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歌知道,這個猜想太大膽了。
可是,許少安做的事,有哪一樣不大膽?別的不提,就單說一個不明山,就足以窺見許少安的籌謀之深。
那在這重籌謀之上,再給他多添些許算計,又有何不可?
看向顧鎮平,顧傾歌快速繼續。
「四叔,我是說,許家活著的人,沒有與褚易年歲相當的,那死了的人呢?不明山的事,四叔是知道的,那籌謀已經有十幾年了,昭華公主和許少安的孩子被換,下落不明,這也是要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那麼早的時候,許少安就開始籌謀布局了。那更早之前多走一步,又何嘗不可?」
「這……」
顧鎮平沒想到顧傾歌會這麼說,他也沒敢想,許少安能算計這麼多年。
那樣的心思,未免太深了些。
可顧傾歌說的在理。
當巧合不像巧合的時候,那所有的不可能,也都是可能。
眉頭皺得死死的,半晌,顧鎮平才輕聲嘆息,「雖然有些駭人聽聞,但是,你說得對,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這樣,我這就安排人,去許家那頭調查調查,別的不管,只要是年歲相當的,不論生死,我都安排人查一查,好歹也心裡有數。」
顧傾歌之前安排人調查,倒也沒往死人上想。
眼下再查,倒也不衝突。
「我已經讓小遠子安排人在查了,四叔安排人,只管去找他,事半功倍。」
「行。」
顧鎮平應聲,自己轉著輪椅,就出了書房。
顧傾歌則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著褚易的畫像,她在腦海里,反覆描摹自己猜想的那種可能,她愈發的覺得,許少安這個人不簡單。
許少安在京中的布置安排,或許比她預想的,還要多還要可怕。
他……
是個危險的對手。
顧傾歌心思都在這事上,她思緒亂飛。
夜錦梟進了書房,就瞧見顧傾歌盯著褚易的畫像,眼睛一眨不眨的。
夜錦梟走過來,伸手把褚易的畫像拿在手裡,他仔細瞧了瞧,長得是和許少安有幾分神似,也比許少安年輕些,更有幾分書卷氣,有點翩翩公子、文雅書生的味道,長得倒是也不難看,但也不至於讓顧傾歌看到入神吧?
是人是鬼還沒搞清楚,有什麼好看的?
「嘖。」
夜錦梟咂舌,語氣嫌棄。
「長得跟許少安一個死德行,瞧著就是弱不禁風的短命相,一副幹不了大事,得靠女人才能風生水起的貨色,難成大器。」
「噗……」
顧傾歌聽著夜錦梟的數落,直接笑出了聲。
她側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夜錦梟。
「王爺,你這語氣,怎麼聽起來怪怪的?挺有攻擊性啊?這是剛剛出去一趟,半路上吞了刀子了?」
「什麼吞了刀子?沒事多讀點書,用點華麗辭藻,形容得精準點,這叫爭風吃醋。」
「你跟他……爭風吃醋?」
顧傾歌看了看夜錦梟,又看了看畫像,她的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不敢置信。
夜錦梟放下畫像,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撐著顧傾歌坐的椅子椅背,他傾身向顧傾歌靠近。
兩個人離得很近。
夜錦梟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很好聞。
那味道,縈繞在顧傾歌鼻尖,讓她晃神。
「王爺,你……」
「睜開眼睛,仔細瞧瞧,這眼睛鼻子嘴,臉和脖子腿,本王哪不比他優越?本王是女媧精雕細琢出來的人間尤物,他也就是女媧隨意甩的泥點子,好看的不看,不好看的看得入神,顧小姐這剛剛要好起來的審美,這是又要退回去了?這品味,有點駭人啊!」
聽著夜錦梟的話,顧傾歌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是泛的哪門子酸?
「王爺,思考懂嗎?我那是在思考,跟審美、跟品味,有什麼關係?」
「思考都不會思考點好的,可見你這思考,沒思考到正經地方,下次在本王在的時候,你再思考,本王好好給你指點指點。」
「我謝謝您吶?」
「客氣,咱們兩個誰跟誰啊?不必如此見外,倒是顯得生疏了。」
顧傾歌太陽穴忍不住跳了跳。
這男人,可真是什麼話都敢接。
顧傾歌心裡尋思著,就聽到夜錦梟開口,「思考得那麼認真,是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聞言,顧傾歌眼睛不禁亮了亮。
「王爺知道?」
「不知道,」拉了椅子,坐在顧傾歌對面,夜錦梟慵懶地翹著二郎腿回應,「不過,我有法子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到這個人的信息。」
「怎麼查?」
「怎麼查是個秘密,你想知道,總得拿點什麼來換吧?」
一邊說著,夜錦梟一邊往桌上的筆墨瞟。
早在夜錦梟還跟在顧鎮山身邊,學習兵法戰略的時候,他就聽顧鎮山說過,顧傾歌很擅丹青,尤其是人的眼睛,還有人的氣質神韻,她總能畫得入木三分,活靈活現。
只是,夜錦梟一直都沒見過。
眼下見了,可顧傾歌畫的,卻是旁的男人,他心裡如何平衡?
總得畫畫他才好。
他這臉,畫起來也不虧。
夜錦梟心裡的小九九,顧傾歌並不完全知道,但是,夜錦梟那全都是「明示」的眼神,顧傾歌看的清清楚楚。
顧傾歌心領神會,她也沒耽擱,很快就重新提起了筆。
「王爺,可否賞光,讓我畫一畫?」
「這麼想畫本王?」
傲嬌的理了理自己的錦袍,夜錦梟挪了挪姿勢,他看向顧傾歌,言笑晏晏。
「既然是你所求,那本王就算勉為其難,可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也是得答應的。行吧,那就畫吧,畫得好自然最好,若是畫得不好,等之後一定要多練習幾次,一定要畫出本王矜貴、儒雅、溫潤、和善的氣質才成,嗯?」
顧傾歌:「!!!」
還勉為其難?還用那麼多詞夸自己?
他怎麼好意思?
顧傾歌心裡直嘀咕,可滿腔腹誹,卻沒有一個字宣之於口。
相比於和夜錦梟鬥嘴,她更想知道,夜錦梟所說的,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到褚易底細的方式是什麼?
心裡想著,顧傾歌也不耽擱,她快速落筆。
大約最近接觸的很多,也足夠親近,顧傾歌落筆很乾脆。
行雲流水的筆觸,比畫褚易的時候,要更順手,也更自然,更精準。面上不動聲色,可顧傾歌心裡,卻不免有些感慨——
她對夜錦梟的了解,似乎比她預想的,還要多一些。
夜錦梟的眉眼、習慣、氣質,都像是烙印在了她腦子裡似的,十分深刻。
關注!
她對夜錦梟的關注,多到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有些人出現在生命里,或許是攜風帶雨,轟轟烈烈的,而有些人的出現,卻是一點點融進生活里,潤物無聲的。
夜錦梟……
大約兩者兼而有之吧?
而結果,就是夜錦梟真的已經融進了她的生活里了。
心裡想著,顧傾歌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連她筆下的夜錦梟,似乎也更明媚,更溫柔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