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侯府。
陰雲蔽日,低沉的空氣壓抑得人喘不上氣來。
砰砰……板子落在人身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真的沒有偷東西,我是被冤枉的……」顧青鳶被汗水打濕了頭髮,露出一張蒼白狼狽的小臉。
「阿姐……救我。」
她滿目哀求的看向自己的嫡姐顧寶瑜,可對方卻只看了她一眼,便受了驚嚇般,怯生生的躲到了永平侯世子曹玉身後。
「還有力氣求情,看來還是打得不夠狠!」永平侯世子妃蔣蓉重重拍案,她雖在懲罰顧青鳶,可怨毒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顧寶瑜身上。
顧寶瑜這個小賤人趁她不備勾引了世子,如今世子待她如珠如寶,根本不給她下手的機會。
既如此那便拿她親妹妹開刀,以解心頭之恨!
下人聞言,板子揮舞得越發用力,顧青鳶的下半身很快被打得血肉模糊。
顧寶瑜別著臉不忍去瞧,奈何顧青鳶一直撕心裂肺地喚著她,她只得一咬牙跪到了蔣蓉身前。
「世子妃,青鳶雖頑劣粗鄙偷盜成性,但妾身只有她這一個妹妹了。
世子妃要罰便砍了她的雙手,讓她長長記性,只求留她一條賤命吧。」
顧青鳶費力的抬起眼瞼,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明知道自己受她所累,怎能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來!
她們本是吏部侍郎府的小姐。
可有一日大廈忽傾,父親涉嫌科舉舞弊致使全家獲罪,府中男子被發配邊疆,女眷淪為官婢。
她和嫡姐被人牙子賣進永平侯府為婢。
兩人為奴以來,她憐惜嫡姐體弱,替她攬下了所有活計,自己忙得腳不沾地。
顧寶瑜餓了,她去廚房偷吃食。
顧寶瑜冷了,她讓出自己的冬衣。
顧寶瑜說她與永平侯世子乃知己摯友,只要見到他,他就會幫忙救下全家人。
她便攢銀錢收買婆子,將顧寶瑜送去內院。
可顧寶瑜進了後院便再無音訊,她沒等到嫡姐接她的那一日,反而等到了世子妃的遷怒。
可她的好姐姐竟讓她去死!
顧寶瑜嗚咽幾聲便暈了過去,曹玉心疼的抱著顧寶瑜大步離去,只留下顧青鳶一人承受蔣蓉的妒火。
最後,顧青鳶被砍掉雙手,扔進了柴房。
顧寶瑜良心不安偷偷跑來看她。
她難忍柴房內的血腥之氣,站在門口以帕掩鼻,「青鳶,你莫要怪我。我與阿玉之情真摯純粹,不容世俗玷污。我若開口求他,便失了平等。為人在世,最重要的就是骨氣,我顧家女兒寧死也不能失了尊嚴。」
顧青鳶失血過多,本已無力動彈,可聽到這番話後強撐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顧寶瑜,若沒有我的照拂,你以為自己能守著大小姐的傲骨?」
「你跟我提尊嚴,你與曹玉暗中苟合時,又可還記得你的自尊?」
顧寶瑜有些不高興的抿抿嘴,「我與阿玉是真心相愛,並非我存心勾引。況且我又從未要求你幫我做什麼,你當初既是自願,如今又何來埋怨我?」
她突然紅了眼眶,似受盡了委屈,「方才我為你不惜跪求蔣蓉,我連臉面都不要了你還想我如何!你是失去了兩條手臂,可我也失去了尊嚴啊!」
顧青鳶氣得渾身發顫,怒急攻心噴出一口血霧。
顧寶瑜被嚇到了,連忙往後退了退。
「你……好生歇著,待世子妃消了氣我再想辦法救你啊。」
顧寶瑜走得匆忙,生怕顧青鳶的血污了她的衣裙。
顧青鳶最終所見,唯有那道嫌棄慌亂的背影。
她在絕望中徹底閉上了雙眼,可靈魂卻未消散。
她看到蔣蓉因難產而亡,曹玉要扶顧寶瑜為正妻。
為使顧寶瑜擺脫奴籍,曹玉為她四處奔走,最終尋得顧府蒙冤的證據。
父親官復原職,一家團圓。
顧寶瑜稱她因盜竊財物而遭處死,父親對此未置一詞。
不但將她逐出族譜,還表示唯有嫡姐這般品德高尚的女兒才是他的驕傲。
甚至連她的姨娘都嫌她丟人,不肯為她收屍,任由她的屍體在亂葬崗發臭。
她在虛空中流下兩行血淚。
這便是她最為看重在意的親人!
她好恨!她好悔!
若有來世她再不會被這所謂的親情所羈絆。
她要為自己而活!
要為自己爭得一份光明!
「青鳶,你睡了嗎?」
顧青鳶怔怔的看著梨花帶雨的顧寶瑜,又垂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她的手還在!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皮肉的疼痛讓她喜極而泣。
她沒死,或者該說她回到了一切悲慘尚未開始之時。
顧寶瑜滿臉狐疑地看著她,見她不答話,撇撇櫻桃小嘴,嘟囔道:「青鳶,我好難受啊,我的胃病好像又犯了。」
熟悉的腔調,熟悉的表情,顧青鳶看著卻只覺得噁心,分不出半分心疼。
「胃疼了?」
「嗯。」顧寶瑜虛弱的點了點頭。
以往每到這個時候顧青鳶都會立刻出去幫她尋找吃食,這次也不例外。
顧寶瑜靜靜等著她起身,可顧青鳶卻只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翻了個身,「那就趕緊睡,睡著了就不疼了!」
顧寶瑜:「?」
不給她找飯,居然還凶她,簡直沒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