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立在原地,眼前浮現一張冷峻的男人臉。
又看了看侯夫人,裊娜娉婷,風姿綽約。
這兩人,竟差了一輩?
震驚過後,她反應迅速,「我與謝大人萍水相逢,夫人何出此言?」
侯夫人剜她一眼,「姜念,在我這裡還裝什麼?」
姜念攥了衣角,衣裳還是侯夫人給她新做的,料子柔軟服帖。
「我真的不明白。」
侯夫人搖頭,嘆她執迷不悟。
「你自己想想還要裝多久,天黑之前我就要送你過去。」
「去哪兒?」
「前兩年你睡哪兒,我就送你去那兒。」
姜念:「……」
「我不去。」她低頭倔強。
「你不去行啊,如今你那丫鬟也在我手裡,倒是更方便。」
「你……」姜念怒上心頭,「可韓欽赫要向我提親。」
「你如今是我的女兒,我不點頭,誰能把你嫁出去?」
她的一切,都被侯夫人捏在手裡!
姜念語塞一瞬,隨即立刻道:「我水性楊花您忘了?我在北園私會韓欽赫,我與他私定終身,我還和他,和他……」
「這些都不必說給我聽,」侯夫人擺擺手,「謝謹聞都不在意,我有什麼好在意的。」
「我勸你還是聽話些,再惹惱了他,就是我想保你都保不住。」
姜念算是發現了,她在姜家的日子雖難,可咬咬牙,也是跟崔紅繡分庭抗禮的。
可在侯夫人這兒,在謝謹聞那兒,真就是蚍蜉撼大樹了。
她第一回青天白日到了聽水軒,仔細一看這宅子還挺秀氣,同樣是江南園林樣式,這地方雖小,卻比侯府要更精細,濃淡得宜。
「姜姑娘。」
姜念還是第一次走正門,略顯拘束地對人喊了聲:「梧桐姐姐。」
小姑娘還是那副討喜的嬌媚模樣,梧桐上前遣散了車夫等人,請她和自己一同進去。
「爺還沒回來,姑娘先在宅子裡歇歇。」
沒回來,沒回來這麼早送她來做什麼?
更何況天都沒黑,謝謹聞總不會一回來立刻躺下睡覺吧。
可她忍著沒問,一如從前跟著梧桐往裡走。
要她說謝謹聞年紀這麼大,居然還找長輩告狀;當日明明說得好好的,他要她滾,她就滾了。
結果又反悔,讓侯夫人出面把自己拎回來。
簡直歹毒!
她滿腦子罵罵咧咧,都沒注意梧桐帶她去的不是堂屋。
「姑娘小心門檻。」
姜念踏進來,有些好奇地四下張望,「這裡是……」
屋子不大,看著更像個庫房。
「姑娘請看。」
梧桐撩開軟綢,姜念進了裡間,看見裡面的東西,眼珠子都轉不動了。
「這……」
屋裡也沒什麼東西,就是些金玉翡翠、琥珀瑪瑙製成的首飾,不要錢一般密密排在唯一的長桌上。
她上前兩步,看那成色個頂個的價值連城,想拿一件仔細看的手便放下了。
笑話,若摔壞一件,怕是賣了她都賠不起!
見她立在原地不為所動,梧桐心中微緊,「若是這些都不合心意,還有幾箱沒整理好,姑娘稍等等。」
「什麼意思?」
梧桐伸手,示意她朝屋子東面看。
那裡堆著十來個足以躺人的大箱子,照她這個說法,裡面都是同樣金貴的首飾。
姜念咽了口唾沫,「是……叫我選一件?」
梧桐面露詫異,「自然不是。」
姜念鬆一口氣。
「這些全是姑娘的,不必選。」
眼前一陣暈眩,她連忙扶住長桌,堪堪穩住身形。
是她的?
都是她的!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梧桐滿面真誠,「這些都是爺交代,專程為姑娘準備的。」
「我的意思是,」姜念笑得有些牽強,「謝……謝大人備這些東西做什麼呀?」
梧桐比她高出半個頭,對著這樣一個嬌軟的小姑娘,目光幾乎稱得上慈愛。
「先前我對姑娘話說重了,爺的心思總是難猜,可如今已然明晰。」
梧桐頓了頓,眼角眉梢皆是欣慰,「恭賀你姜姑娘,爺心裡也是有你的。」
姜念覺得,那個「也」字,就格外諷刺。
看來自己以前是真裝得很像啊。
可……這是什麼值得恭賀的事嗎?
心裡有她,還不是說扔就扔?
心裡有她,還掐著她往地上摔?
姜念腿一軟,整個人都向後倒去。
「誒——姜姑娘。」
好在梧桐身手矯健,立刻將她托住。
隨後便是無限感慨,「姑娘高興壞了吧,別哭呀,守得雲開見月明,這是好事。」
姜念眼淚掉個不停,這算什麼好事?她以為就跟從前一樣,做個上不了桌的湯婆子罷了。
眼前這陣仗是什麼意思?
謝謹聞,想收了她?
她都被這個念頭嚇到了,搖著頭,拉起梧桐的手,「梧桐姐姐,我,我不……」
「梧桐姐!」
爽朗少年聲傳進屋內,梧桐會意,「姜姑娘,爺回來了。」
她輕輕替姜念拭去面頰上的淚,還安撫性地拍著她手背,「也不必太緊張,和從前一樣就好。」
事到臨頭,姜念欲哭也無淚。
梧桐送她去了堂屋,先去謝謹聞那兒回話。
「她今日……如何?」
想到上回不歡而散,男人有幾分不自知的憂慮。
梧桐如實道:「姜姑娘一切都好,就是高興得哭了一場。」
說起哭,謝謹聞眸色稍暗,「嗯」了一聲沒再多問。
夜幕落下,堂屋通明燭火勾勒出少女玲瓏身影。
而她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那張睡了幾百次的雕花大床前來回踱步。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絕不能不明不白跟了謝謹聞,他畢竟還有個舒太后,這死路是一眼看到頭。
若是沒有舒太后,那……那也不大行。
姜念煩得一屁股坐下,床榻微微晃動。
她壓根就不喜歡謝謹聞這樣的人,就算自己僥倖在他手裡,在舒太后手裡活下去,依舊還是一輩子裝腔作勢獻媚取寵。
這是條更長的死路!
在她纖細的手指幾乎揪破褥單時,堂屋的門開了。
她渾身僵直,望見謝謹聞靜靜立在那兒。
三日未見,男人似乎消瘦了些,面上輪廓更加分明;往日古井無波的眼睛照進燭火,竟罕見地映出幾分溫潤光彩。
瞻前顧後的念頭都在此刻止息,姜念上下打量著他,心中有些異樣。
「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