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天災
逐漸進入烏雲籠罩的區域深處，光線愈發黑暗，明明是夏季，但刮過大地的陰風寒意刺骨。
陰森如夜的原野上，枯萎凋零的植被死氣沉沉，朦朧的靈光，被微不可察的鐘聲吸引，幽幽飛去。
無碑的簡陋荒冢，從內向外揭棺而起，破土而出。
遊魂占據著屍骸嘶吼著剛要爬起，又立刻被一根沉重的銀槍，給狠狠插回了木棺。
萊昂擰轉槍刃，攪碎了屍骸，他拎起手上綻放青光的地脈靈燈，注入細微的魔力啟動術式。
朦朧的亡魂被吸入其中，收納了第五個人類的靈魂，提燈的幽冥之光又旺盛了些，也意味著這件魔法器具的容納極限。
萊昂知道僅僅帶走五個人類亡魂，對眼下降臨的災禍於事無補。
但蚊子腿也是肉，至少未來世間就此少了五個屍鬼，隨手之舉，指不定也能救下一兩個人的性命。
拎著提燈環顧四周，陰暗的荒郊野嶺，除了偶爾可見的幽魂，萊昂還能看見點點螢火。
「那是什麼？」他虛心的向小老師請教道。
「.是走獸禽蟲、草木微菌之靈，如此強效的召魂儀式，不只是禍害人類，同樣在禍害萬物。」蘿拉答道。
這麼說，連自然循環都會淪為一片死寂？萊昂心驚，慶幸有蘿拉保護自己不受影響。
他轉頭看向侍立在側的奧莉薇婭，生怕其超乎尋常的聽力，加重需要承受的魔音效果：「我們越來越近了，你有沒有感到頭暈？」
少女對他搖了搖頭：「我不會傻乎乎強撐的，一旦頭疼，我馬上告訴你。」
萊昂頓時安心這炎陽禁衛體質的厲害，連獅鷲那強大的獸魂，都難以忍受魂鐘的影響，少女居然依舊無懼那鐘聲。
自冒險救下沙泰城，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先前籠罩那片地區的陰雲天幕，在此期間向東消退了足足二十多公里。
那日險些淹沒城鎮的亡靈屍潮，暫時沒有捲土重來的跡象。
這當然不是因為死亡爪消滅了疑似亡靈操縱者的「屍巫」。
據蘿拉說，被獅鷲幹掉的屍巫絕非亡靈屍潮的真正掌控者，更不是施法展開這片領域的禍首。
那只是個被保留部分靈智，執行命令的亡靈傀儡，與撲向城牆的行屍並無本質不同。
其生前也不是什麼強大的施法者，若非藉助魂鍾承載的術式與龐大靈魂，他應該連控制過百規模亡靈的法力都不夠。
而在萊昂向伊文描述屍巫的穿著後，得到的答案，也證明了這一點。
那屍巫生前的身份，應該是南方一個原始教派的巫師，這野路子出身的南方施法者，興許當初受僱於某個入侵瑟瑞安的堪塔達爾領軍者，但如今也在這災禍中，被轉化成了一具高級屍鬼.
萊昂想至此處，朝東望了一眼漆黑幽深的邊境方向。
若當初在羅蘭納爾犯下暴行的傢伙都遭了這般下場，倒也是報應。
只可惜無法親手，在那些畜生活著時將其千刀萬剮償還血債，替原主了結血仇。
若是回去後，告知此事給洛哈克與阿澤瑞恩，他倆恐怕比自己這個魂穿者更患得患失，仇人遭難雖快意，可無法親自讓其血債血償，總歸是遺憾。
想起腦海中原主那份痛苦的記憶，他不由期盼，當初殺害少年至親的傭兵們，最好「幸運」逃離了這場災難.
嘆了口氣，暫時甩去這份思緒，他將注意力放回眼前，掏出伊文提供的羊皮地圖，借提燈靈光確定方向，沒有耽擱，他朝目的地加快腳步。
無法抵抗魂鍾撕扯靈魂的死亡爪，被早早留在了冥土領域之外等待。
這一趟，他只是與奧莉薇婭，步行前往地圖上東北方一座早已處於陰雲籠罩的堪塔達爾小鎮，探查冥土外圍的情況。
兩人的腳程極快，穿行於，無論比喻，還是實際上，都能將普通人嚇出魂魄的永夜之地，不多時，抵達了目的地的城郊。
召魂的鐘聲空靈的迴蕩，夾雜著無數似有似無的尖叫哭泣，沖天的幽光讓小鎮化作了鬼域。
看見這地獄般的景象，萊昂趕緊關閉靈燈，拉著奧莉薇婭找到城郊高地上的一間木屋藏身。
推開木屋中沾滿血污的桌椅，來到小窗後，二人遙望陰雲下鬼影瀰漫，再無絲毫活人跡象的堪塔達爾小鎮。
能瞧見，城內高聳的吊鐘塔樓，被改造成了刻滿魔紋，支撐天象魔法的儀式節點。
漫天的怨靈如風暴般聚集於鐘塔頂端，大群屍妖在周圍盤旋，其影響下，帶動的魔力湍流，強烈到萊昂發現，自己隔這麼遠都能清晰感受。
舉目掃視，光小鎮外圍，他粗略估計至少有幾千屍鬼在遊蕩。
「還要靠近那城鎮嗎？」奧莉薇婭擔憂道。
「不用了，我們走吧。」萊昂搖頭。
遠遠朝真正的喚靈祭壇看這麼一眼，心中的法師小姐就發出撤離的催促，似乎已經看出了門道。
萊昂帶奧莉薇婭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他知道，無論如何，此次東行，都不可能再頂著危險的超規模天象級魔法，孤身深入羅蘭納爾的方向了
現在，不是能否完成自己與蘿拉約定的問題。
這場災難是否會繼續蔓延？這天象魔法的擴散，有沒有極限？
正在發生的天災，肯定不是堪塔達爾人所為，要有這滔天的本事，他們早統一西大陸了。
考維斯口中那幫，不遠萬里來西大陸，援助堪塔達爾人入侵的阿緹亞斯法師，嫌疑倒是很大。
又或者是他們作死，喚來了洛雷利特墮落者的魔魂？
萊昂拉著奧莉薇婭，疾奔於曠野，不知是體力還是壓力，連呼吸都有些沉重起來。
一個小小的屍巫，都能憑藉那屍車指揮數萬亡魂席捲大地
可堪塔達爾發動的這場東侵中，光羅蘭納爾一地死傷的平民，都何止十幾萬，二十萬？
還有死守聖地城的數萬瑟瑞安將士，而整個瑟瑞安邊境受難的民眾，又有多少萬？
死在羅蘭納爾城下的堪塔達爾軍隊又有幾萬？
這還只是當初戰爭中的死者。
隔絕死海的亡靈冥土，已經在信息交流不暢的大陸上，於世人無知下肆虐了至少數月。
有多少人已經被無聲無息的吞噬了？
若沒有自己二人意外插手，沙泰城也是其中之一。
當數十萬甚至數百萬亡靈，伴隨頭頂的陰雲，鋪天蓋地的向西奔來，到時要多少士兵才能抵擋？
這片魔法領域中，狂暴的屍鬼大軍不需要補給，不需要休息，不需要訓練，不需要俘虜，沒有士氣，無懼死傷.而生命每被擄走一個靈魂，無論是戰士還是平民，甚至是飛禽走獸，可能都會變成一頭新的屍鬼和怨魂。
萊昂攥緊魔杖，越細想，越背脊發涼，他忍不住暗罵堪塔達爾的統治者，這大半年都在吃乾飯嗎？
從伊文那知道的消息，早幾個月前，奧蘭德還沒有從噩夢森林南下前，災難或許才剛剛開始，堪塔達爾軍就從瑟瑞安撤軍了。
現在南方王國的東部邊疆，已經變成一片鬼域，當初氣勢洶洶進犯瑟瑞安的大軍，卻跑回了堪塔達爾王領？
邊境都完蛋了，大軍是回國在王領集體聚餐嗎？這個王國，還有人管沒人管了？
深呼吸著幽暗冥土上的涼氣，萊昂惱火中，漸漸冷靜。
眼下，除非有神跡發生，讓體內自家這位古代法王，立刻原地滿狀態復活，恢復如古書上描述的強大法力。
不然，這不只超出了他一個凡人能應付的範疇，更不是西大陸哪個王國能單獨應付的災難
待二人遠遠瞧見天上數公里外陰雲的邊緣，外界焦急等待的死亡爪也發現了他們。
獅鷲振翅，忍著本能的不適，飛入陰雲之下的領域。
萊昂和奧莉薇婭迅速登上座鞍，騰空離開了這片冥土。
陽光再次照拂於身上，二人和死亡爪都稍稍放鬆下來。
「.萊昂，我們該怎麼辦？這裡的災難，也會蔓延到阿瓦隆嗎？」奧莉薇婭在後面拽了拽對方的胳膊。
少女並非膽怯，只是此行所見的災難，已經超越了常人的想像。
「我們儘快將消息傳遞出去，尋找盟友，聯合更多的軍隊，遏制這片領域擴張.」萊昂回頭安慰道。
他所能想的，也只是聯絡一切力量，沿著冥土邊緣建立防線，以免這領域繼續吞噬凡世，讓亡靈規模如滾雪球一樣幾何般增長。
並非不想主動出擊扼殺災禍，但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這樣有法王保護靈魂，或者如奧莉薇婭這樣體質特殊。
如果無法解決那抽魂的鐘聲，尋常活人甚至沒法靠近成型的喚靈大鐘。
然而沒有軍隊的幫助，單憑自己和奧莉薇婭，又怎麼可能解決守衛大鐘的龐大屍海。
不說那些精銳武士轉化的強大高階亡靈，還有之前被死亡爪殺死的那種大型妖鬼。
哪怕是最普通的行屍和屍妖，靠著龐大數量，耗也能耗干二人的體力。
屍鬼不會害怕，自己和奧莉薇婭不管殺得多麼兇悍，都無法像擊潰活人士兵那樣嚇退屍潮。
「再不濟，我們還有蘿拉小姐在，她可是個偉大的法師，肯定有辦法保護阿瓦隆無恙。」萊昂想起自己的靠山，腰板又直了些。
蘿拉忽然幽幽的出聲嘆道：「你對我還挺有信心.」
「當然，這麼大的禍事，也只有神通廣大的蘿拉老師您能力挽狂瀾了。」萊昂心中訕笑。
「呵，這個時候『老師』倒叫的勤快，平時沒見你這麼尊師敬長呢。」
「我不是拜師前叫習慣了嗎，那要不我改改，從今以後都這麼叫你老師？」萊昂問道。
「.算了，就這樣吧.聽你一直那麼叫的話」蘿拉的聲音，淡淡的頓住。
她繼續道：「回法師塔再說，眼下這一環環不同效果嵌套的『大魔法』，由許多陌生的死靈與靈界魔法構成，可能結合了來自虛空外域的術式。
我現在這副虛弱的狀態，沒法強行驅散，得花時間逆推那些法術，才能找到如今世人可以實施的應對方式。」
「好，我先將這危險通知一下那個沙泰城的騎士，就立刻啟程回阿瓦隆。」萊昂應道。
然而等死亡爪一路飛回了沙泰城上空，他突然發現，下方伊文家的塔堡院落里，不知何因聚集了大量士兵，好像正發生一場騷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