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剎那,謝缺的心豁然洞開,所有的困惑盡數散去。
回望之前的那番糾葛,自己就好像陷入了一個狹隘的想法之中,
固執地認為這藥罐必須是某種具象化的仙家至寶或是法器,未曾嘗試著跳出這個既定的框架。
謝缺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藥罐之上,內心思緒萬千。
宙光的存在飄渺不定,其聚散無常,並不遵循世間法則,
除了能以念頭被煉化與存儲之外,再無其他途徑可以將之捕獲。
即便是那些可以時光回溯的法寶,也不過是藉助神念作為橋樑,
間接地留存下宙光的片段,從而達成時光回溯之神通。
宙光本身虛無縹緲,既無形狀,也無實體,
它超越了物質世界的束縛,難以捉摸。
在這塵世之中,是無法找到任何具有實體的宙光的。
然而在這塵世之外,卻存在著一個例外,那便是時光長河。
時光長河的實則,便是由無數宙光碎片交織而成,
它從遙遠的時間之始流淌而來,
將每一刻天地間的變遷與萬物的形態位置,
都精準無誤地鐫刻在宙光之中,
然後隨著時間的洪流向未知的未來奔騰而去。
謝缺對於時光長河的認知,便是如此。
儘管對於造化級別以上的強者而言,時光長河是具體可見的,
但這更多得益於他們修煉的功法與神通,而並非時光長河本身是可見的。
實質上,時光長河不過是無盡信息流的匯聚,
它記錄了宇宙間每一個時空節點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曾有古籍記載,時光長河與「時間」這一概念並無直接的聯繫。
它之所以被稱為「時光長河」,也不過是方便理解。
其實而言,其應當被稱作「信息長河」更準確一點。
不過是因為宙光中,記錄下了過去每時每刻世界間的種種信息,
使得人們得以通過回溯這些信息,窺探過去的景象。
所謂的「回溯時光」,其實質不過是讀取這些信息,而非真正地穿越回過去的時間節點。
對於這一獨到的見解,謝缺內心深表贊同。
的確,宙光這一承載著宇宙間無盡信息的集合體,
其本質不過是虛無縹緲的信息流,又怎能擁有實體的形態呢?
不過世事無常,固有的認知往往會在不經意間被顛覆。
此刻,謝缺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手中的藥罐之上,
他細細地端詳著,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仿佛要從這看似普通的青銅藥罐中,窺探出宙光最本質的奧秘。
若非楊致遠的提示,他或許還會在這迷霧中徘徊許久,無法觸及這藥罐的本質。
這藥罐如今所展現的外在形態,不過是宙光讀取並呈現出來的信息罷了。
這信息,與真正的青銅藥罐在視覺、觸覺、材質等方面上並無二致,
即便是深入探究,又無法分辨其真偽。
謝缺摸著下巴,陷入了思索之中:
「實體的宙光……難道,這不就是時光長河本身嗎?」
這一瞬間,謝缺柳暗花明。
原本以為未來無生掌第六層無望的他,卻未曾料到未來佛早已在此布下了伏筆,
只待一切事宜按照既定的軌跡前行,自然便能水到渠成。
只是這份突如其來的「驚喜」,卻也讓謝缺心中升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預測未來的感覺,就好似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早已被他人盡收眼底。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抑與不安。
在他的認知中,未來佛所代表的,應當是如佛界「太子」般的身份,是在「未來」執掌佛界的諸佛之主。
然而此刻的他卻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身份,未來佛,莫非還真的能夠掌握「未來」,預知一切?
這份疑慮如同一塊巨石壓在謝缺的心頭,讓他有些惶恐起來了。
過去佛之所以能執掌過去,不過是因其以無尚神通斬斷了時光長河中「過去」,將那段歲月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同理,不論是過去佛,還是現在佛,他們所代表的,不過是佛界在某個特定時間段的主宰者。
未來佛,也絕不可能執宰未來!
謝缺的腦海中,各種念頭交織在一起,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抉擇。
他深吸一口氣,內心也逐漸堅定: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急於求成,非要修成第六層的未來無生掌不可。」
他的眸光閃爍著光芒,「畢竟,這法之花,並非只有依靠未來法才能催發。」
未來法固然神妙無比,但畢竟是他人之法。
謝缺也突然想起來,而想要超脫,就必須將自己的「法」傳承下去,讓後人得以繼承。
若是貿然修煉未來法,或許就會落入他人的布局之中,成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想到這裡,謝缺腦後不禁閃爍出燭龍虛影。
他喃喃自語:「到如今,神象鎮獄勁的第三層已經有些力不從心,龍蛇環世經也同樣如此,它們雖然能將我推向彼岸,但已是極限。」
神象鎮獄勁主修肉身,而龍蛇環世經則是修煉神魂。
正是這兩大法門,一內一外,共同鑄就了謝缺如今的實力。
「若是我能將這兩大法門再進一步,或許就能凝結出法之花……」
謝缺身懷諸多詞條,修煉起任何的功法神通都很容易,故其早已精深諸法。
而由這浩瀚萬法之中孕育而出的神象鎮獄勁與龍蛇環世經,其潛力與價值,絕非世間任何法門所能比擬。
然而要將這兩大曠世奇功推向更高的境界,卻絕非易事。
金色詞條「千錘百鍊」,雖有著助他打破功法極限之神效,
但在謝缺如今這等境界,其效用已大不如前。
即便是以千萬年、億萬年的苦功,也未必能借其之力再進一步。
對於追求極致的謝缺而言,這顯然不是一條可取之路。
「到了彼岸之後,所注重的非是對法力的堆砌,而是對大道的領悟。」
謝缺心中暗自思量,「若要推動這兩大法門更進一步,便需將大道的感悟融入其中,使之與法門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大道萬千,每一道都有其獨特之處,
或許想要到達道果所追求的,便是那至深至奧大道法則。
自己若是能夠將一門完整的大道法則寫入功法之內,便可以使得其更進一步。
而且他並不需要在一開始創法之時,就將完整的大道寫入其中,
只需要在法門修行圓滿之時,能領悟一門完整的大道便可以了。
有了這樣的思路,謝缺很快便為這兩大法門定下了基調。 神象鎮獄勁,以輪迴與元磁兩道為主;
龍蛇環世經,則以命運與時空兩道為核心。
同時他還將陰陽五行等大道根基融入其中,使得這兩大法門更加完善。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謝缺還重新熔鑄了「鴻蒙寄生訣」,並將鮮血、生機甚至於世界之道融入其內。
鴻蒙寄生訣堪稱滅世之法,其潛力之巨大,連謝缺自己也難以估量。
但這,也是謝缺迄今為止最強大的一門武道功法。
畢竟自己未來的道路充滿了未知與變數,究竟會以哪一門大道為主進行領悟,也尚未可知。
但無論如何,多多益善嘛。
端坐於一旁的楊致遠與關奇,目光中閃爍著難以掩飾的驚異之色。
他們未曾料到,僅僅是楊致遠一句簡單的提示,
竟能讓佛子謝缺如此沉浸,以至於在蒲團上一坐便是一炷香的時間,紋絲不動。
而佛子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更是變得愈發飄忽不定。
謝缺周身環繞著各式各樣的道韻法則,如同繁星點點。
就連那最為高深莫測、難以捉摸的因果與命運之道,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
這些道韻法則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玄妙莫測的圖文。
對於這一切,謝缺卻渾然不覺。
他的全部精力都已傾注在了推動兩門功法之上。
儘管他對自己所修行的大道有著極深的了解,但此刻卻發現,將這些大道融入到「法」中的難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在嘗試將因果之道所帶來的命運法則融入龍蛇環世經時,謝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
那其中所蘊藏的道韻信息量之巨大,瞬間開始衝擊著他的神魂,
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顫慄,仿佛無形中觸碰到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恐怖存在。
謝缺不得不顯化出觀世末法身,以應對這股龐大的信息量。
而在顯露出了觀世末法身後,謝缺亦是感覺到了舒緩,
在此神通的作用下,謝缺的神魂仿佛被無限放大,也更能接納道韻。
楊致遠與關奇也是在察覺到危險降臨的剎那,身形與神魂瞬間隱沒於虛空之中。
與此同時,謝缺的體表,一條龐然赤紅的大蛇驟然浮現,
其鱗片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宛如火焰在燃燒,又似鮮血在流淌。
諸多六牙白象,在其法身念頭之間嘶鳴,它們或低頭沉思,或仰天長嘯。
在那大蛇與白象之下,一片血河悄然蔓延而出,
其色澤深邃而詭異,仿佛能吞噬一切生靈,又似蘊含著無盡的生機與奧秘。
這血河的出現,使得整個無音寺都籠罩在了一層恐怖之中。
瞬息之間,一股恐怖的壓迫力從無音寺深處傳出,
它如同狂風暴雨般席捲而來,以無比狂暴的姿態,撼動著天地間無所不在的靈機。
這股力量之強,仿佛要撕裂天地,重塑乾坤,讓整個摩訶界都為之顫抖。
呼!
隨著這股力量的擴散,摩訶界內,一絲血腥卻又暗藏芬芳的味道悄然傳出。
這味道初時只是一縷輕煙般飄散,繼而如同漣漪般層層擴散,於無形的虛空之中蔓延向無比深遠之地。
甚至於……佛界之內。
楊致遠抬頭望向天空,深吸入一口氣,目光中閃爍著複雜的神色:「佛子……看來是要變天了……」
關奇聞言,亦是深有同感,他微微點頭,神色凝重:「是啊,看來明光界的那些傢伙要慘了。」
……
「嗯?!」
佛界之內,原本灰暗寧靜的天空被突如其來的異象打破。
眾多隱匿於虛空深處的佛陀們,猛然間察覺到佛界的天空竟詭異地轉變為了血紅之色,這一幕令他們的面色瞬間變得凝重。
仿佛有某種不祥之兆正悄然降臨,讓整個佛界都籠罩在了一層陰霾之下。
頃刻之間,在謝缺所至的那團巨大佛火所在,諸佛們紛紛匯聚於此。
若是謝缺此刻在場,他定能認出這些佛陀中的每一位。
阿難陀、舍利弗、緊那羅、迦旃延、優婆離……
這些名字,在佛界都是如雷貫耳的存在,他們曾是諸佛間最頂峰。
諸佛們面前,一面水鏡緩緩展開,鏡中映出的景象令人心驚膽戰。
只見血池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瘋狂擴張,其內的血水翻滾沸騰,仿佛要吞噬一切。
迦旃延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水鏡之上,他的心跳不禁加速,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這是?!」
猛然間,迦旃延抬頭望向遙遠的夜幕,
只見一條因果絲線在虛空中悄然浮現,如同一條無形的鎖鏈,將他緊緊纏繞。
這條絲線被道韻所隱沒,使得諸佛們無法追尋其來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逐漸逼近。
在迦旃延神色狂變之際,這條代表著因果的絲線竟開始發生變化,
它化作了一道鮮紅色、宛如血管般的存在。
諸佛們頓時嘗盡辦法,也無法將之斬斷。
「你得罪誰了?」一旁,一位佛陀好奇地問道。
迦旃延的腦海中,謝缺的身影一閃而過。
但隨即,他便搖了搖頭,否定了心中的猜想:
「不會是他,以他的修為,怎可能對因果一道領悟得如此之深。」
就在他否定了這個念頭的同時,那代表著因果的絲線卻開始以一種微詭異的方式,從他的身軀之內抽離力量。
無論是肉身,還是神魂,都在這股力量的抽離下,
以一個極為緩慢卻不容忽視的速度開始衰退。
迦旃延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瞪大了雙眼,試圖尋找這股力量的來源,
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找不到絲毫的線索。
他喃喃自語:「這裡……可是佛界……佛界之內,怎會有如此膽大包天之人,敢於對諸佛出手?」
自從地仙界破碎,佛界之內,敢於對諸佛出手之人已經是很少了。
諸佛們萬萬沒想到,伴隨著今日佛界變天,今日居然見到了。
「他到底是誰……怎麼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