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趙漾漾一早就休息了。
顧晏躺到床上,卻翻來覆去沒有入睡。
良久,他轉過身,將一旁睡著的趙漾漾摟到懷裡,聞著那股舒適又熟悉的沐浴露香味,他心上那處感覺才終於像是落到了實處。
他舒服地喟嘆了一聲,剛想睡覺卻感覺懷裡的人有些不老實。
他眉頭微蹙,透過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趙漾漾像是做了什麼噩夢,額頭上都是冷汗。
趙漾漾被困在夢魘里,她被困在上鎖的房間裡,裡面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趙成盛在客廳一瓶一瓶地喝酒,混雜著電視嘈雜的聲音和濃重的煙味。
她聽到小時候的自己努力地想打開房門卻無濟於事,她已經一天都沒進食,餓得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趙漾漾哭著喊著,但外面電視音量大得離譜,她只能被迫用乾涸的嗓子加大嗓音:「爸……爸爸,漾兒知錯了,漾兒再也不敢了……我下次一定會多撿一些廢品來賣錢的!我再也不敢偷懶了,再也不敢了!」
不知道喊了多久,久到她胃裡開始痙攣般的疼痛,一天多都沒有進食沒有喝水,儘管那時還小,但她也知道,若是再不吃東西,她怕是快要死掉了。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客廳里明亮的光瀉進小屋內,因為很久沒有見到光,趙漾漾掙扎著睜開眼睛。
趙成盛站在屋門外,整張臉因為醉酒而通紅,酒氣很重。
他手上拿著一個東西。
趙漾漾在看清那東西時,臉色瞬間變得更慘白。
那是一個很粗很粗的木頭棍子。
像是知道將要發生什麼,趙漾漾眼眶淚水止不住的流,一張涕淚橫流的小臉,髒兮兮的。
她聲音顫抖,話都說不全,磕磕絆絆的。
「我錯了爸爸……你別打我,我下次一定會很聽話的,我再也不喊了,我再也不出聲了……不要打我……」
但回應她的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
力道很大,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趙漾漾只能憑藉著僅剩的一點力氣四處亂躲,卻遭來更狠的毒打。
「小賤人!賠錢貨!跟你那個不聽話的媽一樣,一天天就知道惹我生氣!還想吃飯?撿不到瓶子還想吃東西?!果然打一頓你就老實了!」
……
趙漾漾呼吸急促,忽地場景一變,到了A市的貴族高中。
女生廁所內。
趙漾漾被一桶桶冷水從頭上澆下來,渾身凍得發顫。
為首之人郭芸等其他人把水潑完,上前一腳把她踹到了地上,她衣服濕透,渾身極為狼狽。
趙漾漾掙扎著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郭芸似乎有些嫌棄,將腳底的髒污往她身上校服短裙上蹭:「踹你真不值當,還弄髒了本小姐的鞋,我這雙鞋的錢都夠你這種人生活一輩子了知道嗎!」
接著,她問身旁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水桶里已經重新裝滿了。」
「行,把她頭給我摁進去,我倒要看看她今天是不是還會那麼硬氣!」
……
在水裡憋得久了,趙漾漾的臉泛著紫,感覺到胸腔里的氣越來越少,關鍵時刻被人抓著頭髮拽了出來。
耳旁是帶著諷刺與不屑的聲音:「不夠,誰讓你把她拉出來的,繼續把她摁進去!」
「芸姐,這……萬一鬧出人命了……畢竟她現在是顧家開口資助的人。」
「怕什麼,有我擔著呢,何況她這種賤命輕易死不了。」
水花再次濺起,趙漾漾感覺胸腔處像是要爆炸,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呼吸不過來,想吸氣,鼻子嘴巴里吸進的卻全是水,死命掙扎卻被人摁得更深。
她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
可是如果她死了,躺在病床上的媽媽要怎麼辦。
下一秒,她被人重新拽著頭髮從水中拉出。
片刻。
她聽到郭芸帶著怒氣的聲音:「還這麼硬氣,下跪有這麼難嗎?你們幾個,都給我打!照著她身上之前還沒好的傷口打!」
趙漾漾呼吸急促。
「漾漾。」
「漾漾,趙漾漾!」
見到她在自己懷裡一直發顫,顧晏劍眉皺著,聲音帶了一絲急迫。
趙漾漾猛地睜開眼睛,呼吸沉重。
因為眼前一片黑暗,她大腦一片迷濛,分不清今夕何夕,更分不清哪裡是夢境和現實。
她只知道,她不能再讓媽媽看到自己身上有傷了。
「我……我錯了,不要打我,我給你跪下就是了,我現在就給你跪下……」
室內氣氛凝滯住。
顧晏動作一頓,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半晌,他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趙漾漾的聲音依舊還在耳邊,「……不要打我!」
顧晏閉了閉眼,一把把床頭的燈打開,燈光亮起的瞬間,他用力抱住懷裡的趙漾漾,感受到她身上不住的發抖。
趙漾漾眼前因為燈光恍惚了一瞬。
她眼角帶著淚珠,眼睫亂顫。
顧晏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看著我,看著我漾漾!」
趙漾漾似乎清醒了過來,她眼前一片模糊。
下一秒,沒有絲毫預兆的。
趙漾漾湊上前,一把抱住了顧晏的身子。
顧晏沒料想到她會有這個舉動,身子一僵。
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打破這個平靜。
良久,顧晏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肩膀:「沒事了,我在這裡。」
……
不知過了多久。
趙漾漾再次推開他,眼角的淚珠已經被她抹掉,眼前也恢復清明。
她似乎完完全全,徹底清醒了過來。
「抱歉,剛才打擾到你睡覺了,你先睡吧,我去樓下喝杯水。」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主動擁抱他的事情,嗓音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不帶任何情緒,也不再依賴他。
趙漾漾轉身要下床,卻被顧晏拉住手腕。
他握得有些緊,趙漾漾看向他,顧晏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明明是趙漾漾做了噩夢,顧晏的臉色竟也有一些不對勁。
他明明已經猜到她夢到了什麼,卻還帶著啞意問,「剛才夢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