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人的嘴臉讓顧青鳶忍不住想笑,不是無奈的苦笑,而是發自內心覺得可笑。
她不懂,人怎麼可以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聽顧青鳶拿陛下壓他,顧善仁震怒不已,擺出了父親的威嚴架勢,「混帳!我從未聽聞誰家兒女敢與父母長輩清算,若無顧家養你教你,你能有今日的造化?你的一切都是顧家給的,哪有什麼東西是你的?」
顧青鳶聞言笑出聲,「父親的意思我懂了,也就是說不論我受了多少委屈折辱,只要顧家給我了一口飯沒讓我餓死凍死,我就要感恩戴德傾盡所有,是這個意思吧。」
顧老夫人在一旁冷嗖嗖的開了口,「我們顧家對所有孩子都一視同仁,未曾厚此薄彼過,你說我們苛責你不過一面之詞罷了。」
陳年舊事沒有對證,顧老夫人毫不心虛,「子不責父,此事便是宣揚出去也是你自己不占理。」
顧青鳶笑了笑,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她這祖母的臉皮也比旁人厚得多。
她淡笑道:「世間凡事不過憑良心二字,人若自己能昧得下良心便是證據確鑿也能矢口否認,對此我的確無話可說。」
顧老夫人眸色不悅,這小庶女當真猖狂,竟敢如此直白的諷刺她!
「如今你父親閒賦在家,既有此機遇你便再進宮一趟,求陛下給你的父親回府官職。你父親本就受了冤屈,官復原職也是理所應當的。你與朝廷有功,陛下會允你的請求的。」
顧老夫人說得理直氣壯,語落還冷冷瞄了顧青鳶一眼,「你父親官途受阻,你們這些做子女的前程姻緣也一樣會受到影響,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好好想想吧!」
顧老夫人以婚事相要挾,就算顧青鳶入了靖安王的眼又如何,婚嫁之事還要由家中長輩做主。
若顧青鳶連這些小事都不肯幫襯家裡,那她也就沒有必要做什麼王妃了。
顧寶瑜聞言樂開了花,她要的便是如此。
無媒苟合是為偷,就算是靖安王也不能躍過禮儀宗法。
只要顧青鳶還是顧家的女兒,就要乖乖聽話任由他們所用。
顧善仁感嘆還是母親有辦法,本以為顧青鳶會就範認命,卻聽她雲淡風輕的道:「婚嫁與否我並不在意,便是終身不嫁也無妨。」
她彎起唇角,眼底的笑意染著涼薄,「況且父親母親終有百年之日,青鳶也不急在這一時。」
「你混帳!」顧善仁的忍耐達到了極限,他拍案起身,抬手便要掌摑顧青鳶,「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訓你在這個目無尊卑、忤逆猖狂的逆女!」
「老爺!」
顧寶瑜期待的巴掌聲並未傳來便被衝進來的小廝打斷了,她滿心不悅的要開口訓斥,卻聽小廝慌張稟道:「老爺,宮裡來聖旨了,您快去接旨吧!」
顧善仁心中一喜,陛下定因糧草之事要褒獎他。
顧老夫人也激動起身,吩咐屋內的下人道:「快去命府中眾人速去迎旨,不得耽誤!」
顧善仁攙著顧老夫人欣喜而去,顧寶瑜特意落下兩步得意洋洋的對顧青鳶道:「我早就與你說過嫡庶有別,不管你如何爭如何搶,人的命數自出生便註定了,就算你能得一時機緣也無法騎到我頭上。這顧家終有一日要交到大哥哥手上,此番還要多謝你為家裡籌謀了。」
顧青鳶花費了那麼多銀錢,最後還是為她們一家做了嫁衣。
想到此處,顧寶瑜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揚。
顧青鳶默不作聲。
待顧寶瑜轉身她才趁機用力揉了揉眼眶,柔嫩的肌膚一揉便紅了。
前來傳旨的是明昭帝身邊的大總管宋仁,顧善仁好一番殷勤討好,可宋仁卻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始終半眯著眼,直到看見顧青鳶出來才揚著嘴角露出了笑意,「長寧鄉君到了,眾位接旨吧。」
顧善仁皺了皺眉,他方才說了那麼多也沒見宋仁變過表情,倒是那個逆女一來他便喜笑顏開。
只不過此時顧善仁尚未多想,只以為這糧食畢竟是顧青鳶拿出來的,宋仁對她態度好一些也是正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鄉君長寧顧氏青鳶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
長長一篇的誇讚讓顧善仁只覺面頰微熱,他方才剛責罵過顧青鳶不仁不孝不守規矩,眼下陛下竟恨不得將所有美好的詞彙都拿來誇讚這逆女,倒是讓他日後連罵她的詞都找不到了。
「長寧鄉君解君之憂慮、解百姓之難,即加封為長寧縣主,享百戶,賜封地徽州,令賜玉如意一對,東珠一斛,……」
顧寶瑜愕然抬頭,身形一晃險些摔倒。
顧青鳶竟被加封為了縣主,甚至還有了封地!
要知道便是公侯府中的小姐也鮮有如此殊榮,除去皇親國戚顧青鳶可算是京中貴女之翹楚了,更何論還有那麼多的賞賜!
顧寶瑜雙手緊緊摳著地面,心中憤恨欲死。
顧青鳶,她憑什麼!
顧善仁先是眉頭緊擰,不過後來想到自家女兒被封為縣主他面上也有光,日後走出去同僚對他也只有羨慕嫉妒的份,臉上便也有了幾分笑意。
待聽完那長長的賞賜,心想如今該輪到他了。
宋仁卻以一聲欽此收了聖旨。
顧青鳶深深拜謝,雙手接旨,「臣女叩謝皇恩,吾皇萬歲。」
宋仁上前一步攙起顧青鳶,笑得那叫一個如沐春風,「咱家方才先去了公主府,得知縣主回了顧府這才又趕了過來。」
「有勞宋總管了。」顧青鳶將一個錢袋子塞進宋仁手中,笑著道:「今日勞煩宋總管親自跑這一趟,這些微薄茶錢您別嫌棄。」
錢袋子不算鼓,但宋仁一接便知裡面放的定是金葉子金瓜子之類的好貨,臉上笑意又深了兩分,「這是縣主的喜錢,那咱家就不客氣了。」
顧善仁訕訕上前,陪著笑臉道:「宋總管,陛下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宋總管掃他一眼,心裡明鏡似的,卻也只裝糊塗的笑道:「宋大人有心為君分憂自是極好,咱家一定會把宋大人的心意帶到。」
顧善仁心口哇涼,陛下竟全然沒想到他!
顧寶瑜聞言心裡怒到了極點,走上前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對顧青鳶道:「青鳶,你方才不還說為君分憂不圖所報嗎?更何況如今朝廷有難,這些本就是我們身為臣民應做之事,你又怎能心安理得收陛下封賞呢?」
宋仁側眸看向顧寶瑜,「這位是……」
顧善仁眼珠一轉開口道:「這是小女寶瑜,最是端莊有度,平日都是她照拂教育弟妹,就連青鳶能夠捐贈糧食也要多虧了她長姐的指點。」
顧善仁將話說得模稜兩可,目的只為給長女討賞。
長女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要比顧青鳶懂事得多,她得了好處對府中也有益。
顧寶瑜眼睛一亮,瞬間心領神會,柔聲道:「父親謬讚,這些是我應該做的。青鳶自小受教不多,我自要言傳身教讓她明白忠君愛國的道理,更不能只為眼前小利讓災民於水火之中。」
顧寶瑜毫不羞慚的將功勞全都攬到自己身上,這番話無疑是在告訴宋仁顧青鳶能捐贈糧食都是她規勸有功,否則顧青鳶只會顧著自己的利益。
顧青鳶緊抿的嘴唇無不在顯露著她的不甘和憤怒,可她卻咬著嘴唇垂眸不語,尤其是一雙眼紅得讓人揪心。
顧青鳶心知自己此時瞧著一定可憐極了,也不枉費她方才好一番揉搓眼睛。
宋仁瞭然於心,陛下說得果然沒錯,長寧縣主在家並不受重視,否則這父女兩也不會明目張胆跑來搶功。
他牽唇一笑,「顧大人的意思是,這功勞應當歸屬您這長女了?」
顧善仁見宋仁笑了,覺得有望,便道:「寶瑜知書達理,的確要比青鳶更為懂事,青鳶若無寶瑜這教誨還不知要做出多少出格之事,縣主之位她實是受之有愧,還是我這長女更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