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又是掐著點點卡，和李無仇倒垃圾的途中他突然問道：「扣兩百？」
「對啊，一根煙兩百塊，忒貴！」
誰料他白了我一眼道：「誰問你這個了，我是說上次你幫我去宿舍拿藥那事兒。」
「哦…哦哦，那個沒扣錢，我就說嘛，保衛科那幫傻逼怎麼會一天閒著沒事守著監控看呢。」
我撓了撓頭牽強附會。
李無仇突然從身後推了一把小推車，我差點一個趔趄摔倒，「你幹嘛？」
我怒氣沖沖質問他。
「我問過岳山了，之前說過我會幫你補的……」
說罷他便拿出手機要轉帳，「你發了我也不會領的，早說了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衝動，還有公司規章制度無情，你沒必要覺得自己欠我什麼，相反我還應該謝謝你，不然我可能現在都不知道公司有這規定。」
我斬釘截鐵的話語被他無視了。
他白了一眼喔後沒再說話，繼續俯下身子推車，快要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才慢悠悠道：「猜到你不會領了，早餐放在老地方，就當我給你的變相補償，哦對了，你也別想著發我錢，我是不會領的，要是不想吃就扔掉，之後我每天都會幫你帶，吃不吃是你的事，現在時間還早，吃完早餐去爐子上看看有沒有多出來的件，今天換崗了，我們在辦公室用那台大機器。」
我不禁感嘆這人真是雷厲風行，不過我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那件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變相補償回去就是了，像李無仇這種人明著給他錢估計夠嗆，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兩個人的幹活效率就是高，以往我自己操機整個上午幾乎沒有什麼休息時間，現在距離十點第二批還有將近半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而且這裡的辦公環境比制樣室要好上不少，不僅有空調，還有風扇，不過那風扇的角度很是刁鑽，就在岳山負責測量的那一排機器正上方，整個辦公室也就他的身高和工作性質能調節那風扇的大小。
經過前幾天的相處，我和辦公室的人也慢慢熟絡起來，剛好今天基本上都會在室內工作，為了打發時間我也會和大家時不時閒聊幾句，不過僅限於我、老王和南工。
從他們的話中我對兩人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老王總喜歡聊些男女之間的話題，不是今天公司這個男的和另外一個部門的女的拍拖就是他又發現某某女子長的標誌，問我最多的就是：小孫，你們一起來的有沒有你認識的女生？能不能給我介紹介紹。
我已經司空見慣了，倒是李無仇，每次聽到這些話便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去，至於岳山和濤哥早就見怪不怪，甚至還有時候插科打諢，而作為目前我認知里辦公室唯一的女性，南工對於那些兩性之間的玩笑竟也並不排斥，也是這一點我對她喜歡不起來。
不過她相比於辦公室其他幾人，有種明顯的割裂感和優越感，張口閉口話里話外都是自己幸福美滿的家庭，聽話成績好的兒子，以及她無比懷念的青蔥大學歲月。
每每說到這裡，她都會和我聊幾句，不過話題的結尾總是以：哎，現在的小年輕可真不像我們那時候了…
這時候一向對男女兩性持有前衛看法的老王便接過話茬細說起時代的不同，並且用並不連貫的詞句向我們展示自己當初的浪蕩歲月。
例如：「哎呀，那肯定不一樣啊，以前我上高中那時候送女孩個玩偶就能搞對象，現在你送一百幾千個玩偶人家女孩可能連瞧都不瞧你一眼……那時候我長的一表人才，班裡好幾個女的都喜歡我，那為什麼我選了我老婆，因為我覺得那些長的好看的以後生活在一起是非多……那傢伙，現在的人搞對象壓力多大啊，有房有車有票子還要懂得照顧女孩子，顧家會做飯那都是基本要求了現在，男的找對象比登天還難……」
通常他的話總能惹得眾人調侃他幾句，尤其是那句「我當初長的一表人才」，現在的老王歲月在他的臉上雕刻痕跡太重，飽滿的側臉凸起的額頭以及涇渭分明的髮際線都是證明，不過面對質疑他總能從容不迫翻開手機里的相冊找到一張模糊到看不清臉的照片用來佐證自己的發言。
……
今天的我對時間格外關注，因為我要干件讓自己心情舒暢的事，看著手機從9點59變成10點整，我就知道好戲蓋開場了，轉頭對李無仇道：「你先幹著，我去廁所抽根煙。」
他剛要開口一旁的老王急忙道：「記著我說的話，先觀察下四周…」
心急如焚的我哪裡還聽得真切，快馬加鞭便朝著廁所走去，果然在我進去朝外面張望的時候徐大強慢悠悠地從保衛科那棟樓里出來，一隻手揉著富態的肚子，一隻手拿著保安帽。
「你還挺準時！」
眼看著他快要到了，我不慌不忙倚在洗手池旁邊安靜等待著他的到來。
「啦啦……啦啦啦……」
徐大強先是在廁所門口環顧一圈，見沒人才哼著小曲兒慢悠悠進來，在看到我的瞬間他長滿橫肉的臉便機械地笑了笑，「呦，小孫，真巧啊！你不會是剛抽完煙吧？」
「那倒沒有，不過我正打算抽。」
說罷我當著他的面，在他震驚的眼神中掏出煙盒從容不迫地點燃一根煙，緩緩升起的青煙燻的我眼睛有點疼，揉了揉眼睛後我眯著眼看著他，心裡頓覺舒暢，壓抑了一整天的心情由陰轉晴。
我仔細觀察著他，徐大強的目光從剛進來的偽善很快就變得凌厲，眉間更是一個川字，不過和我預料到的暴怒不同，很快他就平息了下來，眉頭舒展，不過依舊目露凶光，繼而說道：「我會向你們經理反映，下午來保衛科繳納罰款，忘了告訴你，抽菸第二次被發現是要被開除的，既然你不想干那……」
「今天早上八點到現在為止進來廁所抽菸的人一共有九人，一號爐子上的兩名裝卸工、隔壁車間檢驗科的組長路過的時候也進去抽了一根、還有四號爐子上的檢修員、車間生產辦公室的幾個人也都抽了，我下午會通知他們和我一塊去交錢，徐經理平時也挺忙的，我們組長昨天下午還叮囑我來著，說這玩意兒舉報還有獎勵，我倒是對獎勵什麼的不在意，說到底還是想多幫助幫助你們保衛科開展工作，我吃點虧不要緊。」
我很快打斷了他的話，沉思熟慮一整晚考慮好的言語此刻並不需要再潤色，對著他和盤托出。
徐大強也很雞賊，冷哼道：「你是你，其他的人我沒發現，就逮到你抽菸，況且有誰能證明你剛才說的話，你有證據嗎？」
我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挺直身子後將手機拿在手裡晃了晃道：「本來我乾的活就挺累了，還得幫你收集證據，不過幸好今天我輪崗，有個人幫我，證據就在我手機里，你要是不信，可以先在這裡等著，我出去找找當事人，到時候咱們拿著手機當面對質不就一目了然了嗎？你說呢徐經理？」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人其實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要是老王一個人這麼說我還有點不相信，但從岳山嘴裡我得知了他不少事情。
徐大強這個保衛科經理職位也是走後門進來的，平時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也就看著工作牌是實習生的員工顯顯威風！
我料定他不敢就這麼讓我走出門去，息事寧人伺機報復和眼下得罪一群人還是有根本區別的，他年紀這麼大肯定懂得這個道理，況且保衛科也是個無關緊要的職位，再者在廁所抽菸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萬一因為這個處罰生產線上的員工導致群情激憤，從而影響了產量，那他可擔不起。
果不其然，在我即將走出門的剎那，徐大強喊住了我，留下一句「下不為例」後便大跨步朝著其他車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