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天竺東南部,一個叫斯里佩魯姆布杜爾的小城,郊外挨著河邊有座幽靜的莊園。
「胡老五,你是不是真想弄死我?」這是林嬌嬌幽幽轉醒後說的第一句話。
問話的時候,她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濕噠噠的,配合她憔悴卻絕美的面孔,慘白的臉色,以及哀怨的語氣。
妥妥的病嬌風,我見猶憐,仿佛全世界都欠她一個道歉。
饒是見慣了春色的杜蔚國,都感覺心神一陣搖曳,不過她的風情,對胡大姑娘來說卻是屁用沒有。
「切!弄死你,對我有啥好處?」
胡大姑娘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毫不客的斥道:
「既然醒了,那就趕緊起來,一大把歲數了,還演什麼柳弱花嬌?」
「我演你姥姥!胡老五,那虺蟲背後的古怪,我就不信你毫無感查?還說不是故意坑我!」
林嬌嬌被氣得都翻白眼了,要不是身體狀態實在是不行,估計都能蹦起來跟胡大姑娘拼命。
胡大姑娘寸步不讓的反駁道:
「我感查個屁啊?你是不是瞎了?我當時不是也用手直接碰了,誰知道你的感應能力那麼嘎咕(特殊)?」
林嬌嬌怔住了,隨即臉色變得好了不少,不過嘴上依舊不肯服軟:
「胡老五,你少跟我東拉西扯說這些沒有的,反正老娘現在這樣,就是你坑~~」
胡大姑娘不耐煩的打斷道:
「閉嘴!林嬌嬌,你還真是放下飯碗就罵娘,要不是我把寶丹餵給你了,你能醒這麼快?」
「啥?丹,丹被你用了?」
一聽這話,林嬌嬌頓時激動的想要撐坐起來,手還下意識的朝腹部摸去。
她們口中的寶丹,就是胡大姑娘家傳的九轉丹。
說是家傳的,但這丹可不是他們老胡家煉的,而是藥王孫仙人的手段。
早年,因為某些原由,孫仙人在關外雲遊的時候,曾欠過胡家的人情,所以他們老胡家才得了一爐丹。
胡大姑娘下山入世,胡三太爺心疼自己的寶貝大姑娘,偷偷給她塞了三顆寶丹傍身。
說到這裡,必須插句題外話。
外界盛傳,胡大姑娘不是胡三太爺和胡三太奶親生的,而是胡黃混血種,這純是扯犢子。
她是胡三太爺第一個女兒,也是最受寵的大丫頭,這些謠言,都是七峰山黃二太爺一脈放出來的。
因為近些年世道特殊,胡三太爺夫婦變得極其低調,基本上都是閉關不出。
所以黃二太爺他們這一脈就開始不安分起來,拼命的招兵買馬,還給自己臉上貼金,想壯大聲勢,進而取代閭山胡氏。
不過事實證明,黃二太爺的道行差得遠了。
如今,七峰山這一脈已經被人世間的大風連根拔起了,而胡三太爺卻依然穩如泰山。
言歸正傳,九轉丹這東西,說是能活死人,肉白骨那絕對是扯淡,但是祛百毒,醫百病卻不在話下。
三顆丹,胡大姑娘餵楊采玉吃了兩顆,最後一顆則被林嬌嬌給坑走了。
她一直都貼身藏著,連睡覺都不離手。
自家事,自己知,她現在體內積累的毒素已經到了爆發邊緣,這顆丹是她保命用的。
其實以胡大姑娘的聰敏,這顆丹也是她有心送給林嬌嬌的。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忍看自己的「發小」毒發身亡,否則,以她的腦子,怎麼可能被坑?
見林嬌嬌要起來,胡大姑娘伸手搭住她的肩膀,發力把她重新按回床上:
「嘚瑟啥?你說的不是廢話嗎?這顆寶丹不就是你留著保命的,現在不用,難道等你硬了再用嗎?」
林嬌嬌的眼底閃過一絲感激,這份人情她算是記下了,不過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
「那我以後毒發的時候咋辦?不行,胡老五,你得再賠我一顆!」
胡大姑娘剜了他一眼,氣哼哼的斥道:
「賠個屁?吃了丹,現在你體內的毒都解了七七八八了,再說了,這是最後一顆~~」
這對相親又相厭的姐妹,絮叨起來沒完沒了,杜蔚國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道:
「行了,先別說這些了,林嬌嬌,你到底是怎麼暈過去的?是不是被虺的意識投影攻擊了?」
「虺?原來那個像章魚精一樣的鬼東西就是虺?應該沒錯了,我被它強闖了意識,要不是老娘有點道行,估計這會都變成傻子了。」
林嬌嬌頓時恨得咬牙切齒,同時也心有餘悸的捂住了腦袋。
果然,虺蟲這鬼東西可以直接溝通虺這個該死的怪物,杜蔚國心中再無僥倖,又繼續問道:
「林嬌嬌,那你現在怎麼樣?還能不能找到其他虺蟲,又或者母蟲之類的?」
「能!」林嬌嬌重重的點了點頭,眼中寒芒四射:
「老娘也不是白給的,雖然吃了點虧,但我已經記住它的獨特臭味了,哼,一個都跑不了。」
「太好了!」得到如此肯定的答覆,杜蔚國的眼睛亮了,急不可耐的說道:
「事不宜遲,林嬌嬌,你現在還能動嗎?」
「我,我~」
林嬌嬌被氣得頭頂都冒煙了,她還能動個屁啊?現在頭疼欲裂,渾身酸軟,連坐起來都費勁。
入夜,通往班加羅爾的公路上,一輛老式的路虎軍用越野車正在風馳電掣。
「我尼瑪,這特麼是什麼鬼路?顛得老娘的腸子都快碎了,咱們就不能停下休息會?」
躺在後排吃雞的林嬌嬌,嘴裡不停的吐槽道。
說話的時候,剛好路過一個無法繞行的大土坑,她被硬生生顛得坐了起來,手裡的烤雞都掉了。
「艹!我說杜小子,我特麼可是傷員,你想弄死我嗎?」
杜蔚國咂了咂嘴沒說話。
他也沒轍,天竺的公路,爛得讓人無話可說,再加上現在的汽車又沒有減震,自然顛得跟特麼蹦迪似的。
胡大姑娘扭過頭,白了她一眼:
「就你話多,從上路開始,你嘴就沒停過,一口氣炫了8,9隻雞,我看你是快撐死了吧?」
林嬌嬌一邊撿起烤雞,一邊大聲反駁道:
「我不是受傷了嗎?想快點恢復,當然要多吃東西,要不然,你以為老娘愛吃這味道怪怪的破雞肉。」
杜蔚國不想聽她們鬥嘴,插話道:
「林嬌嬌,你是能感應到所有的虺蟲,還是只能感應到最近的虺蟲?」
林嬌嬌頓時傲嬌的回道:「廢話,當然是所有的!」
「所有的?當真?」杜蔚國又驚又喜。
「那必須的,你真以為老娘我是吃白飯的?」
被搔到了癢處,林嬌嬌都顧不上吃雞了,下巴抬得高高的,挑釁的斜了胡大姑娘一眼,得意的神色都快滿溢出來了。
「吱~~」
聽到這個答案,杜蔚國一腳剎車把路虎停下,轉過身,劈頭蓋臉的問出一連串問題。
「虺蟲一共有多少?哪裡虺蟲的數量最多?最遠的虺蟲在哪?」
最後一個問題才是他最關心的,杜蔚國始終有種感覺,虺教和水蛭他們這群狗雜碎,正在憋什麼大招。
「呃~」林嬌嬌的表情一窒,有些心虛的舔了舔嘴唇。
杜蔚國問的三個問題,她連一個都答不上來。
林嬌嬌倒是沒有完全扯謊,只是沒有她自己吹噓得那麼厲害。
她確實能感應到所有虺蟲的存在,但是很模糊,並不清晰,只有離得最近的虺蟲,才能明確的感應到位置。
胡大姑娘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虛實,點了兩根煙,遞給杜蔚國一根,嗤笑道:
「呵~別聽她胡吹大氣,她應該只能感應到距離最近的虺蟲。」
「你放屁!這麼多問題,老娘不需要想想嗎?」
明知是激將,但林嬌嬌卻偏偏受不了激,硬著頭皮答道:
「虺蟲的總體數量很多,不下千數,數量最密集的地方在北邊,至於距離最遠的,我,我無法確定。」
「行,我知道了,咱們先去虺教最近的據點,想辦法找個舌頭逼問一下。」
聽到她的答案,杜蔚國大概判斷出她的感應能力了,也不再強求,呼出煙氣,重新發動了汽車。
天才蒙蒙亮,經過一夜馬不停蹄的奔波,杜蔚國他們終於趕到了班加羅爾。
城郊,高韋里河東畔,楠迪山西麓,依山傍水的好地方,矗立著一座氣度恢弘的神廟。
這座神廟裡,供奉的是濕婆坐下的神牛南迪,所以這裡也叫南迪神牛廟。
也就是因為這頭神牛,所以天竺的瘤牛才成了聖物,不僅不能宰殺食用,還擁有崇高的地位。
事實上,天竺卻是世界第一的牛肉出口國,不能吃牛肉的規矩,也只針對悲催的低種姓。
世界就是這樣,有錢,規矩是可以變通的,有權,規矩就是為你服務的,既沒錢,也沒權,那規矩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丫的,又扯遠了。
「就是這,裡邊有藏著幾十條虺蟲,每條都比之前見過的那條強得多,應該都是虺教徒了。」
河邊,林嬌嬌遙指對岸的神廟,語氣恨恨的,說話的時候,她的拳頭捏得嘎巴響,眼中凶光閃爍。
「杜小子,怎麼搞?是不是這些雜碎一個不留全乾掉,說好了,今天我打頭陣,誰也別跟我搶!」
老猞猁也是個記仇的主,睚眥必報,之前吃了那麼大的虧,當然要找回場子。
杜蔚國沉聲道:
「林嬌嬌,你別大意,虺教這些畜生雖然可恨,但不可否認,它們還是有些手段的。」
「切,老娘倒要看看,這些天竺雜碎能有什麼手段?」
她利刃般的指甲猛然彈出,在朝陽中泛起猶如金屬般的冷冽幽光。
這座南迪廟的面積很大,足有百多畝,前面的近百畝區域都是正兒八經供奉神牛的道場。
不過神廟的整個後殿都被高大的青灰色圍牆圈起來了,不對外開放,這片區域就是屬於虺教的地盤了。
才剛剛靠近就覺得陰氣沖天,跟馬斯喀特的那座神廟差不多,圍牆裡同樣砌滿了屍體,離老遠都能聞見一股刺鼻的屍油味。
「嗚~~」
杜蔚國他們仨才剛剛無聲無息來到圍牆邊,裡邊突然響起一聲悠長詭異的法螺鳴響。
隨即就是勾魂攝魄的誦經聲,與此同時,濃烈的白煙瞬間升騰而起,霎那間就瀰漫了整個後殿。
聽到誦經聲,杜蔚國只是略感不適,恍然了一瞬而已。
不過胡大姑娘的反應要比他大的多,她的腳步猛然停下,身形不由自主的趔趄,鼻子也淌出一道鮮血。
林嬌嬌更嚴重,直接狼狽的單膝跪地,哇得噴出一口老血。
「麻痹,關鍵時刻果然是誰也靠不住!」見到這一幕,杜蔚國有些無奈的腹誹道。
「我獨自進去,你們留在原地等我!」
杜蔚國掏出面罩扣在臉上,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然躍上了圍牆,眨眼間就消失在濃煙中。
說實話,虺教的招數並不多,翻來覆去的就那麼三板斧,杜蔚國基本都見著過了。
南迪神牛廟後殿的陣勢就跟馬斯喀特大同小異。
幾個穿著暗紫色喇嘛袍,造型不人不鬼的虺教徒,站在台階上,巨大的香爐里,半爐屍油被點燃,正不停的湧出濃煙。
它們身後的殿門大敞著,裡邊幾個奇形怪狀的殘疾虺教徒正盤坐在地上吹螺誦經。
「呼!」
杜蔚國才剛落地,濃煙中,十幾道恐怖的身影就風馳電掣的朝他撲了過來。
以他的眼力,這幾道身影都是身穿灰色連帽斗篷的壯漢,他們的模樣倒是還算正常,除了眼睛血紅,舌頭齊根截斷外,別無他樣。
只不過這些啞巴壯漢展現出的速度極其可怕,絕不是正常人類所能達到的。
他們都是虺奴,就是沒能成為正式的虺教徒的信徒。
被虺蟲寄生後,會出現三種情況,一是變成毫無理智的「犬人」,還有就是獲得精神力的正式虺教徒。
最後一種就是虺奴,他們的體質和五感會大大提高,神智也能保留一部分,但是不會收穫任何的精神能力。
虺奴的數量遠多於虺教徒,是虺教最重要的武力擔當,同時還是最重要的祭品,相當於高品質燃料。
杜蔚國他們今天來的太突然了,虺教毫無防備,來不及布置「犬人」大軍,只能用虺奴硬頂。
不過虺奴的力量和速度遠超常人,普通人在它們的眼裡,就跟小雞崽子也差不多,完全可以以一當百。
但是,對杜蔚國來說,卻屁都不算。
「咻咻咻~」
悽厲的槍聲響起,沖在最靠前的幾個虺奴,頓時被雕花子彈打爆了腦袋,軟軟的栽倒在地。
杜蔚國現在堪稱全無死角的六邊形戰士,刀槍不入,百毒不侵,關鍵他還可以免疫精神領域的攻擊。
關鍵他不止防禦力強悍,攻擊力也同樣凌厲。
透視眼配合他滿級的槍法,再加上削鐵如泥的浮沉刀,簡直神擋殺人,佛擋殺佛!
只兩秒鐘,十幾個虺奴就被杜蔚國一掃而空,猶如切菜砍瓜一樣輕鬆。
「滿達!」
就在此時,居中的那個首領模樣的傢伙猛地大吼一聲。
隨著他的叫喊,站在他左右的幾個紫袍虺教徒頓時毫不猶豫的衝下台階,看架勢是要跳進正在熊熊燃燒的屍油香爐。
與此同時,杜蔚國也感到頭皮發麻,心跳加快,這是危險感知的表現。
麻痹,這群畜生要出大招,它們想召喚虺的意識投影,他的心中瞬間有了明悟。
杜蔚國立馬掏出另一支訂製手槍,正準備扣動扳機,突然有兩道勁風從他的身體兩側驟然掠過。
「唰,唰~」
下一瞬,濃郁的煙氣中,暗紅色和琥珀色的光芒幾乎同時亮起。
隨著這兩道幽芒驟閃驟逝,幾個正準備投身火爐的紫袍虺教徒瞬間人頭落地。
寄生在脊椎里的虺蟲,也被利爪切碎了,來人當然是胡大姑娘和林嬌嬌。
「我艹!搶人頭,不是讓你們在外面等著嗎?」
杜蔚國又好氣又無奈,這特麼可都是技能點啊,明明都受傷了,你們倆瞎逞什麼強?
時間退回到半分鐘前,胡大姑娘站穩身形後,用力的抹掉鼻子下的血漬,瞥了林嬌嬌一眼。
「林嬌嬌,你退遠點,我進去幫忙。」
「呸!」林嬌嬌惡狠狠的朝地上啐了口血,撐著站了起來。
「看不起誰呢?老娘吃了兩次虧,這個場子,當然要自己找回來,胡老五,進去你可別跟我搶。」
「幹啥啥不行,逞強第一名,林嬌嬌,醜話說前頭,待會你再趴下,我可不會再管你。」
胡大姑娘冷哼一聲,懶著再理會她,徑直朝圍牆躥去。
「尼瑪,胡老五,你埋汰誰呢?我才不會趴下。」
林嬌嬌不依不饒的回了一句,強忍著不適,腳下猛然發力,大貓似的朝著圍牆撲了過去。
此時,神牛廟後殿,幹掉幾個準備自焚獻祭的紫袍虺教徒之後,胡大姑娘和林嬌嬌幾乎同時朝首領模樣的傢伙撲去。
這兩個婆娘很明顯也在較勁搶人頭。
「麻痹!爪下留人,我要舌頭!」杜蔚國急了,連忙大喊。
「阿姆阿啦!」
就在此時,首領模樣的那個傢伙突然朝天張開雙臂,嘴裡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
「轟!」下一瞬,他的身體猛然裂開,暴成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