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對這些都不懂，只好點頭應是。
張躍進倒了一杯功夫茶給張偉。
「來，小偉，喝茶。」
又給自己添上一杯，抿上一口。
「戶口的事，你也不用擔心，這沒什麼的，原則上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沒有地，你占著戶口也沒用。」
「再一個，你以後在外面買房了，比如你在縣裡買房了，你的戶口也就等於落在那裡了。
這樣對於你來說其實更方便，尤其是小孩讀書這些。」
張躍進把茶桌上的表格文件和筆往張偉前面推了推。
「好了，這些你沒異議的話，就先填表吧！
按那張樣表填就行。
等你填完表，我在帶你去醫院處理一下你爸的事。」
張偉默默的在一旁把那幾張表和申請書之類的文件填完，遞給張躍進。
「伯伯，填好了。」
張躍進這才又拿出三張小一些的表遞給張偉。
「這張是村里換屆的，你填我的名字——張躍進。
這張是隊裡換屆的，你填我弟的名字——張越平。
婦女主任這張，你填我老婆的名字——張麗麗。」
接著拿出印泥。
「來，你的那幾張和這三張，都在你寫名字的地方按個手印就行。」
看著張偉一一按完手印，張躍進再一張一張的把這些文件收進手提包里。
「對了，小偉，你爸幾號辦白事？我好給你安排村裡的祠堂辦酒席。」
張偉搖了搖頭。
「伯伯，謝謝，我爸交代了，一切從簡，不辦白事。
我家也沒什麼親戚啥的，不辦也好，沒必要講究這些了。」
張躍進看著張偉。
「也是，現代化了，都沒以前那麼講究了，你家這情況，不辦也沒啥。」
就你奶奶那張嘴，把村里人都嚯嚯個乾淨了，誰去吃酒啊？
你爸是真不錯的人，碰上你奶奶這戶人家，也是天造孽，唉！
「小偉，這會兒也快吃飯了。
在我家吃完飯再去縣城醫院，反正也不遠。
吃完飯，剛好人家兩點鐘上班。」
看張偉還有些不好意思，張躍進拍了拍張偉的腦袋。
「你小子到我家來還不好意思了！
你在我家吃過的飯可不算少嘞！
你在這坐著等會，我去熱一下菜。」
一會兒張躍進便招呼張偉到旁邊的餐桌吃飯。
「婆娘今天不在家，沒煮啥菜，都是昨晚的菜，湊合著吃，
就這條翹嘴是今早上去釣的，你必須得嘗嘗。」
張偉看著面前的一大盆豬肘子和一碟梅菜扣肉。
還有這一盆三指寬的翹嘴魚湯。
趕忙說道:
「伯伯，這些菜已經夠多了，嘿嘿！還是伯伯家的飯菜好吃。」
吃完飯。
張躍進和張偉坐在茶桌旁的椅子上休息。
張偉猶豫再三，還是向張躍進問出了那些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關於父母的事。
「伯伯，我小時候一直在鎮上讀書，後來又一直在外打工，村里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清楚。
我爸媽的事，我雖然聽到過很多風言風語，但我爸也從來不跟我說這些事情。」
「我想問問您，關於村里很多人說我爸是我奶奶撿來的，這事兒是真的嗎？」
張躍進點起一根華子，習慣性的丟根華子給張偉。
「那群老太太一天到晚沒事兒，湊在一起淨瞎胡說。
你別信那些東西，你爸當年還是我小娘親自接生的。」
「這事兒我小娘跟我說過。
「那時縣裡醫院都沒個醫生，全是護士，你奶奶難產，差點把命丟了。」
「你爸是倒著腳先出來的，你奶奶就因為這個，一直說你爸是掃把星。」
「說來也是怪事。
你爸還真就是跟你爺爺奶奶長得都不像。
你爸小時候就聰明，長得又好看。
讀書那會兒，你爸可是有名的大後生。」
「哪裡像你大伯，長的那個磕巴，歪瓜裂棗的。
要說撿來的，我懷疑你大伯才是撿來的。」
張躍進想了想，又長嘆一聲。
「唉，你爸是個好人，孝子，就是可惜咯！」
「我還知道一個事，其實當年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沒往外說。」
「其實當年你爸才是考上了大學的那個，後來是被你那整天遊手好閒的大伯給頂替了。」
「我們一起下海打工那會兒，
你爸是真有本事，在廠里從香港師傅那學到了真東西。
後來沒幾年，你爸就開了一個小紡紗廠子。」
「只是後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你爸就回來了，一直在村里照顧你爺爺奶奶他們。
後來又變成你大伯在E市開了一個小紡紗廠。」
「那會我們幾個承包村里紅磚廠，還是我把你爸拉過去做會計的。」
「你大伯真不是個東西，兩個老人在村里這麼多年，他家就沒管過。
其實這些事情我們村委會都是知道的，後來我才想辦法給你爸弄了一個低保戶。」
張偉聽完這些，手裡的菸灰都掉落在了地板上。
原來當年的事情是這樣的嗎？
老爸他以前竟然還考上了大學。
看來現在張建軍還一直在經營的那個廠子，十有八九是老爸開的。
聽著張伯伯對於自己父親曾經過往的感嘆，又想到這些，張偉的拳頭不由得緊了緊。
這些都是我爸爸的，不管什麼原因，我以後一定要把這些屬於我家的，拿回來。
張建國，就是一個無恥小人。
可是爸爸他為什麼還要對爺爺奶奶他們那麼好？值得嗎？唉！
張躍進看著默不作聲低頭沉思的張偉，伸手拍了拍張偉的肩膀。
「小偉，那些都是陳年往事了，現在連你爸都已經走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吧！」
「有些事，一旦有了偏見，真的也成假的了。那些謠言說久了，也慢慢就成真的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那個年代也是這樣。」
張偉點了點頭，一時間也消化不了這麼多信息，便暫時不去想這些了，緊接著又問道:
「伯伯，我媽媽叫什麼名字？
我奶奶那樣滿村子說我媽媽壞話，那些是真的嗎？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到現在長那麼大，卻連我媽是誰，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唉！」
張躍進將手中菸頭掐滅。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唉！
你爸媽碰上你奶奶和你大伯，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當了你奶奶家的地主，這輩子遭了報應。」
張躍進回憶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我記得那會兒，我老婆剛好是那屆的婦女主任。
因為你奶奶欺負你媽這事，還去你奶奶家做了好幾次工作。」
「那會高度開放了，村裡的日子也好過了很多。
你爸在外面賺錢了，也找到漂亮老婆了，你奶奶家的新房子就是那個時候才建起來的。」
「後來你爸又回粵省了，你媽就留在村里沒出去了。」
「你爸出門沒幾天，村里就聽到你奶奶家裡在打罵你媽媽的聲音，我老婆只好去你家做工作。」
「沒過幾天，又開始吵鬧了起來，也就是那時候開始，你奶奶天天在村里罵你媽是爛貨什麼的。」
「那個時候沒過多久，你大伯也帶了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回村里，就是你大伯現在那個媳婦。」
「你大伯帶回來那個女的，那是真不行，又潑辣，又懶，還毒舌。
村里沒一個人喜歡她的，看到她都躲得遠遠的。」
「我聽我老婆說，你媽那會兒在你奶奶家，又洗衣服又做飯，挑水種地啥都干，還要伺候你大娘坐月子。」
「也是你媽性格好，真的好，我敢說全縣估計也找不出一個，要換個人，早就跑了。」
「那時我們村里那些老光棍都羨慕的不得了，也都很佩服你爸的能耐。」
「現在回想起來，可惜咯！真是可惜咯！」
「後來你爸又回來了一段時間，沒過多久就聽村里人說你媽懷了。」
「你爸一直在家守著你媽媽，那段時間就又變成你奶奶天天罵你爸了。」
「你出生那會兒，還是我小娘連夜去你家幫忙接生的。」
「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說是你爸媽吵了一架，你媽突然就走了。」
「你那會才半歲大，你爸就一直在家帶著你。」
「應該過了有兩年吧！你爸又出門去了，沒幾天又回來了。」
「也就那個時候，村裡有人說你大伯成了老闆，在外面開紡織廠啥的。」
張偉聽完這些，已經徹底消化不了這些陳年舊事了，但他也不想去想了。
此刻，他只想知道關於自己媽媽的更多消息。
「伯伯，我媽媽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