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蕪一面俯身替洛宜穿好繡花緞鞋,一面小心地將洛宜歡喜的神情盡收眼底。
洛宜察覺到阿蕪的視線後,心中的欣喜也淡了幾分。
她早上從洛府出門的時候才讓阿蕪去給閻善淵傳話,沒想到才到午後,阿蕪就遞了回信。
而期間,阿蕪幾乎沒有從她的身邊離開過。
她是何時傳的信?
這府中還有閻善淵暗插的眼線?
洛宜漸漸冷靜下來,但面上卻沒有表露分毫——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往後她還是要更小心的好。
「阿蕪,你可知道皇上平日裡喜歡什麼嗎?」洛宜轉而又打探起閻善淵的喜好來。
想到後日又要與他見面,洛宜心中有幾分緊張,亦有幾分激動。
阿蕪搖了搖頭道:「回夫人的話,皇上平日裡喜素淨安靜,旁的並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
「你從前不是在皇上身邊服侍的嗎?」洛宜問道,不知是阿蕪不願告訴她閻善淵的喜好,還是真不知道。
「奴婢從前是跟著皇上參軍的小卒,先帝徵兵,奴婢的父兄皆是體弱之人,所以奴婢隨軍上了戰場做伙夫,後來因為有兩分本事被皇帝看重入了軍營。」
阿蕪三言兩語卻說出了自己驚世駭人的身世。
洛宜的櫻桃小嘴微張,看向面無表情的阿蕪眸色變了又變。
昌安二十年時,北方叛亂,當時為七皇子的閻善淵突然被授命領軍。
打了整整三年仗才回京。
大元朝國風開放,女子參軍並不特別稀奇,可是這些女子多是些將門之後,有父兄鋪路才會參軍鍍個金,平民百姓思想保守,多半不會送女子參軍。
「那你怎麼又做了宮女呢?」洛宜忍不住問道,心思已然從閻善淵身上分了不少心神給阿蕪。
阿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參軍是我瞞著兄父做的,而是還是扮做了男子。當時還是將軍的皇上說我是欺君大罪,不能登上功名冊。」
「所以叫我先在宮中做幾年宮女,日後放出宮去的時候再多給我封賞些東西。」
不知不覺間,阿蕪的自稱都變成了「我」。
顯然對於自己參軍的事並不後悔。
洛宜也懂了閻善淵的意思,這是明擺著要熬死先帝,這樣再給阿蕪論功行賞就不算欺君了。
「所以你的醫術又是跟誰學的呢?」
「戰場上練出來的,簡單的傷寒病毒我都能分辨,就連斷臂定骨之類的我也略知一二。」阿蕪說道,見洛宜看她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敬佩,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還有些不好意思。
「你一個女子,也是為難你了。」洛宜一直覺得自己在府院之中備受磋磨已是夠慘。
可是聽到阿蕪的話,她頓時又覺得她的日子也沒好哪兒去。
戰場上的兇險,更是血淋淋的。
這樣的人被閻善淵派到她身邊.......洛宜心中頓時有些五味雜陳。
與阿蕪閒聊完,洛宜又拿來了紙筆盤腿坐在床上細細寫著那話本子裡各種對她會有利的辛秘之事。
閻善淵對她的喜歡顯然沒到能為她豁出一切的程度,最多也就是偷偷將她圈禁起來當禁臠罷了。
可是重活一世,洛宜更貪婪了。
她不僅要與顧衍霄和離,還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和離!
還要讓前世傷害過她和她親人的人都得到懲罰!
洛珈玉最在意的不就是自己備受追捧的完美人生嗎?
顧衍霄最在意的不就是定國公府的前途榮耀嗎?
還有傅氏和洛府......
眼下,洛宜還不能與顧衍霄撕破臉,她要趁著洛珈玉沒恢復記憶好好謀劃一番!
就在洛宜將宣紙上的重要事件都記好再燒掉紙張後,阿霜就匆匆跑進屋內道:「稟夫人,國公爺來了!」
「川哥兒生病一直喚你,你為何不去見他?」顧衍霄單手背後踏入而入,語氣中帶著幾分壓抑的慍怒,「還有祖母,你今日晌午可是頂撞了祖母?為何祖母在你走後就頭疼不已......」
一連串的質問戛然而止於顧衍霄看到洛宜並未梳妝的模樣。
顧衍霄的突然出現顯然不在洛宜的意料之中。
她連忙伸手攏住衣領,如羊脂般的雪白肌膚頃刻間被白色裡衣擋住,唯有能看到那纖細修長的鎖骨若隱若現。
洛宜的手指都在顫抖,她生怕顧衍霄會看到她胸前的吻痕。
但好在顧衍霄立馬慌亂地移開視線,並沒有注意到異常之處。
洛宜鬆了一口氣道:「今日祖母不舒服許是因為沒及時吃到藥膳的緣故,妾身已經責罰過祖母院中的婢子了,想來他們日後定會緊著神。」
「至於川哥兒.......妾身聽聞川哥兒生病也是難過,問過醫師後才知道川哥兒的病不是什麼大毛病,且多半是他又偷吃涼食惹的禍。」
「今日他為了見妾身肆意摔打屋內的瓷器瓶罐,還仗著生病索要傷身的吃食,這脾性未免太多嬌縱......」
「妾身實在看不過去,這才強忍著擔憂不去見他,因而磨一磨川哥兒的性子。」
「國公爺可是覺得妾身做得有所不妥?」
洛宜柔聲細語地將來龍去脈說清楚,顧衍霄被魏氏挑撥得上頭的情緒漸漸隨著她的話語平復不少。
他低頭看著女子乖順憂愁的眼眸,真沒想到川哥兒今日還做了這些事!
前些日子洛宜捨命救川哥兒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也正是因為那事顧衍霄對洛宜開始有了些好感。
所以這會兒聽到洛宜的話也絲毫沒有懷疑她壓根是不想見川哥兒才不去的。
在他看來洛宜受了洛大老爺的囑咐,定會把川哥兒看得比命還重要。
「況且......」話鋒一轉,洛宜垂下頭低落地說道,「姐姐已經回京了,川哥兒總歸是更親近母親的......」
細細聽來,似乎還能聽到些許哭腔。
顧衍霄一陣語塞,洛宜起初嫁入定國公府他是不喜歡。
這這兩年裡洛宜的確盡心盡力操持府邸、孝敬婆母、照顧川哥兒,對他也是一往情深。
有時候看著洛宜,他都覺得洛珈玉從沒離開過他。
可是到底,洛宜不是洛珈玉。
而造化弄人的是,洛珈玉又失憶另嫁了他人。
顧衍霄壓下心頭那點怪異的憐惜,一時間沒有回話。
恰好這時有下人來報,說是司徒鏘和洛珈玉登門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