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鋼爐堡
古老的群山，如沉默的巨人般矗立在大地上，一條條交錯的山脈脊樑，蜿蜒曲折延伸到天邊。
荒蕪的山巒，蒼涼的絕壁，是大自然所精心雕琢的原始之美。
奧蘭德的北境以北，亦是赫克托瓦原野以北。
這是西大陸的邊緣之地。
就像世界的盡頭。
碎石從山腰的坡道上滾落，掉入深邃的峽谷，打破了這裡的沉寂。
短促的腳步聲，一個接一個邁過這千百年來無人踏足的山道。
數台馱負行囊的尋礦者，上過油脂潤滑的三條鋼足咔噠咔噠，跟隨著前方的主人們翻越崇山峻岭。
四十來個短粗的身形，在山澗流轉的風息刮動身上的斗篷。
他們背負圓盾與兵器，手持短杖在沉默中行進，就像一群堅定不移挪動身體的頑石。
登上山巔，赫姆撓著鬍子眺望遠方的黑脊火山。
千年的時光雖久，但終究還不足以完全改變萬古長存的地貌。
有著遠方那座活火山當地標，爐衛隊長總能找到正確的路徑與方向。
驕傲的奧姆洛斯之子，可不會在群山中迷路。
赫姆轉過頭去，望向身邊越過山峰的數十名同伴，檢查是否有人意外掉隊，順便張望後方的尋礦者機械。
這些過去不算多麼珍貴的玩意兒，如今是壞一個就少一個。
仔細清點了隊伍人數與機器都齊全，他繼續埋頭前進。
自跨過迢迢千里，離開了身後那被當今世人稱為「奧蘭德」的費魯國度邊境，赫姆就遣回了幫他們引路的嚮導。
考慮到隨行車馬無法再帶入山區，他乾脆將半路上用手藝活賺錢買下的馬匹車架，也全都送給了對方，當成這幾個費魯人一路幫忙的答謝。
啟動尋礦者代替馬車承載行囊與食物，他繼續率領著同伴深入北地，搜尋同胞們的蹤跡。
翻山越嶺已有數日，只可惜記憶中的幾處據點，早已化為了飽經風蝕的遺蹟，再無族人生活過的模樣。
在費魯人社會中的見聞，和親眼所見同族廢棄的堡壘，讓隊伍中每個人情緒都不可避免的失落。
在熙熙攘攘的人世不見族人們的痕跡，他們感到自己仿佛像一群被時光拋棄的遺民，沒有歸處。
但赫姆並未放棄，隊伍沒有動搖信念。
雖然地表沒再看到同胞的身影，可那也不代表地下就沒有。
興許是族人厭倦了地表世界的煙火，統統遁入地下生活而已。
赫姆知道，就算與地上世界隔絕來往，靠著族群培育的地下農植和菌菇園，自己的種族也完全可以在地底自給自足的生存繁衍。
那些地表人不會知道，大陸地下的坑道網絡，經過他們赫拉恩人長達萬年的開掘和建設，到底有多麼龐大與複雜.
艱難跋涉著，赫姆一行不知第幾次從無人維護而風化坍塌的絕路上折返，眾人逐漸朝他們記憶中，此地曾經最大的一座赫拉恩城市，「鋼爐堡」的位置邁進。
好在除了陡峭的山路，對他們這些大地之子而言，也只有一頭將眾人看錯成山羊群的野生蠍尾獅，算得上危險。
赫姆驚訝這棲息在群山荒野的畜生，僅千年不見，就已經蠢到敢將一群結伴而行的赫拉恩人當做獵物了。
矮人們見危險襲來，自然毫不客氣的舉起熔火手銃，開火射擊。
血花飛濺，結結實實挨了幾槍後，吃痛的蠍尾獅在驚嚇中扇動蝠翼知難而退，掉頭遠離了那些會噴火嚎叫的奇怪「山羊」。
「.這不長眼的雜種，不是沒空，老子非抄了你的巢拿你下鍋。」
赫姆將手銃插回腰帶，扛著戰斧對逃走的蠍尾獅，狠狠吐了口唾沫。
繼續趕路，眾人在次日終於抵達了，依舊可見古代宏偉結構的赫拉恩古城。
環顧著叫人感慨歲月變遷的荒蕪城區，矮人們進入遺蹟，有了之前的經驗，沒有浪費時間，徑直穿過大道，前往那嵌入山體通向地下的古老巨門。
可走在半道上，大家就有了振奮人心的發現。
都是手眼能夠細緻入微的工匠，矮人們的觀察力極為敏銳，看著明顯被清理搬運到一旁的倒塌雕像還有大道上殘存的來往痕跡，赫姆等人喜出望外。
邁開短腿，一路奔到巨門近處，眾人仰望雕刻矮人先祖的高聳山門。
落灰程度與其他地方差別也很大，入口邊緣還有相當的磨損，說明哪怕在當前的時代，也仍舊被來回開啟過！
「哈哈！！這裡肯定還有族人在！」
長達一個多月的孤獨散去，每一個矮人都舉起雙臂放聲大笑，狠狠地擁抱彼此，找到家人的歸屬感充滿了內心。
可歡呼慶祝過後，待笑聲逐漸安靜，他們大眼瞪小眼的盯著巨門，臉上的大鬍子也掩不住尷尬。
找是找到了，接下來怎麼辦？
他們沒想過，找到族人的蹤跡，卻要面對山門緊閉的情況。
一般情況下，連接地表城區和地下城區以及地底網絡的出入口，若非面臨戰爭不利，不會輕易關閉。
而作為矮人堡壘中抵禦地表危險的第二道防線，也沒有誰比他們自己更清楚，一扇從內部關閉的赫拉恩山門，想從外部打開得是如何困難。
這厚重的巨門猶如山體的一部分，就是赫拉恩人自己的攻城炮轟上去也和撓痒痒一樣，門後的反魔法結構還免疫了大部分毀滅法術。
別說是他們這幾十人組成的礦工隊，就算是一支完整的軍隊來了，也只能灰溜溜的悻悻離去。
赫姆記得自己過去喝大了還像拉手琴一樣向人類吹噓過。
沒有人！比赫拉恩人！更懂防禦！
好了，現在輪到自己著急乾瞪眼了。
「在旁邊紮營，咱們食物和水還充足，沒準能等到有鋼爐堡的人上來開門。」想不到其他辦法，他無奈道。
可如果一直等不到族人外出，他們就只能嘗試在附近找找，還有沒有未倒塌的礦道，從地道找路前往鋼爐堡。
儘管地下城就算山門封閉，也肯定有通往地表，供內部偵查敵情的密道.但那是每一座赫拉恩堡壘的暗密，他們這些外鄉來的，肯定摸不到門路，而且，就算找到也一樣無法從外打開。
「真是山石吃撐了，這山區現在地上鳥不拉屎，又沒打仗，好好地關什麼山門.」眾人吹起鬍子，七嘴八舌的抱怨起來。
他們那所處的千年前，記憶里距上一次各個堡壘山門長期緊閉，都要數幾百年前魔龍降世的時候了。
然而，當大家議論著，剛從尋礦者機體身上卸下行囊時。
地面突然開始抖動不止，巨大的矮人山門，竟轟隆作響著向內開啟。
矮人們連忙放下手裡包袱，轉過頭去，露在鬍鬚外面的眼鼻，變臉般展現出熱情的神色。
赫姆一拍巴掌，咧開大嘴，心裡恍然。
準是他們進入遺蹟時，被地下城的暗哨發現了行蹤。
大家迫不及待的走入緩緩敞開的山門間隙，想要與這個時代久違的族人們相聚。
可看到了門後陣仗，他們不由得被隧道火炬照耀的景象嚇了一跳。
的確，是他們的同胞沒錯。
但眼前迎接自己這幾個無名之輩的架勢，實在過於隆重。
門後巨大的隧道中，左右列隊的赫拉恩軍陣粗略望去，足有近千名身穿精鋼鎧甲，頭頂鬃冠的矮人戰士。
一頭巨大的熔炎龍獸，四足立於矮人軍隊的中央，可怖的龍首緊盯著眾人，它滿是鱗甲鰭角的背部，馱著的王座端上，坐著一位穿著王者規格袍甲的赫拉恩老人。
赫姆望著對方，雖然認得出赫拉恩之王形制的裝束，但他也確信，熔炎龍背上的那人絕非「烏弗加德」。
「歡迎你們遠道而來，陌生的同胞。
吾乃蠻人屠殺者，高里姆·瑞斯克，第六任鋼爐堡之王。
告訴我，你們從何方來此？
我那可恨的『荒山』表親，肯定拿不出你們攜帶的先祖造物」
聲若洪鐘的高里姆，打量那支隊伍身後哨兵回報的三足機械。
他按捺微微的激動，扶著戰斧柄頭站起身來，威嚴而不失熱忱的問道：「難道這數百年來，大陸上還有一處未曾與我們取得聯繫的遺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