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兒妹妹,是我。」
沈惜年與司春對視片刻,沒有分辨出門外聲音是誰。
空影被她留在驛站,沒有貼身跟著。
不過料想在戒備森嚴的龐府,也不會有膽大妄為的歹徒。
司春壯著膽子走到門口。
「門外何人?」
「年兒妹妹,在下龐愷,來給年兒妹妹送安神枕的。」
司春轉頭,似在徵求沈惜年的意見。
沈惜年無聲地搖搖頭。
司春隨即回道:「龐公子,長公主已經睡下了,您就放門外吧。」
門外龐愷略顯失望地應了,擱在地上告辭。
沈惜年不悅。
「他一個男子,怎麼這麼晚了來送枕頭?」
司春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確認龐愷已經走遠了,才打開門,探出頭張望。
地上果真放著一個小包袱,半截手臂般長,似乎是個枕頭無疑。
司春俯身要撿,左側突然伸出一隻大手,一把將司春推進屋裡,同時跟著她邁腿衝進屋內。
沒等司春喊出聲來,那人迅速關門,利落轉身捂住她的嘴。
「別喊,是我。」
已經衝到桌前、摸起茶壺舉在頭頂的沈惜年一愣,手中的茶壺頓在空中,壺中的茶水順著她單手可握的白皙手腕滑下來,落在肩膀的衣袖濕了一片。
陳淵看到了她準備進攻的滑稽模樣。
「你這一茶壺下去,我今晚恐怕真的要睡在這個臥房了,到時候,長公主更說不清了。」
「嗚——」
沈惜年指了指嗚咽掙扎的司春。
「放開她。」
陳淵老實收手,司春立馬跑回沈惜年身後,想想不對,又伸開手臂攔在她面前。
沈惜年原本又怕又氣,見她這個模樣,又被逗笑了。
「無妨,三皇子你還不熟嗎?」
司春憤憤不平,沒有要退的意思。
「三皇子,你來看長公主怎麼不好好敲門!」
搞得神神秘秘,她剛才嚇得心都要不跳了,以為要和長公主交代在這裡了。
陳淵挑眉,語氣雲淡風輕。
「我剛要敲門,龐愷那小子就來了。」
沈惜年知道,他是有意躲著其他人。
她放下還攥在手裡的茶壺,剛才太過驚慌,掌心硌出一道深紅色的溝壑。
沈惜年不動聲色地垂手,攥著垂落下來濕噠噠的衣袖,擰出一地水漬。
「三皇子這麼晚來找本宮,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陳淵玩味地看著一本正經擰水的沈惜年,抿了抿唇,繞到桌前坐下,挑眉問她。
「還疼嗎?」
沈惜年一愣,手上動作停了,抬眸對上陳淵似笑非笑的眼。
「什麼?」
他手腕搭在桌沿,手指有一搭無一搭地敲著深棗色的桌子。
沈惜年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赫然發現不知何時,桌上已多了一隻精緻的白瓷藥瓶。
她心中一動。
來的路上,馬車疾馳,顛簸劇烈,車廂里的人,不停地撞車廂壁。
她雖然墊了腰靠,可還是撞得腰窩生疼。
下馬車之前,她讓司春掀開衣服看了,已經由紅腫轉為了青紫,一片血瘀之色。
所以,在到了驛站的時候,趁人不注意,沈惜年悄悄揉過隱隱作痛的腰窩。
她明明借著司春的身形掩著,沒有讓人發覺,不知道陳淵怎麼知道了。
沈惜年恢復冷靜。
「勞三皇子掛心了,倒是沒什麼大礙。」
她故意疏遠。
「你給李姑娘送過去一些吧,本宮瞧著她被撞得也不輕。」
陳淵挑著的眉不耐煩地落下,起身到門前。
司春夾在兩人中間,眼神從他們二人之間游移,氣氛是她從沒見過的詭異。
陳淵面對門站著,看不到表情。
「用手揉開藥膏之後,在敷在痛處,蓋好了,不要著涼。」
司春趕緊接過話答應著。
「三皇子,李姑娘就住在長公主隔壁。」
陳淵微微側身,只露出了半張側臉,但冷峻的輪廓已然足夠令人心悸。
司春嚇得眼皮一跳。
「奴婢記住了。」
沈惜年聽著房門開了,又匆匆闔上,隔壁似乎有輕微響聲,估計是陳淵也送了消腫藥膏過去。
累了一路,沈惜年睡得安穩。
翌日清晨,龐夫人已經準備好了可口的早膳,龐穎帶著沈惜年一同去前廳用膳。
坐定後,她總感覺龐愷在有意無意地打量著自己。
她想也沒想就抬頭,果然撞上龐愷來不及收回去的打量眼神。
「可是本宮臉上印了蚊子了?讓龐公子這樣瞧。」
眾人也沒料到沈惜年會說得這樣直接,就連李珍珠手中的竹箸,都跟著懸在空中。
龐愷心虛,笑著擺手。
「沒……沒……長公主誤會了……」
龐穎看破也說破地點明。
「哥哥是還記掛著跟長公主的娃娃親。」
龐碩安倒是坦蕩。
「你小子,竟然還揣著這等念頭?」
娃娃親?
沈惜年聞言一愣,父親沒跟她提過啊。
龐碩安看著龐愷一臉羞赧,哈哈大笑。
「老夫馳騁沙場多年,竟然生了個繡花枕頭的兒子。」
「我可是錯過了什麼?怎麼早膳用得如此開心?」
沈思遠聲音朗朗,沈惜年抬頭看去,他身旁,陳淵也跟著一同來了。
婢女們忙著搬椅子。
龐碩安左側的位置空出來,陳淵毫不遲疑地徑直落坐。
恰好他手邊,就是上座的沈惜年。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在笑什麼?」
他低聲問。
兩人離得近,沈惜年能感覺到身側的體溫,和他開口說話時若有似無的呼吸。
「在聊我和龐公子的娃娃親。」
沈惜年大方地回,陳淵並沒有特別的反應,倒是坐在對面的沈思遠似乎被這個消息砸得有些愣神。
「還有這事?」
龐愷此刻恨不得直直鑽進面前的肉包子裡。
看他眼神躲閃,沈思遠的臉色陰沉了幾分,醋意混雜著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氣惱。
「你小子!」
他咬牙切齒。
見沈惜年仍然是一頭霧水,龐碩安趕緊解釋。
「讓長公主見笑了,那個時候長公主剛出生,軟糯糯一團,這小子看長公主長得俊俏可愛,非要求著沈將軍把長公主許配給自己做夫人。」
陳淵搭在膝蓋的手鬆了松。
「孩童之言,算不得數。」
一句話下了定論。
龐愷的臉色,也僵了下去,有了台階,趕緊下去。
「那是那是,我只當長公主是自家妹妹一樣。」
沈思遠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