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吐得淒涼時,一隻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這隻手不沉,帶點歲月的痕跡,卻沒有丁點兒的老人斑,半點兒也沒有。
似乎是帶著神奇的魔法,這隻手瞬間讓我煩亂的心平靜下來。
興許是因為人是群居動物,總是不喜歡自己一個人承受的吧。
只要是個人,或許是誰都不是那麼重要了,哪怕不是個人,總比獨自默默承受要好!
我的想法很快被否定。
順著這隻手往上看去,我很快就看到了懦夫傑他媽那詭異的笑容——
她依然在笑,嘴角上揚,眼睛圓睜。
我發誓,她有在認真的笑,她笑得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僵硬到仿佛每塊肌肉都是單獨存在的,互相之間沒有任何聯繫,甚至讓我感覺到不是一個維度的東西聚到了一塊兒。
「嗡」——
不知什麼原因,我耳朵裡頭傳來一陣陣嗡嗡的響聲。
我的耳朵失靈了,我聽不到聲音了。
我有點慌張,在這時候卻忽而發現周遭的事物逐漸慢了下來。
這讓我有點哭笑不得,人家都說瞎子的耳朵特別靈。
我是屬於聾子的眼睛特別鋒利那種?
就在這時,懦夫傑他媽的嘴唇開始蠕動了。
對,是蠕動。
她那極度不自然的嘴唇就跟胖乎乎的蟲子一樣,左右前後蠕動著。
在我看來,唯一不同的是,這是兩條紅色的蟲子。
綠色的蟲子是吃了綠葉,那麼紅色的蟲子,到底都吃了什麼?!
涼風從我脖頸後面掃過,我不禁憋住了呼吸。
懦夫傑他媽好像是在跟我說話,可我完全聽不到。
是了,是了。
她一定是跟那個惡婆婆一樣,唱著詭異的歌謠。
我雖不敢保證,但我敢打賭。
至少她一定是會唱那麼一句的。
「汝...兮...呀...命...呀...」
我腦海中又浮現出月色下的池塘邊上,那惡婆婆一遍又一遍唱著。
我甚至覺得懦夫傑他媽的歌聲也跟惡婆婆的歌聲是一樣的。
想到這,我的汗水更多了。
額頭上如豆大的汗水經過鼻樑,掉到嘴唇,最後在下巴匯集。
在汗水落在地上那一刻,我從某種禁錮中解脫開來,外界的聲音傳進了大腦。
我大口呼吸著空氣,生怕下一秒連呼吸的權利都被剝奪。
「海龜超,你有點怪。」
懦夫傑他媽凝重地說了句。
你有點怪......
這不本應該是我的台詞嗎。
我竟然被反咬了一口。
完了,完了。
我感覺自己被拿捏了,張著嘴巴,想說些什麼,卻一時語塞。
看來她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機械,她心裡頭對這一切都了如指掌。
這只是她設計中的一環,她內心裡頭一定在狠狠地嘲笑我。
我苦笑了下,擦了擦汗,「沒事,可能是剛才暈車了吧。」
「要不我去給你拿點藥給你吃。」懦夫傑他媽說道。
「不,不,不用了。」我連忙擺手,生怕她會拿些莫名其妙的藥來給我吃。
「媽...你...去玩吧,這裡有我就好了。」一旁的懦夫傑終是說了句話。
這句話聽起來讓我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我在腦海裡頭搜尋著相似的話語或事物,想起小時候媽媽對我說的話。
「吃飽沒,吃飽那就去玩吧。」
那不是長輩對小孩子說的話嗎。
在懦夫傑家裡,許多規則或者規矩,都是反著來的。
「對了,我們喝點酒吧,好久沒跟你乾杯了。」
懦夫傑他媽聽到我們的話,笑著走到院子角落的吊床上躺著。
吊床兩頭綁在兩棵大大的石榴樹下,離地大概30厘米。
興許是石榴樹上青里透黃的圓潤石榴太過誘人,懦夫傑他媽就一直盯著樹上的石榴看。
「我去附近買點啤酒回來,你在這裡等我。」懦夫傑說道。
在這種情形下,懦夫傑要是出去,天知道他媽會對我做些什麼。
我本該跟過去,可我沒有。
當時候也不知道怎麼了,我的腦子像是抽風了。
心想著,就你會反著來是吧,那我也將你一軍。
「我在這等你,快點回來便是。」
懦夫傑猛地回頭看了下我,臉上有詫異之色。
隨即「哦」一聲走出了門。
懦夫傑前腳剛走出去,我就後悔了。
懦夫傑他媽還在盯著樹上的石榴看,嘴裡念念有詞。
我聽不清,也許是她太小聲了,又或許她壓根就沒有發出聲響,僅僅只是嘴唇在蠕動。
「汝...兮...呀..........」
在院子另一角的石凳上坐著的我,跟她距離有五米遠。
哆嗦了會,我再次打量了下她。
她看起來真不像一個老人,最多是像一個歷經滄桑的少婦。
面容可以更改,可神情騙不了人。
直覺告訴我,她經歷了許多大起大落,或者滄海桑田。
若說是續命,那她到底是續誰的命。
想著想著,我心裡一驚。
懦夫傑他姐不就一直沒有出現嗎,都快下午了,還不出來。
難道,是續了懦夫傑他姐的命?
我背後冷汗直流。
以前是續懦夫傑他姐的命,現在,是想續我的命?
在我思考之際,懦夫傑拎著個紅色的大袋子回來了。
跟我打了聲招呼,他把大袋子放在石凳上,一屁股坐到我旁邊的石凳上,把袋子裡頭的東西拿了出來。
8瓶650ml的玻璃瓶啤酒,1包膨化薯片,1包奶香花生,1包五香瓜子。
當時的啤酒都普遍是六七百毫升一瓶,每瓶兩塊五左右。
跟好朋友一起,哪需太多東西。
聚在一起已是不容易,喝一次少一次。
我用打火機撬開一瓶酒,對著酒瓶放膽豪飲。
懦夫傑見我如此,也不要一次性杯了,打開瓶蓋,對著瓶口就是一陣猛灌。
「懦夫傑,可以哦,喝酒比以前猛了。」
懦夫傑拿開酒瓶,嘖了一口,「我只是想通了。」
想通了,想通啥?
懦夫傑不給我開口詢問的機會,「不用想那麼多,就是想通了。」
我「哦」一聲,在酒精的刺激下,諸事拋在腦後,跟懦夫傑聊起了初中時一起的歡樂時光。
懦夫傑在初中時就已是長得眉清目秀了,跟他同一個鎮的一個小姑娘便深深迷戀上了他。
對於這個女的,我印象深刻。
只能說,穿著比較暴露,渾身上下散發著荷爾蒙的味道。
從我跟前走過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那時候我太小了,她也太小了。
不懂事的我,便以為這是性感。
其實只有感,跟性無關。
我問懦夫傑,「你為什麼不接受她。」
懦夫傑猶豫了會,對我說,「她太騷了......」
我哈哈大笑。
懦夫傑這人有點怪!
初中的時候,我跟他同一個宿舍。
他每次進廁所都要把門鎖死。
到了初三,他改掉這個習慣了。
因為,門沒了。
是的,廁所的門沒有了。
有些男的發育比較早,一身力氣沒處使。
學校飯堂那些生豬肉已經無法滿足他下半身的空虛,每每不是霸凌同學就是打砸公物,並以此為榮。
所以,在這所爛初中,男寢能看到廁所門反而才是奇怪的。
後來,懦夫傑告訴我,他都是每個星期忍著回家才大解的,經常星期三忍不住,就等大家午休的時候去教學樓的廁所。
他說,這是黑色星期三。
知道這些事,任誰都會覺得他有點怪吧。
......
我們聊著聊著,酒也喝完了。
不一會兒,又買了些酒回來,這次多少瓶我就忘了,反正不比第一次少。
我酒量本來就不好,喝著喝著,意識逐漸模糊。
恍惚間,我看到懦夫傑跟他媽兩人之間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