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剛剛報導不久。
便接到了艱巨的任務。
依據《關於在高等學校中指定一批重點學校的決定》的指示，京城航空學院作為種花家第一所航空航天科技大學，
榮列十六個高等學校試點之一。
換言之。
蘇木所在的學校升級啦。
從重工業部和軍委重視，變成了實質性的學術頂樑柱。
京城航空學院開始試招自己的研究生。
能夠教研究生的學校，食宿自然也要升級定格。
只不過，雖然有教育部和財經委員會的支持。
可缺衣少糧的當下，想一口吃的何其艱難。
掰著手指頭，這也才是勒緊褲腰帶的第二年。
風波定還得三年半後才出現。
昨個兒大院食堂打的一份稀飯，偌大的飯盒，只有區區14粒米。
這還是住小別墅級別的伙食標準。
蘇木現在是後勤主任。
飯食這一塊，就自動落他肩膀上了。
主管後勤的王副院長開完大會開小會，開完小會又馬不停蹄的讓人喊來了蘇木同志。
忙的不可開交。
「自謀的這一塊徹底放開了，價格咱們院可以上浮10%……」
王副院長的意思很明確。
財政撥款了。
買糧買肉買蛋你們隨便支配。
也不核對錢和票。
自籌部分因地制宜，因時而異，起碼從這一刻起，算是暫時性的，徹底放開了。
「王院長，我可以找人組織臨時團隊，去下面村里收嗎？」
「可以是可以，但咱們畢竟是學校，不是供銷社，該低調還得低調。懂嗎？」
「懂，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滾蛋。」
「是。」
蘇木樂呵呵的走了。
王副院長笑著搖搖頭。
老顏這女婿哪兒哪兒都不錯。
長得俊朗，性格隨和，說話也挺規矩的，還有點小幽默。
就是文憑實在太差了。
後勤主任他能勝任，不過也就能升到這一步了。
除非，離開學校，換賽道……
想到了顏青。
王副院長又是大搖其頭。
兩口子都在學校里，蘇木豈能捨得離開。
他本就是為了媳婦才強塞進來的。
可惜了啊。
蘇木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叫來了食堂主任。
後勤主管的可不僅僅是食堂，只不過剛剛被安排的這件事，食堂為主罷了。
蘇木交代給食堂主任儀容儀表、後廚、食堂衛生等相應問題。
並當即手寫『貫徹執行』軍令狀。
白紙黑字的形式在當下時代還是頭一回。
食堂主任猶猶豫豫，拿著筆很是糾結。
「蘇主任，咱這以前也沒這規矩，我既然已經保證了，肯定會做到……」
「既然能做到，就不怕立字據。俗話說，空口無憑，立字為證。這也是給上面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督促。我下轄是你這個食堂，還有倉管，有保潔，有運輸隊……你也可以分配下去嘛。責任到人，就跟衛生責任區一個道理。」
食堂主任不情不願的簽字畫押。
蘇木鄭重其事的將白紙黑字收起來。
「食堂這一塊，就交給老趙你了。這幾日我會讓人收集食堂改善的數據，私底下找職工和學生們問一問，先試行半個月，等試行結束，我再找你聊一聊。」
「唉，好的，好的。我一定盡力。」
食堂趙主任點頭保證，但聲音並不是幹勁十足，而且面色也憂心忡忡的。
並不是很支棱。
蘇木冷眼旁觀，並沒有點醒他。
能力大小和心態好壞都無所謂。
完成他希望做到的就可以。
如果完不成，也別瞎幾把保證。
什麼叫軍令狀？
一口唾沫一口釘。
既然說了，就拼死去做到。
做不到，就滾蛋。
換能做到的上來。
是的。
蘇木既然留下來，又意外的來到了大學當了後勤主任。
總歸是在其位了。
就謀點事兒吧。
也不算白來一回。
一年之內，蘇木覺得能將學校食堂後勤這一塊的風氣弄成什麼樣算什麼樣。
雖然沒有確切目標，但一定會盡心盡力。
還給廣大學子一片乾淨的味蕾和郎朗乾坤。
祖國的花朵需要施肥。
可那只是比喻。
食堂這群素味裹餐的傢伙們，可不要真以為給學生吃肥就能矇混過關。
拿錢做事，就要精益求精。
你不做，有的是人做。
蘇木說到做到。
他示意食堂主任自行離開，他又繼續打了好幾個電話。
類似的『軍令狀』一張張拿出來，一件件再收回去。
教育界又如何。
學校如戰場，既然立了軍令狀，那就要做好迎接全校師生和領導評判的心理準備。
做得好，隆重表揚，名譽加身。
做的不好，換能做的人重新來過。
而且，蘇木也不只是坐在辦公室大手一揮，逼迫這個主任、哪個主任做無法做到的事情。
他自己也會親力親為。
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採購科。
「蘇主任，您初來乍到，可能不了解情況，現在別說豬肉和雞蛋了，就是棒子麵，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搞得來。」
採購科科長姓許。
許大茂的許。
一聽到這個姓，蘇木就打心眼裡不喜歡。
何況在這個人人挨餓的年代，許主任還能挺著一個將軍肚，有肥頭大耳的跡象……
比食堂主任還更肥似的。
蘇木兜兜轉轉看了一圈，終於找到後勤這一塊的那隻雞了。
殺雞儆猴的計策，至此萬事俱備。
不欠東風。
因為蘇木自己就是東風。
「搞不來？」
「搞不來，真的搞不來。蘇主任，不是我故意跟您犟，這事兒吧，就算換了誰也白搭。」
「要是能搞來呢？我聽人說山裡有人開荒種糧，也有人養雞鴨的，還有把野豬圈起來當家豬養的……」
「不可能。」
採購科這位，梗著脖子反駁。
他之前是李懷德的嫡系吧？
還是說以為空降的蘇木看著年輕所以覺得好欺負？
吃飽了的人就是跟別人不一樣，說話有底氣。
不錯。
真的不錯。
「如果人家能弄來呢？」
「要是真有人能收上幾頭豬，百八十個雞蛋，我腦袋拔出來給他當尿壺。」
許主任為啥這麼篤定？
他小舅子是供銷社負責採購這一塊的。
要說急赤白咧的去收，京郊周邊興許還有人家能偷偷攢幾個，大不了收個十個八個算頂破天了。
供銷社可是跟公社以及公社下面的各個村子都有定點收購協議的。
村子裡的物品，按道理是不允許賣給其他人。
其他單位機構都不行。
只不過現在形勢不好，上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供銷社也得了命令，只要不是太過分，也不會執著鬧騰。
但是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
你們這種教育口的單位，工業口的工廠單位，還有其他類似街道辦、公檢法等職能單位。
在京城內或許都各有所長。
但出了京城，去跟土裡刨食的農民打交道……
還得靠供銷社這種最接地氣的單位才行。
而且人家雖然明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暗地裡，哪個供銷社採購員不也有任務要完成呢？
他們私底下怎麼忽悠、怎麼嚇唬村民們的，別人又怎麼會知道？
「你們村但凡有人買多了給別的單位，以後供銷社就不收購你們XXX類東西了，勻出更多的份額給到隔壁村……」
供銷社收購的可不只是糧食、雞蛋和肉。
人家還收很多很多。
可工廠單位那些可不要。
農民在很大一部分情況下，都是被拿捏的。
家裡攢了十五個雞蛋，十二個賣給供銷社，2個，或者3個拿來價高者得。
就算這樣，也得小心翼翼，擔驚受怕。
而且許主任是個滑頭。
他說的很清楚，幾頭豬，百八十個雞蛋。
這種數量，別說京城航空學院，就算幾個學院採購加起來，也白搭。
哪怕是一頭豬，四十個雞蛋，這種縮水的量。
供銷社最有經驗的採購老手也不見得一個月內完成。
還半個月？
真是毛頭小子嘴上沒有把門的。
什麼屁都敢往外放。
許主任不屑的眼神，嘴角抿起的弧度，盡入蘇木眼中。
許主任OUT。
這一刻，採購科許主任的命運定下了。
鎖死。
誰的關係也白搭。
蘇木說的。
「既然許主任這麼篤定，咱倆就立個軍令狀吧。」
「咱倆？蘇主任，我沒有聽錯吧？」
「沒錯，就是咱們倆。」
「賭什麼？」
「就賭10天內，我能搞來三頭豬，100枚雞蛋，1000斤魚。」
「嬢的，賭了！賭注是什麼？」
「我把物資搞來，你引咎辭職，離開採購科。」
許主任怔了怔，又眨了眨眼。
有種富貴險中求的衝動。
「既然代價這麼大……如果蘇主任您做不到呢？我有什麼好處？」
「我這個位子，讓給你來做。」
「當真？」
「白紙黑字，自然要當真。」
許主任打量了蘇木兩眼，沉思幾秒鐘，又不可置信的問道：「蘇主任，你不是開玩笑吧？」
「怎麼？不信？要不要找個擔保人？」
「正有此意。」
蘇木做了個手勢：「請便。」
許主任又上上下下打量蘇木好幾眼。
蘇木好整以暇的坐在辦公桌前，往椅子上靠了靠，舒服的眯起眼，端起茶杯，放到嘴邊抿了一口。
「好，蘇主任稍等，我去找個領導來擔保。」
許主任扭頭出了門。
肥頭大耳的身體挪動起來，也是虎虎生風。
蘇木這次其實有點歪打正著。
他並不知道其實許主任已經惦記後勤主任這個位置好久了。
即便沒有蘇木空降。
原來的後勤主任李懷德也待不住多久。
因為採購科許主任已經摸索到了李懷德的把柄。
甚至已經布了餌，就等李主任咬鉤。
結果一夜之間，風起雲湧。
天變了，李主任調職了。
後勤主任來了個空降。
讓許主任的籌劃都成了泡影。
新來的空降後勤主任竟然辣麼年輕。
估計背景不小。
年紀這麼輕，如果爬不上去，就衝著這個肥差來的話，許主任已經隱隱放棄再競爭後勤主任這個位置了。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
意外和驚喜你真的不知道哪個會先來。
許主任關係最好的運輸隊先給了他消息。
簽軍令狀，保證書？
什麼鬼。
許主任不以為意。
後來又陸續聽到後勤部門的好幾個主任都有消息傳過來……
許主任知道，自己採購科也是隸屬後勤主管，自己必然也會被叫過去。
許主任其實就是在早有準備的情況下，帶著篤定和一肚子的怨氣而來。
也難怪會語氣不善的跟蘇木頂撞。
結果，蘇木溫水煮青蛙，四兩撥千斤。
不僅沒有生氣，還被許主任自己給擠兌的下不來台。
嗯，當然了。
上一句的理解，是許主任自己認為的。
他沒想到時來運轉，競爭後勤主任這件事還有轉機。
校方任命自然不是兒戲。
蘇木說讓給他就能讓給他？
開玩笑。
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不過許主任既然這麼考慮，就必然有相應的實力和辦法。
他既然一開始籌謀後勤主任這個肥差，還即將得逞。
身後必然也是有背景的。
有貴人相助。
這個人，便是他媳婦家裡的關係。
雖然關係有些遠，但架不住兩家扯上關係後走的近。
媳婦娘家一個表姐公公家的表親。
兩家因為4年前的院系合併，一前一後調職來到這所學院。
又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在去年相識。
許主任便攀上了黃副院長的關係。
黃副院長也因為許主任這個晚輩的親近，一年多的時間，就攢了兩根大黃魚。
這一次，許主任籌謀後勤主任的靠山和底氣便是這位黃副院長。
請來做公證和擔保人的，也是這位。
蘇木看到有過兩面之緣的黃副院長，說實話，有點意外。
國字臉，一副忠臣將相的學術圈知識分子，竟然是這個肥頭大耳許主任的後台。
這也太讓人意外了。
蘇木本就是將計就計的釣魚。
沒想到還真的有呆萌大傻魚上鉤。
不過想到對方只是個占據高位的知識分子，也就瞭然了。
心機不很深的樣子。
連這種軍令狀的擔保都敢出來站台。
以後但凡許主任出了問題，即便沒有自己這件事的後續。
黃副院長也會被牽連的。
因為，今天他但凡站出來，就相當於擺明了車馬。
自此黃副院長邊和採購科許主任拴在了一根線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