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群龍的盛宴
日本海溝，深邃悠遠的海底深處。
這裡是7900米的絕境，一個只有深水潛艇才能通過的絕境，這裡本該是絕對的黑暗，卻違背常理的顯現得生機盎然。
水的顏色像是晚霞，夢幻迷離，成千上萬條魚組成的大魚群浮游在霞光般的水中，它們匯聚成一條蜿蜒著不斷膨脹和收縮的海中之海，千姿百態，瑰麗而夢幻。
眼前的景象有種浩大、輝煌的氣勢，夢幻的美，超越了想像的極限，讓人誤以為晚霞色的海水是落日前的天空，魚群們邀游於天空中。
在這縹緲的困境之中，一個不速之客悄然而至，某道窈窕柔美的身影在海水中輕盈的遊動
這簡直是一個無比荒謬的事，對正常人而言三十米已經算深潛，就算是訓練有素的潛水員一百米也已經是非常極限的數字，連凱撒和陸克上次去的青銅城也不過一百多米！
但面對地下八千米的深海，面對連潛水艇的鋼鐵外衣也會被擠壓縮小的恐怖壓力，那道身影卻優遊自若，仿佛不受半點影響，甚至沒有穿上象徵性的潛水服。
人影的容貌被隱藏在兜帽之下，但隨著海水波動而露出精巧的下巴也能讓人察覺出其主人的美麗。
八千米、八千五百米……
下潛的深度還在上升，岩層就像被一柄無與倫比的巨型武器劈開了，留下長達上千里的傷痕，流出金色血液，海水在高壓下沸騰，這裡可以直接將人體燙熟。
但人影依舊不慌不忙，她的體表浮現出一層細而密的龍鱗，淡然踩在地面，淡然的前進，淡然的來到一座古老的破敗城市。
城市以高塔為中心，與岩漿長河為鄰，經歷千萬年不朽即便從倒塌的廢墟仍能看出它當初的雄偉、連綿的建築，隆起的山形屋頂上鋪著鐵黑色的瓦片，瓦片上鐫刻捲雲和龍獸，數百米長的金屬鎖鏈掛在建築物的四角，鎖鏈上掛著黑色的風鈴。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這裡暴君處決祭祀的刑台依舊讓人不寒而慄，呵呵，真是不太美妙的回憶啊。」
人影看著空蕩蕩的鎖鏈，發出清脆悅耳的女聲，她目標明確的走向一個古怪的建築，那建築呈現船隻狀，上邊覆蓋厚厚的青苔以及無數不知名的黑色貝類。
她環顧四周，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發出一聲輕嘆，流露出莫名的悲傷。
「居然被這些下賤的生物寄生、啃食，讓它們吮吸你的血液，何其可悲……」
鋒利的指甲劃破手腕，鮮紅的血液流出，在海水中蕩漾，卻仿佛受到牽引湧向船隻，接著神奇的沒入船隻，被某個頑強活著的胚胎吸收！
整座城市突然「活」了過來，明顯的胎動從四面八方傳來，無數潛伏著、沉眠著的龍血生物受到了血脈深處的牽引，為醇厚而濃烈的高貴之血的雀躍。
嗡——
地面開始震動，在這翻天覆地的巨變中，數不清的死侍從城市中甦醒，一隻巨大的龍型屍首重新站了起來。
這些沒有智慧的生物同時湧向人影，發出嬰兒般哭泣，向那誘人力量的源泉靠近，但他們並沒有發動攻擊，每個生物都在靠近時顫慄，空白的大腦中莫名浮現出盤踞在銅柱之上，通天徹地的巨蛇！
所有的龍血生物匍匐著跪下，基因中最原始的本能讓它們不斷讚美偉大的王之名諱。
耶夢加得！耶夢加得！耶夢加得！
……
汽油成桶成桶的被灌入，純淨的液體帶著刺鼻的氣味，夜叉看著在被槍林彈雨逼回建築的猛鬼們，漫不經心的將嘴裡叼著的煙一扔。
火蛇順著汽油流過的路線蛇一般蔓延，華麗的「奈落間」被毫不留情的點燃，名貴的家具、珍奇的畫作和數不清的鈔票都化作燃料，只為毀滅其中的混血種。
「不知為什麼，將敵人逼入絕境莫名讓人覺得大仇得報啊。」
他感慨一聲，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嗆人的濃煙升起，聽著鬼眾的嚎哭聲，露出快意的笑容。
火光沖天中，一個少女端坐在頂樓大廳，她面前的桌子上攤著一幅畫，畫上是一間比現在還奢華與夢幻的賭場，牆壁被柔軟的綢緞覆蓋，璀璨的水晶吊燈如同星辰落入凡間，盡顯極樂奢靡之感。
「真可惜。」
一旁帶著能劇面具的王將似乎深覺遺憾，「如果能開起來生意一定會比現在更好，有想好起一個名字嗎？」
「之前的黃泉奈落雖然墮落，卻聽著讓人害怕，這間的話我想叫做極樂館，可惜是建不起來了。」
被毀滅的猛鬼眾自然沒有力量再庇佑下方賭場的非法產業，賭場是猛鬼眾的經濟來源，猛鬼眾是賭場的依靠，兩者彼此依存同生共死，現在到了共死的局面。
櫻井小暮淺淺一笑，奈落間只是她斂財的工具，而她只是為了風間琉璃能笑一笑誇誇自己，工具丟了她不會心疼，想來風間琉璃也不會為自己的逝去有多悲傷吧。
她看著火勢越來越大的四周，柔聲道：「現在這裡倒是真有幾分『奈落』的味道了，您還不走？王將和龍馬同時在，執行局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不會死，你只用擔心自己。」
王將瞅了女人一眼，雖然難堪大用，但這個女人在經營方面確實有一手，死了也無所謂，但多少有點可惜。
「你和我一起去樓頂。」
「執行局的人肯定已經在樓頂做好埋伏了，這場火既是清理殘兵，也是逼我們出去。」
櫻井小暮對生死看得很淡，但多少有點眷戀，「莫非您有什麼手段可以對付他們？」
「手段？」
王將發出生冷的嗤笑，蛇岐八家整個在他手裡，他需要什麼手段？很快替身「橘政宗」就會把自己放走。
雖然多年的布置被毀了七七八八實在可惜，但他並不著急，只要蛇岐八家枝繁葉茂，自然而然就會在他的操縱下重新生出猛鬼眾。
就是不知道風間琉璃有沒有處理好那個莫名的攪局者。
應該能做到吧，畢竟是被莫洛托夫雞尾酒進化過的皇血。
王將一邊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布置，一邊帶著得意的笑容和櫻井小暮走上屋頂，不出所料他們看到了抽著煙，端著槍等待他們的執行局幹部。
為首的那個穿著一身黑色長風衣，長得還算斯文，儼然就是源稚生跟班之一的烏鴉。
……
旅館內，芬格爾打開桌上的電腦，點開多重套娃的文件夾，一份已經寫的完整的報告出現在屏幕上。
那是他在旅舍呆了一年多里，對陸克毫不掩飾的日常生活中出現的各種各樣不符合常理的細節。
他的臉上露出猶豫之色，似乎在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
「到底該不該把這份報告發給校長他們？」
芬格爾嘆息一聲，作為旅舍里唯二的男人之一，平心而論他覺得陸克對自己是很不錯的，而這份報告有了出賣的嫌疑。
但陸克身上的問題實在很難不讓人在意……
想起十年前格陵蘭海域的事，芬格爾忍不住錘了一下桌子，心情更加複雜。
「媽的！就像桔梗和戈薇一樣難選啊！！」
「大人的選擇題不應該是全都要嗎？」
「確實確實，桔梗聖潔美麗戈薇活潑開朗，再說是船自己裂開的……呃？」
芬格爾的聲音僵住，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諾瑪訕笑一聲。
「但是我忠貞不二，單推EVA，諾瑪你才是我的唯一！」
諾瑪依舊面帶笑容，隱隱透出殺意，完全沒有機器人的生硬，「你好跟著來日本是有什麼事？」
「心裡有事嘛……我怎麼感覺你一個分體比本體還像真人了，陸氏的科技這麼厲害嗎？」
芬格爾敏銳的察覺出一點不對勁，「不知為何，自從你過了陸克的手發生改變後，我有種被NTR的錯覺。」
諾瑪無奈的笑笑，「別貧嘴岔開話題，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雖然我也不明白主人的特別從何而來，但他絕不會是龍王。」
「你就這麼確定？」
「那就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背叛他，永遠變成女孩被五百壯漢做成惹不起。」
「嘶~」
芬格爾倒抽一口涼氣，心驚膽顫的問，「第二是什麼？」
「第二是，忠誠於他，那樣我們說不定會有重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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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芬格爾愣住了，就算懷疑真實性，這一刻他仍然慢慢紅了眼眶，看著屏幕上微笑的女孩變得模糊。
……
虛假的外殼破碎後，風間琉璃臉上和眼眸深處的癲狂徹底消散。
「龍王」風間琉璃在這一瞬間死去，取而代之的是源氏次子源稚女。
兩兄弟相顧無言，沉默對視。
片刻後，源稚女率先低下頭，鬆開櫻紅色的鍊金長刀，乖乖放棄了抵抗，而源稚生握著童子切幾度顫抖，到底還是沒能第二次捅進弟弟的胸脯。
兩人分別是尊貴的「皇」和極惡的「鬼」，但除去血統來帶的力量，內心又都柔軟脆弱，源稚生只想將來退位去沙灘上賣防曬油，而源稚女只想跟在哥哥身後。
「你們這算結束了嗎？」
在旁邊看戲的陸克開口打破寧靜，不是他不喜歡看戲，實在是這對兄弟間的氣氛太過……微妙。
再繼續下去有種矢吹櫻和櫻井小暮都會孤獨終老的感覺，後者怎麼樣無所謂，櫻還是值得一個幸福的。
源稚生默默收繳地面的櫻紅色長刀，從衣兜里取出一個精鐵製成的鐐銬鎖在源稚女手上，這雖然很難困住流淌著皇血的混血種，但掙脫出來也需要幾秒鐘的時間，足夠源稚生揮刀千百次了。
「你殺過太多人了，就算其中多半是王將指使也一樣。」
源稚生直視著弟弟的眼睛，「接下來你會被關進『黑獄』，終生不見天日，永遠沒有出來的機會。」
「應該的。」
源稚女顯得很平靜，臉色蒼白而脆弱，「其實自裁謝罪才是我最好的歸宿，如果哥哥願意當我的介錯人，那我死得心甘情願。」
「一個人承受不住那麼多生命，尋死是一種逃避和饋贈，讓你活著是為了良心上的折磨。」
源稚生點燃一支柔和七星，微微側過臉。
陸克若有所思，「其實大舅哥你也不必那麼有法律意識吧，蛇岐八家本身也都不是什麼好人嘛，而且理論上來說，傻子殺人不犯法。」
「無關法律，蛇岐八家從事的是灰色產業，很多法律的紅線已經踩過去，問題在於它是日本混血種的仲裁者，有必須遵守的規定，如果殺過人，就算是剛出生的幼鬼我們也不會放過。」
源稚生冷冷的回答，「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我可以裝作看不到這一切，但其他人不會，死在『龍王』手下的本家也有很多，那些人的家屬看到兇手什麼事都沒有又該如何自處。」
「那能不能戴罪立功呢？」
陸克露出一抹笑容，「你也說了你們是灰色地帶，不至於也像外邊那樣功過不相抵吧，所以如果他能有足夠的功績，其實也能被原諒的？」
源稚生微微一怔，接著快速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對面傳來烏鴉的聲音，簡短的幾句對話後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閃而過，他搖搖頭。
「猛鬼眾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頭號人物『王將』和『龍馬』也已經捉拿歸案。」
閃電戰比他想像的還要快，有了凱撒和楚子航的加入更是如此，現在就算源稚女願意倒戈出力也沒有機會了。
但等待判決的的源稚女卻露出輕微的恐懼之色，他搖搖頭，語氣肯定。
「不，王將不會那麼容易被抓住的，他是個不死的惡魔，這些年我無數次殺死過他，但每一次他都能復活歸來。」
「不，王將真的會死，而且很快就會死了。」
陸克眼中的世界化作無數條絲線交織纏繞，最後在不遠的節點匯聚在一起，他抬起手輕輕撥動幾下，宣判了這個在既定命運中會將繪梨衣獻祭成為偽劣白王的男人的死刑。
「我說的不是王將，而是比王將分量更大的東西，混血種中，從未有人做到過的壯舉。」
混血種中從沒人做到過的壯舉？
源稚生皺著眉，心漏了一拍，「你指的是什麼？」
「別因為和墮落的同族拼殺就忘了混血種的本職工作啊。」
陸克的笑意放大，並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期待。
「對於混血種來說，最重要的事當然是屠龍了，只要宰掉一兩個龍王，多大的罪過都能被原諒吧，起碼明面上操作起來會輕鬆很多。」
龍王！？
源稚生忍不住看向此刻臉色柔軟脆弱的源稚女，他當然知道陸克口中的「龍王」並不是是指弟弟在猛鬼眾中的代號，而是龍族中尊貴的初代種。
但，怎麼可能？
四大君王的活動很多年都沒出現過了，而且，雖然源稚女很強，甚至比他還強，可如果說要對付龍王也還是太誇張了。
他們這些所謂的超級混血種也不過是白王施捨的一點力量而已，四大君王可是黑王直接分裂出來的一部分！
源稚生驚疑不定的看著他，「你說的是四大君王中的哪一個？」
陸克摸摸繪梨衣的腦袋，「哪一個不太好說啊，畢竟現在，四大君王都已經齊聚日本了，嗯……算上海域的話。」
什麼！？
源稚生全身冰涼，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