更是屈指可數。
難怪程家攢了那麼久的錢，才只有這麼點。
周以橙算了一下，今年程家所有人一共賺了一塊八毛。
明年要更努力才行了，林娟兒懷了孩子，後幾個月，她就幹不了活了，孩子一生，家裡又多了一個成員。
周以橙邊想邊說。
「我們現在手裡的錢也不多了，做完手術，還有那兩個月的療養費，都沒多少了，春節後，我們得趁著過元宵，再去市里賺一點錢。」
「好。」程北什麼都聽她的。
「說到這，又要感謝李君言了。」周以橙轉過來看向李君言。
「你之前幫我們介紹的那個醫生，硬是沒收手術費，否則我們現在恐怕要欠不少錢。」
本來手術費就該是一百多塊，後續的療養費用也差不多要一百多塊。
現在他們省了手術費，付掉療養費後，全身家當還剩二十六塊。
要不是李君言，他們現在恐怕要背負一百來塊的巨額債務。
「本來都是朋友，那個醫生也是認識的，朋友之間幫忙，要是還收錢的話，那還叫什麼朋友。」李君言笑得坦蕩。
周以橙心裡是真的很感動。
「李君言，從今以後，你有任何需要幫助的，我都會無條件幫助你。」
「我也是。」程北雖然吃醋，但也知道李君言是真的幫了他們很多，他不會是非不分。
「你們就不怕我提什麼嚴苛的要求？或者你們無法完成的要求？」李君言故意道。
「越嚴苛越好，這才能體現出我們的友情啊。」周以橙挽住程北的胳膊，也笑。
「是吧程北。」
「沒錯。」程北也笑。
李君言這段時間被周以橙照顧了那麼久，他幾乎要溺在她的好里了。
可這一刻，他聽到她話里的「友情」二字，猛然間驚醒。
他們只是朋友。
程北才是她的丈夫，他們才是一體的。
李君言看著眼前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心裡頭一次產生了嫉妒。
他也好想這樣站在周以橙的身邊。
可他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程北做手術的時候，他也清楚的知道人家是夫妻，他就算對周以橙有好感，那也是註定只能藏在心底的事。
那時候的他覺得，只要能幫到周以橙，就很開心了。
可現在，他越來越不滿足。
周以橙對他越好，他越不想放手。
李君言察覺到自己這股「霸占」的想法時，心頭狠狠一跳。
不可以。
不可以變成這樣的人。
否則，他和沈玉嬌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
真的好嫉妒程北啊。
「周橙子，你過來一下！」佟彤站在二樓辦公室叫她。
周以橙連忙穿過人群走了過去，她還不忘提醒程北。
「你站李君言右手邊，別讓人碰到他的手了。」
「我會的。」程北應下。
他和李君言一起目送周以橙離去。
程北收回視線的時候，忽然發現了李君言不同尋常的目光。
「李君言。」程北看向他。
「周以橙是我媳婦，沒有任何人能把我們兩個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