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梵仁就算讀不到他們的心,也能明白他們和甘甜一樣,都想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
他失笑,將糙紙交給了甘懷仲。
「懷仲,你來讀一讀吧。」
甘懷仲經常給甘懷壁解疑答惑,習慣性的將上面的話翻譯成了通俗易懂的內容。
「如今城中動盪,民不聊生,我才學淺薄,不像城中的諸位大人那般博學多才,深謀遠慮,我就想問一問各位大人,是什麼原因讓你們還不開倉放糧?」
聽了紙上的內容,大家驚訝的合不攏嘴。
「是啊。」
李志拍了拍大腿:「洪災開始到現在已經快三個月了,這麼長時間百姓忍飢挨餓的,朝廷怎麼遲遲不來賑災啊?」
「為何官府也不開倉放糧呢?」
這場災難中,一直是百姓們在努力求生,他們的父母官竟是直接不見了蹤影。
就好似。
就好似潼門關沒有父母官了一樣。
【我記得潼門關內有一個少年鬼才,好像就是因為鼓動百姓,逼迫府衙開倉放糧被捉的。】
【他因煽動人心被挖去了髕骨,在臉上刺字,百般受凌辱,被男主救了以後,成為了男主身邊的一大助力,若不是因為他爹爹和哥哥也不會敗給男主。】
甘甜震驚。
她竟然將要見證鬼才少年被踐踏!
【若是爹爹能把這人給救下來,將他收服就好了!】
【沒了他,男主就不能對我們造成威脅了!】
甘梵仁本來只是想去看看熱鬧,但現在卻不得不插手了。
「走,我們去府衙看看。」
因為糙紙大量散落導致人心浮動,許多人都跑去了府衙,要求官府開倉放糧。
府衙外,請願的人排了好幾條街,抗議聲更是幾乎傳遍全城。
「開倉放糧!」
「開倉放糧!」
「求大人可憐可憐我們,開倉放糧吧!」
任由百姓如何呼喊,府衙的大門卻依舊緊緊關閉著。
衙門裡的官老爺耗得起,但餓了多時的百姓們卻耗不起。
許多人鬧了一會,見沒什麼成效,就扛不住離開了。
慢慢的,人越來越少,不過幾個時辰,人就散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半仍在振臂高呼。
甘梵仁抱著甘甜,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歇著。
一個相貌俊美的書生,身邊站著一個膚色黝黑的壯漢,抱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十分吸睛。
一個意氣風發,打扮精緻的少年走到了甘梵仁身邊。
「這位大哥,你怎麼抱著孩子就來了?」
「我擔心會出事,所以來看看。」
少年打開了扇子,眉毛輕佻。
「出事?能出什麼事?」
「我知道了,您是想來看看糧倉什麼時候開的吧?」
【糧倉不會開的,相反,領頭的少年被挖髕骨,刺字,其餘參與者被誅了三族。】
【慘,實在是慘啊。】
甘梵仁搖了搖頭:「糧倉不會開的。」
「我只是擔心那位為百姓發聲的義士會有危險。」
少年臉上的笑容收斂,冷聲道。
「我倒是覺得會開倉。」
「這麼多人請願,府衙的大老爺們再怎麼昏聵,也該出來給百姓一個交代吧?」
少年的這個想法實在是天真。
甘梵仁抱著甘甜,搖了搖頭。
「不。」
「對於上位者來說,請願相當於逼迫,百姓在逼迫他們,在挑戰他們的權威。」
「在他們看來,這一次他們屈服了,就代表向百姓低頭了,以後百姓們還會做出類似的事,所以他們一定不會屈服,相反,他們會找出始作俑者,殺一儆百。」
甘梵仁的話,讓少年握緊了手中的扇子。
「你的意思是,百姓的生死還沒有他們的面子重要?」
「是。」
甘梵仁淡淡反問:「你不會覺得他們真的把百姓生死放在眼裡吧?」
身居高位者,怎麼會將螻蟻的生死看在眼裡呢?
少年似是不能接受,他死死的盯著官衙的大門,期待著裡面的人出來。
「我不信潼門關的父母官會是這樣的!」
「我不信!」
少年似乎是說服了自己,堅定的說道。
「我曾見過官老爺,那是個極為謙遜之人!」
「他愛民如子,性情溫和寬厚,之所以不開倉放糧,定是有他的難處。」
「百姓們都來請願了,他一定會開糧倉的。」
從天亮到天黑,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衙門裡的人不會出來的時候,大門突然開了。
少年握緊了手中的扇子,面帶喜色的看向甘梵仁。
「開了!開了!」
「這證明百姓的請願是有用的。」
他的笑對上的是甘梵仁冷漠的雙眼。
那雙眼睛本該是溫和的,此時卻是麻木的,不忍的,仿佛將會有什麼悲慘的事情發生。
「都讓開,誰敢攔在衙門外,格殺勿論!」
一名衙役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將刀尖對準了聚集在門口的百姓。
百姓們受到了驚嚇,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猶如驚弓之鳥般尖叫了起來。
衙役的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意,明晃晃的刀尖對準了距離他最近的百姓。
刀插入血肉中的聲音是那麼的清晰,清晰到隔了大半條街的茶館裡都能聽見。
少年的扇子不搖了,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衙役手中的刀。
那把刀本來是應該刺向大奸大惡之人的,此時卻刺向了手無寸鐵的百姓。
「給你們半柱香的時間,不走的,就地斬殺。」
霎時間,百姓們鳥作獸散。
就連屍體也被殮收走了。
甘梵仁拽住發愣的少年,躲到了一旁的角落裡,避開了衙役們的視線。
見人都走光了,幾個衙役拿著水桶和掃帚,將地上的鮮血沖洗乾淨。
少年口中那個愛民如子的官老爺,慢吞吞的走了出來,他穿著朝服面帶不虞。
路過那攤血跡時,他捂住了口鼻,停下腳步。
「打掃的乾淨些,莫留下痕跡。」
「是老爺!」
幾個衙役恭敬的點了點頭,而這官老爺卻看也不看衙役們一眼,挺著肚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