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竟是我們兩個過大年夜。」
他聲音里隱隱能聽出得意。
姜舒綰睨了他一眼，從袖子裡摸一張奏摺從桌上送過去。
李承雲打開一看，是他外祖家鎮南王府的洗刷冤屈的政令，今早新發的，上面還蓋著姜舒綰的印章。
攥緊了奏摺，李承雲把眼睛裡的東西眨了回去。
「多謝。」
「你竟然與我如此客氣？你以前可是一口一個四哥毫不見外。」
聽了這話，李承雲沒說話。
姜舒綰沒察覺到，其實在知道她是桃花林舊人後，他再沒有在她面前自稱過四哥。
「綰綰，你還聽不懂戲嗎？」
「怎麼你想唱一個？倒是不錯，不過大多數我都雞同鴨講，聽不太懂。」
「那我唱個白蛇傳吧，這個好懂。」
「你演許仙啊！」姜舒綰一臉嫌棄的說。
「那我演白娘子？」
「……」姜舒綰無語了，「那你還是演許仙吧。」
誰要看男版白娘子啊。
姜舒綰感嘆著，朝青杏招了招手，青杏立刻安排下去，很快就有人來給李承雲上妝換衣。
本來也有奏樂的，李承雲覺得水榭小，有了他們就施展不開了，剛好遠處又有人們慶祝大年的樂聲，便不讓奏樂的上場。
他徑直換了戲服，亭亭玉立走上來。
一見他白娘子的打扮，姜舒綰就知道自己上了大當。
正要捂上眼睛，李承雲突然捏著蘭花指盈盈一拜，「相公~~~~~」
他故作女聲，又拋著媚眼，姜舒綰一個沒忍住笑噴出來。
「相公~~~~~」
李承雲又喚。
姜舒綰笑的東倒西歪。
她心想這人明明是男低音，聲音跟紗紙磨過一樣，偏用起女腔聲調來還像的很。
加上他長的又漂亮妖冶，一雙貓兒眼比琉璃珠子還漂亮。
這要是到了現代，高低得混個編制。
別說嫌棄他了，要想聽他唱，估計只有在春節聯歡晚會上了。
「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 勤修苦煉來得道，脫胎換骨變成|人，啊…… 一心向道無雜念，皈依三寶棄紅塵，啊…… 望求菩薩來點化，渡我素貞出凡塵，嗨呀嗨嗨喲，嗨呀嗨嗨喲，渡我素貞出凡塵。」
李承雲一開口更叫姜舒綰驚艷。
他對唱詞也熟練的很，加上開場一共唱了三段，開頭就是化形，第二是西湖相遇，第三是大團月。
三段唱完，已經月上柳峭。
姜舒綰連忙給他拍掌豎大拇指，李承雲搖著他那張牡丹紙扇得意的道，「算你有眼光，整個大景朝就沒幾個人聽過我唱戲。」
「嗯嗯嗯，你唱的最好了最棒了……」
又有丫頭過來給他卸妝換衣，李承雲松鬆散散的換上衣服，他喝了酒，也不覺得冷，就那麼散著衣服，歪靠在几上，黑髮如瀑的披散下來，他睨著姜舒綰。
「平洲桃花林一別，你去了哪裡？」
「我一直在京都。」
「那不是好幾年都沒見著，都怪你不愛出門。」
「出門也見不著，你是皇子是天上星，我是一個芝麻小官的女兒，都不是一個圈子的。」
「何為圈子？」
「就是你平日出入的地方太高檔了，我進不去。」
「哼，騙人。」
李承雲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然後他嘆息的吶吶道，「要是早點遇見就好了……」
「……」
沉默著姜舒綰沒說著，少女轉著酒杯。
良久後，她說，「都是我的錯。」
「與你何干啊！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姜舒綰苦澀的搖了搖頭，「是我沒有信守承諾。」
「說得好像你可以以一己之力對抗天下似的，我啊，可是把的仇人殺了個七七八八，我這一生不虧。」
李承雲笑盈盈的說，映著一池水，他眸子微光一樣的蕩漾。
「綰綰，你叫我一聲四哥吧，沒道理你叫老大大哥，叫了太子二哥，不叫我啊！」
「……你真是什麼時辰都不忘在嘴上占我便宜。」
姜舒綰咕噥了一聲，然後發起牢騷來，從李承雲綁架她，說到偷摸進她馬車逼她去看戲。
「我真是受大罪了，幸好我膽子比較大，不然被你嚇死了。」
「不過捉弄了你幾回，我在平洲找了你多年，也沒說過一句，偏你不得理不饒人……」
「哇，說得你我有理的，桃花林那次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迫許下承諾的，這要是按法律，是可以不算的。」
「嗯嗯嗯，你都對。」
「這還差不多，若有下次，我都聽你了，我給你賠禮道歉行不行姑奶奶。」
「哪有下次啊!」
這話一出口，姜舒綰就後悔了，李承雲倒是笑道，「未必哦，這幾天關在牢里我做了好些夢，我們好像以前也見過，不過那個以前跟現在不一樣，以前我也一直到處找你，不過都沒找到。」
「但這次我卻找到了，你說奇不奇怪，就跟真的似的，好像前世一樣，我到死也沒找到你，這一次我們卻在一起喝酒……」
「……」姜舒綰沉默了，她心臟攥緊了一樣的疼痛著，以至於有種窒息的感覺。
「以前你也在找我嗎？」
「當然——當然是騙你的了，我可是李承雲，雖然你確實很有用，但我是皇子，你既有用，吩咐手下找找就行了，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咳，那柳樹發芽了，你與我折一枝吧。」
「……」
聞言，姜舒綰起身去水榭邊緣，踮著腳尖給他折了一枝柳枝。
「還沒長大呢，倒叫你霍霍了。」
柳枝就長了幾片嫩葉，拿著柳枝姜舒綰往回走，走到近前，承雲垂著手趴在几上，他旁邊的寶石酒壺位置動了，酒杯空了。
宋懷章跪在一邊，大哭：
「公主，殿下走了！」
「……」
姜舒綰手裡的柳枝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