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年心被一扯,瞬間明白陳淵的意思。
她仰著頭,眼裡的淚淡了很多,她看到陳淵眯起的眼中起了殺意,臉側的肌肉跳了跳,呼之欲出。
沈惜年迷亂的理智收了一些。
「你……交給龐大人吧。」
龐愷是朝廷命官的嫡子,騷擾侵犯長公主,確實該死,但是不該由陳淵來殺。
本來太后就對她與陳淵的情誼心生懷疑,如果他盛怒下貿然殺了龐愷,自然是坐實了太后的猜想。
就算她此刻心緒仍停留在瀕死前的驚恐,也還明白一點。
陳淵不能動手。
龐愷伏在地上,剛才的淫蕩被驚恐替代。
「長公主,求你……求你……別告訴家父。」
陳淵攏著衣服,扶沈惜年起來,她膝窩還是軟的,整個人使不上力往下滑。
陳淵手落在她腰上,隔著衣料掐她站穩。
「小龐大人既然這麼怕龐大人知道,不如……」
沈惜年疑惑抬眸,陳淵嘴角的笑狡黠,又肅殺。
「隨本王去軍中吧。」
沈思遠當然不會聽陳淵的話,乖乖等在駐紮地。
他率一小隊心腹,一路沿著車轍尋到了城外龐愷的小別院。
彼時,陳淵扶著沈惜年已經出來。
她髮髻亂了,臉色慘白,瑟縮著肩膀,任由他環著肩膀。
沈思遠視線落在她肩膀的手上,有一瞬的醋意涌動。
「誰幹的!」
他衝過去,眼神欲往裡瞥。
「給你招了個兵。」
陳淵沒停,掐著沈惜年的腋窩把她抱上馬。
她想反抗,陳淵已經翻身上來,貼著她的後背,雙手環在身前抓著韁繩。
「坐穩,我們離開這。」
沈思遠:「我是問年兒這事是誰幹的?」
陳淵側頭,俯視他,眼神示意屋內。
「好好留著這條命,讓軍中弟兄們收拾。」
他雙腿用力,馬腹一緊,聽命攜著二人揚頭奔去。
沈思遠見到屋內屁滾尿流的龐愷,也是驚掉了下巴。
他原以為是羌狄人幹的,來的路上,就連到北州後,怎麼出兵討伐羌狄都想好了。
結果給他來了個這?
是自己人幹的?
「龐愷?你活膩了!」
他揚手,馬鞭抽在龐愷身上,霎時皮肉裂開,龐愷在地上滾著哀嚎。
「龐知州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接著,又是結結實實的一鞭子。
龐愷臉上赫然撕開一道口子,猙獰可怖。
沈思遠轉身,冷冷吩咐。
「通知龐知州,龐愷有心報效朝廷,一路追隨我軍到北州,本將軍即刻就上報皇上,留他在北州軍中做事。」
北州苦寒,鎮守的將士更是忍受非人的折磨。
「沈將軍,饒了我吧沈將軍……」
沈思遠睨著地上爛泥一樣的龐愷,收在手裡的馬鞭恨不得立刻將他抽碎。
沈惜年對他來說,是堂妹,是青梅。
眼下太后皇上有意賜婚,也就是說,不日之後,她還會是他的夫人。
剛才下馬之後看到沈惜年破碎的模樣,對他來說,衝擊力太大了。
在他心裡,沈惜年永遠是一副高門貴女的做派,是驕傲的、聖潔的。
可是剛才窩在陳淵臂彎里的她,有一種他不曾見過的破碎。
沈惜年一路拒絕再坐馬車,陳淵自然也是樂意騎馬帶她。
一行人馬沒有再休息,快馬加鞭走了兩日,只在其中一個驛站停留一晚。
不日,北州城門就在眼前。
緩了一日,她內心的不安稍稍落了,又坐回了馬車。
陳淵交代給司春,沈惜年受刺激有點大,讓她不要多說多問。
司春看著沈惜年掀了帷幔不說話,心裡一陣擂鼓。
「司春,這是到北州了吧。」
沈惜年聲音弱弱的,明知故問。
司春趕緊點頭應著,馬車進城了,晃悠悠走了一陣子,停在一個客棧前。
「長公主,三皇子說軍隊人馬已經去了城外駐地,那邊條件艱苦,讓您還是留在城裡住。」
沈惜年微頷首,她來北州當然不是為了追隨陳淵和沈思遠的,她要見、要看的人都在城裡,陳淵竟然懂她。
——我該叫你慕醉,還是沈惜年?
那晚陳淵的話,又在沈惜年的腦海中迴蕩。
她抬眸看著『翠微亭』的牌匾,眸色沉沉,看不到情緒。
司春也認出來了,「長公主,這是您之前讓三皇子來的酒館?」
沈惜年在陳淵第一次來北州的時候,一切交代安排得頭頭是道,讓司春一度認為,長公主是背著自己偷偷來過北州,不然為何會如此熟悉?
沈惜年已經進了酒館。
「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招待,沈惜年噙著嘴角,兜住眼眶裡的淚。
九生……
過了許久,往日的情愫還在,只是身份不合時宜,就再也不能如往常一樣說句話了。
「我是陳淵的朋友。」
聽到他的名字,九生一愣。
眼前的女子打扮一看就不是北州人,似乎是遠道來的,她又認識陳淵,那可是三皇子,如此說來,她的身份自然也是不一般。
九生笑得一本正經。
「姑娘,隨小的來二樓。」
陳淵提前給沈惜年安排了房間。
「姑娘,小店房間不夠。」他看看身後打扮略素一些的司春,「二位姑娘還得住一間。」
「無妨。」
沈惜年不在意,進屋之後放下行李,轉身喊住猶豫離開的九生。
「九生兄弟,我給你帶了慕醉的信兒。」
九生本就猶豫要不要開口,問問這位姑娘知不知道慕醉的消息,沒成想她竟主動開口了。
他趕緊回身,神情嚴肅,「醉醉回來了嗎?」
沈惜年心裡苦澀,「回來過。」
九生擰眉,「那她沒有來見我?」
沈惜年沉了片刻,深呼吸平復好心情,再開口。
「她嫁人了,在京城,不方便見你。」
九生懷疑,就算如她所說,慕醉也不能一年多了音信全無。
「我是陳淵的長輩,留了慕醉在府里做事情,她過得很好。」
說到最後,沈惜年喉嚨哽咽。
九生站在門外,嘴唇動了動,「醉醉嫁的人,是不是三皇子?」
他早該想明白,慕醉能把這麼秘密的事情說出來,一定是非常親密的人。
陳淵帶著慕醉的秘密來找他,又對自己支吾不言慕醉。
那就是了。
醉醉嫁人了,嫁給了三皇子陳淵。
只是,慕醉是怎麼攀附上皇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