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迷迷糊糊醒來。
才知道酒喝多了,整個人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頭有點重,有點疼。
「這小子,酒後丟我一個人趴在這裡睡,自個兒風流去了。」
我抱怨了聲,環顧四周。
「啾啾」
「啾啾」
不知名的夜蟲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肆意地演奏著靈魂交響曲。
我忽而想起什麼,登時往石榴樹下的吊床看去。
吊床上沒人。
只有孤零零的吊床在緩慢搖晃著。
好在沒人,好在懦夫傑他媽不在吊床上,否則我得嚇尿。
我鬆了口氣。
可在我精神放鬆下來之時,才想起了更恐怖的事。
我全身肌肉緊繃,就像懦夫傑他媽臉上的肌肉那般。
沒人,吊床上沒人,那吊床怎麼會動來動去?
我使盡全身的力氣,往後退了幾步。
也許吊床動是風吹的吧。
我安慰自己。
可這解釋太過於蒼白無力,我都說服不了自己。
因為我完全沒有感覺到有風在吹動。
我左右看了下,花草也紋絲不動。
它們就像冷眼的旁觀者,孤立我,嘲弄我,笑話我。
別說在大海面前覺得自己渺小,此時我就覺得自己無限渺小。
以前我覺得植物沒啥了不起的,連最基本的「動」,它們都做不到。
可它們總能「燒不盡」,總能以不動應萬變。
人類的一生在許多植物面前,不過天邊剎那的煙火,轉瞬即逝。
對比之下,動只是短暫,不動卻是永恆。
最終湮滅,歸於寂靜。
「嘶」——
視線從花草移回吊床上,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懦夫傑他媽正躺在吊床上怡然自得地晃來晃去。
原來吊床上有人。
可是有人我剛才怎麼會看不見。
難道是我看走眼了。
還是說......
我現在看走眼了?
不,我不信。
懦夫傑他媽從吊床上坐起來,脖子開始轉動。
她轉動的速度緩慢且生硬,發出咔噠咔噠的機械聲。
她轉得越是慢,對我來說,越是折磨。
我的腎上腺素在這一刻飆升,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身體明明就做好了逃跑的準備,可不知道為何,我雙腳像是被定在原地了,動彈不得。
只剩下我內心的呼喊。
「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
秒針嘀嗒滴答響動。
懦夫傑他媽終於都把頭轉向了我。
「嘻...嘻..嘻....」
她依然是睜著大眼睛,扯著嘴角。
笑聲一聲還比一聲悽厲。
她上翹的嘴角越來越用力,完全沒有痛覺一樣,甚至開始向耳朵後方撕裂了。
掛著暗黑色的血,卻還在瘋狂笑。
笑了好一會兒,卻又把頭轉回去,低頭開始吃東西。
我看不到她在吃什麼。
忍不住顫抖著問道:「你...你在吃什麼?」
她又笑了。
「嘻...嘻..嘻....嘻嘻嘻....」
她看向我,嘴唇蠕動起來。
這一次,我聽清了,她真的有在說話。
我本以為她會唱那首怪異的歌謠,但她沒有。
她只是重複說著兩個字。
「石榴,石榴,石榴。」
她在吃石榴嗎。
「你騙人,我都看到你嘴裡頭流出血肉了,是....是人手!」
懦夫傑他媽仿佛沒聽到我說話。
又開始重複說,「石榴,石榴,石榴。」
啊。
我知道了。
她不是說石榴,她一定是在說「食留」。
我猜想,她意思是,正在吃之前留下來的。
留下來的什麼?
我仿佛聽到她嘴裡頭的小人兒在說道。
「懦夫傑他姐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