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滾動,咽了咽口水。
「只有在出了寢房門的時候,奴才沒有自製住,撞上了收恭桶的宮女。」
唐綰大驚,連忙招呼管事太監張福金滿宮搜尋。
直到張福金垂頭喪氣地回來,搖著頭告訴她,「娘娘,可能送去刷恭桶的地方了。」
唐綰收起思緒,目光回到錦心身上。
她正等著唐綰的回答。
「不行!」
她斷然拒絕,「這件事,絕對不能讓父親知道!」
就算她再需要父親,這件事,還得靠她自己解決。
唐綰起身,走到銅鏡前。
鏡中的臉美艷,卻憔悴。
她苦澀一笑。
「沒用的,父親他……
他心裡只有權勢,只有家族利益,哪裡還顧得上我這個女兒?」
搖曳的燭火,映照著唐綰落寞的背影。
寢宮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她空有一身華服美貌,卻擺脫不掉成為家族棋子的命運。
她就像是被困在金絲籠中的金絲雀,聽從唐漣的命令,不斷爭寵,封為貴妃還不能作罷,又要覬覦皇后之位。
她的一生,好像只能聽從父親的安排,為家族、為父親、為弟弟鋪路。
好像從來沒有為了自己。
她好累。
只想做自己,做唐綰。
唐綰眼波流轉,落在疊放整齊的床榻上。
除了那日。
那日,她看著碗裡濃稠深紅的液體,聞著一陣陣傳來濃郁的腥味,耳邊雲梟催促的聲音。
「娘娘,丞相之命,請您速速服下。」
從沒有過的反抗念頭,從她心底迸發。
她幽怨抬眸,看著如銅鑄一般結實的身體。
唐綰不動聲色,一口吞了碗中的血,細長的指甲在碗邊敲了敲,隨後把碗遞到雲梟眼前。
口中含著鮮紅液體的女人,殘留的滴滴從嘴角流下,更顯得危險妖艷。
起初是男人克制的喘息,和女人衣服落地的聲音。
不多時,刺破手臂,也無法壓制下身陣陣燥熱。
唐綰一口含上雲梟手臂上流出的鮮血,媚眼如絲,勾著雲梟的心。
「下次不用端這賤人的血來了,有你就夠了……」
和雲梟雲雨的暢快,是唐綰唯一一次,衝破家族桎梏的叛逆。
……
夜深,沈惜年還沒有睡著。
她披了衣服走出來的時候,當值的婢女正在點頭打著瞌睡。
「長公主,您怎麼起來了。」
沈惜年擺擺手,退了婢女想要跟著自己的心思。
自己提著宮燈,輕手輕腳地來到後院。
陳淵房裡的燈還亮著。
她輕輕扣門不久,陳淵面無表情地開門。
沈惜年也不等他開口,自顧自地從他臂彎旁擠了進去。
「雪大,長公主來奴才院裡做什麼。」
沈惜年也不理他,徑直走向他房內一隅窗邊,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
烈焰色的濃雲,越來越厚了,像是要壓下來一般,透著股子詭異。
她攏著披風,開口安慰。
「你現在是辰親王,何苦再拿奴才這樣自貶的話刺傷自己。」
陳淵自嘲一笑。
「長公主做的這道聖旨,簡直以假亂真。」
沈惜年笑了,怪不得剛才他如此淡然。
原來當自己演戲騙他。
「信與不信的,生辰還是要過的。」
陳淵這才注意到,她厚實的披風掩著,裡面提著一個精緻的提盒。
「我就知道你還沒睡。」
沈惜年一邊說著,一邊把提盒裡的小碟子拿出來。
「浪費了你的生辰長壽麵,還是要給你補回來的。」
沈惜年唇齒含笑。
「她們都睡了,小廚房裡都是些冷菜,我還找了些點心。」
她頓了頓,抬眸眼裡的光忽閃兩下。
「還有我藏著的一壺老酒。」
陳淵站在門口,神色複雜地看著沈惜年自顧自地把食盒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在窗邊的小桌上。
桌子不大,磨損得有些老舊,一根桌腿瘸了,靠著牆才勉強站穩。
雖然沒有幾個菜,擺在上面還是略顯擁擠,襯得桌子更簡陋寒酸。
沈惜年抬頭,對上陳淵愣愣看著自己的目光。
「愣著幹什麼,快來把門關上。」
陳淵轉身,才發現。
剛才只顧著看沈惜年,房門一直敞著,夾著雪的風飛進來,已經在他腳下鋪了一小層薄薄的雪。
他關上門,走到桌前,低頭把未拿出來的酒壺取出,各斟了兩杯,一杯放在手邊,一杯放在沈惜年面前。
沈惜年接過來,開口。
「我有個弟弟,跟你差不多年紀,看著你,我總想起他。」
陳淵不說話,只當是沈惜年編了個謊話騙自己,也不去拆穿她話里明顯的不對。
她比陳淵還小一些,怎麼可能有個弟弟跟自己差不多年紀呢?
況且,魏國公僅有一個嫡女,從來沒有聽說還有一個兒子。
哪裡來的弟弟呢?
見陳淵眼裡終於有了點笑意,雖不達眼底,但眼神暖了些。
沈惜年歪頭。
「你不信?」
「信。」
「哼,今晚的好事不信,這個就信了。」
沈惜年撇撇嘴,真是個彆扭的小孩。
她舉杯,碰在陳淵手中酒杯的邊緣。
「生辰歡愉。」
『叮——』
酒杯碰撞聲清脆。
陳淵心跳亂了一下。
他把酒杯送到唇邊。
「所以今天是為了生辰,特意準備的一場戲嗎?」
到嘴邊的話,連同冷酒咽了回去。
他想說,其實不必,他也沒過過什麼生辰。
他這種人,也不需要過生辰。
沈惜年仰頭,故作豪爽地把酒灌入口中。
熱辣的感覺從喉間一路向下,燒得她竟然有些爽快。
隨後,她悠悠道:「你且等等。」
看著沈惜年臉上篤定的表情,陳淵眼底晦暗不清。
他放下酒杯,悶聲『嗯』了一聲。
頓了頓,又淡淡道:「除了阿娘,沒人記著我的生辰。」
黑色的睫毛垂著,眼下一片落寞的陰影。
沈惜年這才發覺,陳淵有雙極好看的眉眼。
修長的手指攥著酒杯,指骨凸起,透著股子疏離。
她想要說些什麼安慰他。
陳淵放下酒杯,剛才眼中的晦暗斂得乾淨。
「唐府日日往宮裡送血,許是與貴妃有孕有關係。」
陳淵話鋒一轉,沈惜年頓了頓,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今晚,你也去了?」
話落,她又覺得不可能。
今晚大殿周圍,並沒有看到陳淵的身影。
看著沈惜年微微蹙眉的模樣,陳淵只當是她怪自己,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擅自離開含章宮。
他搖搖頭,說著『沒有』。
又把唐家父女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唐府里一個叫雲消還是雲蕭的,偷偷進宮給貴妃送血,那抹額,說不定就是那個人掉的。」
沈惜年這才知道,他今晚趁著大臣們進宮朝賀,獨自溜出含章宮調查了。
陳淵疑惑。
「貴妃要血幹什麼?」
沈惜年沒說話,他又問。
「我聽唐將軍說起,似乎還與她有孕有關?」
她低頭又斟了一杯酒,放在手裡把玩。
清洌的酒,映出沈惜年細長的眼眸。
陳淵見她並不驚訝,心裡暗自理了一遍,也沒能想明白這其中的關聯。
血,有孕。
喝血,能懷孕?
沈惜年垂下眸子。
「這不是個稀奇事了,今晚在宴上,皇兄已經知道了,他們父女摘得乾淨。」
陳淵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