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笑了，我連個散仙都算不上，怎麼留在天界。」陸離垂眸，比起他第一次上天界就敢和天帝叫板的態度，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太白頷首表示認同，手卻依舊不肯松，「那是一般情況，如果...你能拜神尊為師那就不一樣了。」
說完還衝他擠擠眼，笑得八卦又誠懇。
陸離嚴肅地看過來，看得太白慢慢就收起了笑，「我師父屍骨未寒...雲霓山也還未重整，上仙就讓我另攀高枝？我是仰慕神尊，但...只怕我與她沒這個緣分。」
陸離惱了，他從沒想過讓師尊當師父的！他們先前不還說我與神尊...
太白怔然，被那帶了幾分冷厲的眼神一掃，不由鬆了手。
見鬼，一個軟糯又不經世事的小子怎麼能把他嚇住？恍惚間，腦海里掃過他甦醒時眼裡閃過的深灰色重瞳，心下微沉，將原本打算說服他的心思壓了下來，只追上去輕笑道，「呦，這是生氣了？是我思慮不周，只是覺著若能投入神尊門下，必對你修為有助，也能更好地扶助雲霓山呀。」
陸離這才臉色微緩，也覺得是自己失禮了，抿唇道，「是我言語有失，多謝上仙寬容。」
他又退開幾步，規律行了個大禮，讓太白不知所措。
這孩子怎麼跟神尊去了趟魔界變得...這麼懂規矩了？哎，無趣。
「說笑而已，不用這麼認真。」太白揮揮袖子，有失興趣，「我安排人送你一趟。」
「有勞。」
陸離離開天界的同時，太白從花草司借了兩把鋤頭扛在肩上游哉去了芳菲殿。
於是，幻靈陣里的眾仙有好幾日沒見到太白金星，直到第七日他才精疲力盡從芳菲殿下來，還用壞了兩把鋤頭，自己掏私房錢賠給了花草司。
「太白，你怎麼惹著神尊了？這天界你和神尊來往也不少，算有點兒交情。」
「是啊，聽說芳菲殿的桃花難伺候，上次送帖子的仙使去了一趟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桃樹了。」
「哎呀，你快說說，神尊怎麼不開心了？」
太白換了乾淨的袍子出來，重新整理好發冠，不耐煩地聽著眾人在耳邊吵吵，道，「都說了我與神尊有點交情，她老人家這不是給我開小灶，指點指點修為嘛。」
月老剛喝進口的茶就噴了出來，「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頭髮都白了，神尊就是給你鑽個口子，也提不上修為了。」
「呸，那也比你強。」
「對，強這麼一點兒。」月老伸出兩指比畫著，距離剛好是一條縫隙，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太白斜睨他一眼，懶得拌嘴，看了眼眾人正色道，「過兩日便是上元節了，年年都是太子花燈最多，今年太子不在，你們都當心著點兒，別為了一時爭名頭而忘了分寸。」
眾人面面相覷，不甘又不得不承認太白說得在理，天機星君最是為難，「這可難辦了，東君花燈一直僅次於太子，又向來不肯使手段，今年不是要撞槍口上了，我得去提醒提醒他。」
話沒說完人已跑出了太白宮，他那點兒司馬昭之心，天界眾人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月老，您趕緊給他把紅線拴死了，天天東君長東君短，半夜還說夢話，吵死人了。」天樞星君揉了揉惺忪睡眼，言語裡都是不滿。
月老捋著鬍子大笑出聲，「我也想啊！可是手頭的線太短了，他兩人夠不著啊。」
太白突然盯著月老問道，「神尊的情緣線呢？」
一說到這個，眾人立即八卦上頭，同時看向月老，後者壓了壓唇角，低聲道，「比之前更亮了，紅鸞星動，有緣人就在眼前了。」
「眼前？」
「不能吧，天界要有這麼個人的話哪還能幾萬年都沒對上眼啊。」
「難說，緣分一到，怎麼看怎麼順眼。」
太白始終沒參與其中，他眯眼望著外頭茫茫白雲，想起這幾日在芳菲殿當花匠時，神尊時常坐在廊下雕刻著一截桃木，那神情極為專注，有時還不自覺擒著笑，整個人都被溫柔籠罩著，那模樣何時有過啊。
「能瞧出對方是什麼來頭嗎？」
月老沖他翻了個白眼，似乎覺得這問題簡直蠢到家了，輕哼一聲，「太白你是老糊塗了？我要能看出來，還至於讓神尊栽在渣男手裡嗎？再說了，神尊是什麼人，開天闢地應劫而生，又受過女媧娘娘教導，她的命數都不在六界輪迴譜中。能與她有一段姻緣的，自也不會是尋常人物，即便如天帝那種地位的人，不求個萬八千年也沒戲！」
聽月老這一說，太白也覺得自己的猜測不太可能，不料一向反應遲鈍的天樞星君語出驚人了，「先前不是有個那眉清目秀的小白臉兒被神尊拉進屋了嗎？」
頓時，滿座皆驚。
「是那雲霓山的弟子，叫什麼離的。哎呀，怎麼把他忘了，神尊這次在魔界受了那麼重的傷，聽回來的天兵說，也是因為那小子。」
見眾人立刻都來了興致，太白臉色一沉，不見往日說笑的半點蹤影，冷冷打斷了話題，「行了行了，煩死了。神尊那是感念當初太塵幫了她一個小忙，才護著他的弟子，別瞎說。」
見他一反常態，月老首先坐正了身子，「太白，你在芳菲殿這麼多天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了？」
「是。我知道芳菲殿的土都是藐姑山運來的，矮桃樹不能埋太深，結了花苞的桃枝要每日按時灑水，晚上要是耽擱了，神尊就抽那人的仙力滋養花靈！」
「......」
轉眼便到了上元佳節。
自打太子被譴出天界，神尊又在魔界放了一把神火，天帝的心情就沒好過，連帶著天界氣氛都很緊張，別說隔三岔五的小宴會沒有，好幾個上仙都不敢大張旗鼓過生辰。好容易等來了這普天同慶的日子，凌霄殿一早就布置上了，送帖子的仙使一波一波乘著雲頭出去，好不熱鬧。
當然，再大的熱鬧也傳不上三十三天。
東君拎著兩幅藥剛下雲頭就看見仙使在芳菲殿外踱步，朝裡頭望了好幾次，就是不敢邁進門。
「幹什麼呢？」
仙使被嚇了個激靈，轉過身行禮，聲音還有點發虛，「小仙參見東君主。小仙來...給神尊遞上元節的帖子。」
「怎麼不進去？」
「小仙...」仙使漲紅著臉，意識到面前的仙君可能是自己今天唯一的救兵，便橫了心撲通跪下來，抱著東君的衣擺哀求道，「小仙不敢啊！求仙君施恩。」
東君緩緩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袍子，手指一勾將帖子招到自己掌心，「回去吧，神尊身子剛好，不得在殿外喧譁。」
仙使如蒙大赦，感激不已，邊起身邊捏著嗓子，「多謝仙君！小仙告退。」
東君走進院子，就見浮光還在廊下對著那桃木用功，似乎到了更加精細的地步，她握著小刀的手撐在下巴處，長眉微蹙，兩排睫毛一閃一閃如蝶翅，衣襟上還掛著些木屑，看起來慵懶極了。
聽他走近，浮光也沒動彈，只不解道，「這回仙使連門都不敢進了，要不是正好遇著你，他不會自絕在我門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