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著臉，目光越過眾人看向沈惜年。
眼神對視瞬間，慍怒的臉色收了幾分，藏了些無奈。
「年兒，你怎麼來了？」
沈惜年從大臣身後走出，眼神從廊外的天空瞥過，又藏起眼角的笑意，快速垂眸，幾步走到皇上面前。
她福了福身子，開口提醒。
「皇兄，年兒是來告訴皇兄停雪的好消息。」
沒等皇上說話，怒意上頭的大臣，不顧規矩，率先反駁。
「哪裡停雪了？」
沈惜年也不著急辯，抬手指了指檐外的天。
順著她的指尖看去，眾人這才注意到。
剛開光顧著爭執，竟然沒發現。
雪，竟然已經停了。
天地一片白，所以看著不那麼明顯。
皇上眼下一喜，臉上憂思剛要轉淡。
垂眸又見大臣們，一個個手秉著奏摺、面色凝重，眸色又暗了下去。
「可算是停了。」
皇上舒一口氣，掃過遞到眼前的摺子又道：「只是，京中各地呈報的情況，卻不容樂觀。」
沈惜年頷首，話卻沒有順著他的說下去。
「皇兄，年兒之所以不著急，是因為這些日子雪大封路。
即使在京中、天子腳下，可是摺子送到皇宮，也已經過了該有的時效。
臣妹斗膽，請皇兄仔細看看，這些奏摺是不是以前的。」
她話落，大臣們低頭，快速翻到奏摺最後一頁。
果真！
「皇上您看，落款果然如長公主所言，是半月前的。」
皇上身旁，一位大臣連忙把摺子遞到皇上眼前。
「微臣糊塗，只想著丞相大人說是近來剛拿到的摺子，就理所應當地以為是昨天的。」
唐綰掩著帕子咳嗽了兩聲。
那人自知失言，連忙噤聲，但伸出去的手懸在空中。
皇上沒接，一時間他遞也不是，收也不是。
皇上睨了一眼面前明黃色的奏摺，語氣帶著明顯責備。
「唐愛卿怎麼如此糊塗。」
沈惜年心中冷笑，唐漣看著情況轉好，卻想了這個辦法鼓動這些大臣。
皇上轉頭問李德群。
「可有最新消息呈上來？」
李德群面露難色。
沈惜年對他擺擺手，解了他的為難。
又側身，接過司春遞過來的摺子。
「皇兄，國公府的府衛快馬加鞭，沿京城走了一。
這是今早送來要呈報給皇兄的，關於災情的最新情況。
臣妹來給皇兄請安路上碰上了，就自作主張，親自拿來了，皇兄不會怪年兒吧？」
一番話說得，很是圓滿漂亮。
皇上笑著搖頭，眼神落在沈惜年手上，接過來打開翻看。
「湞江一帶，江水已有溶解之勢？」
沈惜年點頭。
「想必沒有多久，就可以通航了。」
沈惜年又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箋。
「皇兄、諸位大人，榮寧雖說三皇子是北齊吉星，佑我北齊順利渡過天災。
但榮寧並非各位大人所想，就這樣空等著雪停。」
身邊眾人眼神疑惑。
「哦？年兒竟然還有妙計？」
沈惜年將信箋遞上。
皇上看著，沈惜年解釋。
「皇兄，府衛一路巡查，已讓各分管衙門在京中主要道路撒上鹽巴，又命城門將士，在通往京城的重要道路撒上鹽巴，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積雪會因天冷而結冰。」
這也是慕醉阿爹冬天最常用的辦法。
沈惜年微微垂眸，北州城在北齊朝的最北端。
天寒地凍，一年恨不得有兩季都是冷的。
鹽巴雖貴，但是阿爹卻不心疼。
他總告訴慕醉，只有用撒上鹽巴，積雪不凍起來，一切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皇上眼中驚喜溢出。
「至於湞江，父親大人已經準備了船艙堅固的破冰船隻，只等皇上一聲令下，就能開船破冰。」
優秀的獵人，不僅會打獵，還會在沒有野獸的冬天，破冰捕魚。
皇上抖了抖手中的信，滿臉訝異。
「年兒，這是誰說的辦法？」
沈惜年沒有回答。
「或許是夢裡司辰星君說的，也未可知呢？」
她插科打諢，避開了皇上的追問。
經此一番，身旁眾大人無不羞愧今日聚眾鬧事。
丞相唐大人只給他們說，不能輕易信了黃毛丫頭的胡言亂語，置京中百姓性命不顧。
他們氣血上頭，光跟著唐大人質疑沈惜年的話，竟忘了要應對雪災。
還是魏國公和長公主，默不作聲做的應對之策。
眾人羞赧，垂著頭，不敢看隨著皇上進御書房的沈惜年。
「廢物！」
唐綰暗罵一句，嘟囔著跟著進去。
一腳剛邁進門檻，沈惜年頓住。
唐綰也跟著停了腳步，看著沈惜年微微轉身。
「各位大人，榮寧還有賑災事宜要稟報，都一起進來聽聽吧。」
她雖這樣說，但是鬧了這一出，誰還敢跟著進去。
沈惜年也只是客套，並未真心邀請。
也沒理會他們有沒有回答，自顧自進了屋。
她走了兩步，轉頭似乎在看跟上來的唐綰。
一臉怒意、垂頭走著的唐綰見她一滯，對上的眼神閃了閃，沒發覺沈惜年的眼神不動聲色地，從身後司春臉上划過。
司春會意，停下腳步，微微頷首，低頭垂目退了出去。
宮外，父親沈景行早已安排妥當。
想著沈景行對自己的支持，沈惜年心中不禁一暖。
這些日子，沈惜年的種種言行舉止，處處透著與以往的天差地別。
可是沈景行卻並未苛責，也並未深究。
雖然他對那晚沈惜年的表現頗有微詞，但他畢竟還是疼愛之心更多。
所以，沈惜年調用府衛、沿京巡查，又大張旗鼓滿路灑鹽巴。
到最後，甚至還趕製了一艘小型硬木平頭船，停在湞江邊。
沈景行雖不解，但也並未反對，只是配合著沈惜年的一切安排。
於沈惜年而言，與沈景行相處，似乎像是，自己身為慕醉時候，和父親相處一般。
只是她不知道，沈景行也生出一種錯覺，一向捧在掌心的沈惜年，好像變了個人。
這種陌生，讓他驚喜，也讓他不安。
待皇上坐定，沈惜年徐徐開口，一出言，就是請皇上出宮。
唐綰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皇上！萬萬不可啊！」
唐綰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