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我已入江湖否?
絕境之中,晉王定不會苟且偷生,而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早在五寨城中,陳期遠決定拋下趙無眠一人離去時,趙無眠就已經猜出來了。
陳期遠與晉王乃是至交,在偏頭關破後,他一直想辦法將晉王從這死局中救出,為此才綁架趙無眠,但在五寨城中,可見一普通老者面對戎人都尚且寧死不屈,陳期遠這才恍然大悟。
普通老者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他的老友晉王?晉王決心以死證清白,挽軍心,壞洛述之大計,
殺國師烏達木,那便誰來也救不得。
晉王洛應全絕非貪生怕死之徒。
即便再將趙無眠綁回太原支招,那也是一個結果,由此陳期遠也便放人—-趙無眠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戎人我們不願勾結,太子洛述之又是我等死敵,能指望的勢力可不就只剩你了?所以我傳你天羅槍,而晉王則將兵權給你。
你就拿著我們二人留給你的東西殺洛述之去吧。
這便是陳期遠與晉王,趙無眠三人無需多言便自能體會的默契。
前因後果便是如此,至於現在.
王府之內,火光漫天,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那冰湖已碎,大槐樹也燃起火焰。
晉王為了殺烏達木,近乎將全城的炸藥都埋在了王府之內,爆炸所產生的餘波自是波及整個王府。
武者再強,那也是血肉之軀,便是武魁也未必能在這爆炸中活下來。
槍魁陳期遠肩扛大槍,漫步在熊熊烈火之中,眼神複雜。
「槍魁就這樣坐看老友死得屍骨無存?」耳邊傳來一道聲線。
聞聲看去,一老道士身著深紫道袍,負手站在不遠處。
「大丈夫死則死矣,既已有了決意,自然沒必要多置喙。」陳期遠淡淡道。
歸一真人微微一笑,「昨晚老道便說,我等之命,看似迷霧重重,實則清晰可見。」
「神叨叻的,不想說直白點就滾一邊打坐去。」陳期遠一揮血鱗槍,勁風四起,按理說火借風勢,愈燒愈旺,但陳期遠周圍數丈火光卻猛然被撲滅。
歸一真人並不惱火,而是負手淡淡道:「晉王有了死意,莫非槍魁也有?」
「關你屁事?」
歸一真人以前和陳期遠打過交道,知道他的性格,聞言又是微微一笑,氣度不凡,轉而看向書房的方向,語氣複雜,
「老道我受命前來誅殺王爺,臨行前,老道為王爺算了一卦,一直等到現在,就是想知道這卦算對了沒有。」
「無聊。」
歸一真人又笑了下,「卦也,天命也,常言天道無情,老道修道,算卦遇人,只是希望這天,
能多幾分人的情。」
「什麼狗屁倒灶的玩意?說人話。」
歸一真人彈了彈道袍上的灰塵,悠悠道:「若槍魁不來,那與烏達木廝殺的人,便是老道。」
槍魁眼眸微微一眯,而後笑了一聲,「洛述之指使的?」
「是,也不是。」歸一真人察覺到什麼,語氣冷了下來,「這既是太子之命,也是老道心中所願。」
話音落下,火光之中,緩緩走出一道人影。
烏達木身處爆炸最中心,不可能毫髮無損,待他走出,才看他渾身破爛,肌膚焦黑,再無先前的華貴之氣。
歸一真人與陳期遠均是眼神一凝,這烏達木看上去極為狼狽,也受了不輕的傷,但並不致命—」-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是換了兩人,就是不死也得殘廢,怎麼可能像烏達木一般還有餘力從走出來?
烏達木走動間,渾身上下的焦黑角質咔咔灑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肌膚。
「這都不死?」陳期遠冷聲道:「王爺曾言,前朝時,皇室共有四件九鍾,清影玉衣,奈落紅絲,避世鞘與————-傳國玉璽,前朝覆滅時,玉璽也不見蹤影———-玉璽莫不是一直被你貼身攜帶?」
「這更像是功法,曾傳聞烏達木乃是感悟清影玉衣才得以突破,更是從中悟出了一門療效宛若浴火重生的內功,這也是他明明已經一百多歲卻仍看上去像個中年人的根源所在。」歸一真人輕揮道袍衣袖,拔出一柄長劍,語氣森寒。
陳期遠用槍身敲著自己的肩膀,「同樣都是人,我感悟奈落紅絲,只能改良天羅槍——這傢伙怎麼就能悟出這麼一門逆天內功出來?」
短短几句話,烏達木身上焦黑已經盡數落下,一眼看去,他已是血人,悽慘無比。
聞聽此言,他只是淡淡笑道:「單憑武功,可擋不住這炸藥。「
不是武功,那就是九鍾。
不過烏達木可不會好心到隨便透露自己的底牌,他看向兩人,語氣帶上幾分傲意,「只有你們兩人?」
陳期遠冷冷一笑,「天分是天分,實力是實力———-還是得打過才知道。」
話音落下,劇烈的轟鳴猛然響徹雲霄。
太原城門口,蒼花娘娘猛然仰首看去,低聲道:「武功山的一氣兩儀意?歸一老頭也在王府?」
「歸一真人?他若在,那歸守老道士多半也在太原。」趙無眠牽著馬,走進城內。
蒼花娘娘柳眉緊,偏頭看他,「如今來了太原———-你究竟想做什麼?」
「若能救下晉王,自然最好,若救不下,那就收兵權,殺————」
趙無眠話音未落,蒼花娘娘便抬手打斷,「收兵權?開什麼玩笑?二十萬大軍豈是說收就收?
「敢問閣下,可是趙無眠?」
便在此時,有人飛身而來,口中問道。
趙無眠打量此人一眼,確定自己不認識,但腰間掛著晉王府的牌子,便微微頜首,「是我,你們王爺給我留了東西?」
那人雙手奉上一錦盒,板著臉,面無表情道:「王爺所託,晉地麒麟符,此乃半隻,另有半隻在他處,只有世子知曉,與此同時,王爺已經傳信至各地將軍,只要閣下救回世子,拿回另半隻麒麟符,晉地西涼之軍,皆聽閣下調令。」
蒼花娘娘眨眨眼睛,略顯錯望著趙無眠,
趙無眠早就猜出來了,並不如何驚訝。
他並未抬手接過錦盒,口中先道:
「晉王將兵權給我,一方面,是想借我之力,殺了洛述之,另一方面,大半晉軍,仍然不敢相信他會勾結戎人,他此次殉國,證了清白,挽了軍心,而晉軍多半不認我,但定會認晉王世子—
只有我保世子安然無憂,並出兵進京,殺了太子,他們才會真正聽我調令,對否?」
從趙無眠為了河曲百姓擋在兩千騎兵之時,晉王就已經相信趙無眠的為人,這也是他決心將軍權交給他的根本原因之一·」但相信歸相信,晉王也不可能腦袋一熱就什麼都不管。
他此次殉國,已然無憾,唯二的執念,只有殺了洛述之以及讓洛長壽安穩一生。
殺洛述之自不用他多做準備,趙無眠自會動手,但他不得不為洛長壽考慮。
這才只給了趙無眠一半麒麟符。
不過單靠麒麟符這等外物,可調不了大軍——-能不能得軍心,還是得看實際行動。
也即殺太子,殺戎人———-」-目前洛朝煙正領著殘餘部隊抵禦戎人,那殺太子的事,便要落到趙無眠身上。
眼看趙無眠將晉王的小心思猜得絲毫不差,那門客雙膝跪地,以頭叩首,雙手舉著錦盒,嗓音懇切。
「王爺與閣下曾有舊怨,我等皆知,然王爺已死,望閣下能替王爺與偏頭關數以萬計的百姓將士報此血仇,而世子多病,不通武藝,不曉軍略,只求公主登基後,放世子一條生路。」
趙無眠抬手從中取出那半隻麒麟符,眼神略顯複雜,就是這東西,招致了一切禍端。
如今這軍權,轉眼又到了他的手中。
「洛述之為削藩,不惜布此大計,等你手握大軍,待洛朝煙登基後,可是會重蹈覆轍?」蒼花娘娘抱著雙臂,口中帶著笑意,道。
「少來離間。」趙無眠收起麒麟符,那門客便朝他行了一禮,飛身而去。
蒼花娘娘撇撇嘴,覺得沒意思,同樣飛身離去,
「陳期遠,歸一老頭正與烏達木廝殺,本座去那兒瞧瞧,若能趁此機會將烏達木與歸一老頭都殺於此,那你我合作目標,也便成了一大半,你不入武魁,插手不得,切記不可靠近王府。」
蒼花娘娘沒給趙無眠回答的機會,話音未落她便已經消失無蹤,顯然也是心急如焚。
落雪紛紛,街上人影寂寂,趙無眠牽著馬向前走去,依稀能聽見屋舍內傳來「我就知道,王爺不會勾結戎人」之類的話。
趙無眠已得一半麒麟符,接下來只需取了另一半,那他在晉地的事兒便辦得差不多了,如此便可入京。
但既然是要入城殺人,那自不會空手而回。
他牽著馬,一路直行,走了百來步,便來至一處酒館前。
這酒館,距離城門口最近。
趙無眠將馬綁在柱上,掀開帘子,走進酒館。
酒館內,曾被趙無眠打出破洞的牆壁已經修好,酒館內依舊是三兩木桌,正中火爐,牆角堆積著數個大酒缸。
一老頭正手持抹布擦桌擦櫃,
聽見腳步聲,老頭回首看來,上下打量了趙無眠一眼,而後臉上浮現幾分錯愣,「公子是當初那個搶馬的—.趙無眠?」」
趙無眠微微一笑,並未否認,無恨刀斜掛後腰,在桌前坐下,「來壺好酒,如今我不等馬—」
等人。」
聞聽此言,老掌柜深深看了眼趙無眠,而後帶上幾分笑容,「一月過去,公子曾經千方百計要搶馬出城,如今又主動回來,可是有故事?」
「殺人罷了,江湖上的故事,便是成百上千篇也離不開這兩個字。」
老掌柜呵呵一笑,沒再多言,只是拉開酒布,留了壺好酒,又準備了幾碟小菜,在趙無眠面前擺開。
酒館外的雪幕偶然夾雜幾縷自王府飄來的火花,耳邊不時遙遙響起悶響,可見王府之內的戰況之慘烈。
屋外震天動地,屋內閒情適意。
趙無眠端起酒壺為自己倒了杯酒,一邊抿著,一邊透過窗戶,望著酒館之外。
不多時,城門口響起馬蹄聲,聞聲看去,卻看一位黑袍男子渾身是血,騎著高頭大馬急匆匆入了城,而在黑袍男子的身後,帶了個同樣渾身是血的年輕男子。
鬼魁劉約之與晉王世子,洛長壽。
趙無眠端著酒碗,眼眸微眯,他沒猜錯,洛述之果真要當眾斬首洛長壽,而劉約之也果真劫了法場。
只是法場顯然沒那麼好劫,劉約之身上這傷勢,一點都不比趙無眠當初在大內衝殺而出的傷勢輕。
但劉約之沒有趙無眠的沈小姐與偵緝司庇護,一路匆匆而來,無時間靜養,傷勢也便惡化-—
劉約之要死了。
趙無眠清楚看出了這一點。
劉約之重傷之下,虛弱無比,但他依舊眼眸凌厲朝四周看去,戒心極重。
他先看到綁在酒館之外的馬,而後透過酒館窗戶,看到了坐在窗前的趙無眠。
劉約之愣了下,而後一拉韁繩,他下的千里馬馬蹄抬起,停在了酒館之前。
洛長壽受傷也不輕,如今還在昏迷。
劉約之翻身下馬,背起洛長壽便往酒館內走,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帶血腳印。
掀開帘子,劉約之踏進酒館,望向趙無眠,眼神莫名,帶著不知何等情緒,而後又化作笑意,
「怎麼也想不到,我居然會在此地再度碰見你。」
趙無眠猜出劉約之會劫法場,但也沒料到兩人居然也就是前後腳入城,由此一笑,
「倒是緣法,值得喝一杯。」
劉約之帶著渾身傷痕,在趙無眠的對面坐下。
老掌柜嚇得面目失色,接過洛長壽,探了探鼻息,確保洛長壽沒有性命之憂,而後看向坐在老位置的兩人,臉上神色不斷變換,最終化為又像感慨,又似無奈的一句話。
「呵,江湖—..」
咕嚕嚕趙無眠端起酒壺,酒水落入碗中,響聲清脆。
他為劉約之親手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而後自懷中取出一半麒麟符拍在桌上,「喝了這杯酒,便上路去吧,洛長壽的命,我會保。」
劉約之望著桌上的麒麟符,又偏頭看向王府的方向。
他並不蠢,這點信息,就足以讓他簡單推斷出事情始末了。
他回過頭,望著趙無眠推來的酒碗。
血液在他身下已經流了一小攤,
酒館外傳來腳步聲。
帘子被掀起,寒風與雪花順著帘子縫隙湧進房內,投去視線,歸守老道士腰挎長劍,走進酒館。
他面容平淡望著趙無眠,視線投在桌上的麒麟符上,微微一愣,繼而渾身湧現一抹極為森寒的殺氣,而後他又看了眼渾身是血的劉約之,沉默片刻,卻是抱起雙臂,站在門帘之前。
既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直接動手。
推斷出事情始末後,劉約之便似執念已了,心神放鬆,虛弱之下,以他的實力,竟然還沒有發現酒館內又多了一個人。
趙無眠警了眼歸守老道,眼看他沒有動手,才將視線重新投在劉約之身上。
血液順著劉約之的臉滑至下巴,滴在桌上。
啪嗒。啪嗒。
他的眼神略顯幾分茫然,又帶著幾分追憶,好似是在回憶自己的一生過往。
片刻之後,劉約之回過神來,抬起頭望著趙無眠的臉,勾起一絲笑容,「當初,我給你倒酒,
你不是很想喝,如今一月過去,在老地方便輪到你為我倒酒——風水輪流轉吶。」
趙無眠輕晃著酒碗,碗內的酒液反射著酒館內昏黃的燈火,也倒映出趙無眠的臉。
他眼神略顯出神,也是沒有料到,曾被他視若大敵的劉約之,將以這種方式死去-堂堂鬼魁,牽扯進了此等政治漩渦,也難以安身。
他低聲道:「與爾同銷萬古愁。」
「嗯?」劉約之疑惑看來。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便是完整一句了。」
劉約之微微一愣,而後哈哈大笑,笑聲愉快,笑了一半,他又咳嗽了幾聲,卻是大笑道:「好詩,可是你所寫?」
「抄的。」
「那是誰寫的?」
「死了。」
「那我此去黃泉,倒還能問上一問————.」劉約之端起酒杯,豪邁地一飲而下。
一碗酒下肚,劉約之的氣色好了幾分,他望著粗糙的木桌,片刻之後,低聲道:
「二十歲前,我不過一市井流氓,街頭閒漢,整日憧憬著去江湖混出一番名堂,後來被人打斷腿,扔在雪裡等死,是王爺救了我,給我武學秘籍,給我吃穿用度。」
劉約之的往事,趙無眠曾聽酒館掌柜提起過,但他抿了口酒,並未插嘴。
劉約之繼續自顧自道:「後來我跟著王爺辦事,但這顆心,還是嚮往著江湖-—-江湖多好啊,
自由自在,瀟灑快意,仗劍天涯,對酒當歌,後來我以王爺門客的身份,在晉地與西涼四處奔走,
懲惡揚善的事幹了不少,昧著良心的事也幹了不少——.」
「死之前,能把洛長壽救回來,你也已經對得起你的王爺。」
「是啊,對得起了——」劉約之語氣略顯茫然,「但我對得起我自己嗎?你可知,我空活四十多年,還有大片天地未曾見過?苗疆,江南,江北,楚地,川蜀,燕雲-———-這些地方的山川湖泊,
各中江湖,我都不曾去過。」
「我也沒去過。」趙無眠輕嘆一口氣。
劉約之扯起一絲笑容,「王爺救我一命,那我這條命便自當為王爺所用,世子殿下我已經救回,再往後,我便只餘一個問題。」
「嗯?」
「一來,我這一生,還有大好河山未曾去過,二來,我在外辦事,是以王爺的名號,是朝廷中人———」劉約之摩著酒碗,「我已入江湖否?可是完了兒時心愿?」
趙無眠並未回答,而是端起酒壺,替劉約之滿上這最後一碗酒,隨後端起自己的酒碗,舉起朝劉約之示意了下,旋即一飲而盡。
劉約之望著他,終是灑脫一笑,端起自己的酒碗,同樣一飲而盡。
喝完此碗,劉約之便望著桌上那半塊麒麟符,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他緩緩栽倒,頭磕在桌上,手中酒碗落地,摔了個粉碎。
酒碗的碎片四散在劉約之滴落在地的血泊之中,
劉約之受傷太重,早該死了,一直吊著一口氣,便是想將洛長壽護送至晉王手中。
如今晉王已死,趙無眠做了擔保,緊繃的心弦放下,那口強撐著的氣,也便徹底散了。
趙無眠望著劉約之的屍首,沉默良久,而後放下酒碗,將半塊麒麟符收起,緩緩站起身,右手向後,按上橫刀刀柄,望著站在門前的歸守真人,淡淡道:
「很多人都不該死,但他們都死了,那再多死幾個人也無妨—-例如你,例如如今龍椅上坐著的那個人。」
歸守真人眼神稍顯複雜望著劉約之的背影,他也聽過鬼魁的大名,真論實力,他與劉約之也只是五五開,但此等江湖豪雄,卻是死在了這等名不見經傳的小酒館。
同是江湖人,難免心有波瀾。
但已入局,自沒有回頭的道理。
歸守真人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洛長壽,而後道:「太子的目的已經達成,晉王世子如今死或不死,對大局已是無足輕重。」
說罷,歸守真人掀開帘子,向外走去,口中說道:「你若在要此地開打,他活不了。『
趙無眠冷冷一笑,跟著走出酒館。
老掌柜望著劉約之的屍首,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最終也只能化作一聲幽幽嘆息。
酒館之外,大雪飄揚,王府處仍舊火勢不熄,轟隆作響。
兩人來至酒館之外的長街,大雪紛飛。
歸守真人拔劍出鞘,淡淡道:「你已得麒麟符也,便是晉王將軍權交予了你—」太子此計,一為削藩,二為試探烏達木,原先此計已成,卻不曾想,晉王以死挽天傾—-那如今,你若不死,太子此計便只能成個『試探烏達木」。」
「你還記得小西天的真性否?」趙無眠忽的莫名其妙問。
歸守真人眉梢輕輕一挑,「太子讓老道演了一齣戲,便是為得真珠舍利寶幢——.」
他微微一頓,而後冷冷道:「若非是你,真珠舍利寶幢早便入了大內。」
話音落下,兩人沉默,雪幕將兩人相隔。
武功山站太子黨,那便本沒什麼可說的。
趙無眠要殺他,他也要殺趙無眠,無關私仇,單論立場,就是如此。
兩人之間的氣氛凝而不散,劍拔弩張,森寒的殺意甚至於都驚動了酒館門口的兩匹馬,讓馬兒不安地扭了下身子,馬蹄輕踏地面。
啪嗒-
—
就在此時,歸守真人悍然出手,手中長劍輕轉,劍身周圍的雪花便順著長劍迴旋,宛若純白的碎花綢緞隨劍輕舞,劍勢輕柔,但他腳下的地磚卻猛然炸開,一眨眼的時間,長劍便直抵趙無眠喉間。
劍還未到,劍身周圍的雪花卻是一股腦拂在趙無眠身前。
趙無眠猛然拔刀出鞘,橫刀架在歸守真人長劍之上,火星四濺。
歸守真人正欲以柔克剛,用老辦法將趙無眠此劍奪去,當初在秦風寨,他就是靠著這一手絕學,迎戰於慕璃兒與趙無眠兩人都不落下風,
但此時此刻,他頓感手中長劍粘稠之感傳來,竟是太極之意!?
趙無眠是什麼時候學會了武功山的太極之法!?
這太極意雖然還稱不上多麼精妙絕倫,但也已經是宗師水準。
槍魁陳期遠交給趙無眠的心得之中,專程提到過面對武功山太極的應對之策。
凡是武功,便不可能完美無缺,定有罩門所在,但每個人的武功路數不同,罩門也就不同。
其中破綻,還需要實戰發覺。
若是不曉罩門,那若想應對太極只有以力破之以及同用太極意。
趙無眠這些天,便用奈落紅絲具象化出歸守真人,在無限接近於真實的場景中,在腦中不斷與他對敵,試招。
只是他畢竟對歸守真人了解不多,奈落紅絲推演出的「歸守真人』,與現實中這位的武功路數也有差別。
所以破綻目前還未找到,但太極意,他卻是在實戰中領悟了不少。
歸守真人來不及細想,再怎麼說他也修道這麼多年,太極意可比半路出家的趙無眠精湛不少,
手中長劍輕旋,雖奪不得橫刀,卻也能將其架開。
一劍架開橫刀之後,歸守真人眼眸微凝,手中長劍速度赫然加快,不再『以柔克剛」,而是使得一門剛猛極快的劍法,只指趙無眠眉心,喉嚨,心口三處要害。
鐺鐺鐺趙無眠手腕迴旋,雪幕中連現數道火星,腳步向後騰挪,在地磚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帶有裂痕的足印。
橫刀與長劍每每相接,均是發出一聲爆響,兵刃周圍雪幕更是猛然向四周擴散,留下一道又一道空洞與雪霧連環,可見兩人兵刃蘊含力道之大。
而在趙無眠與歸守老道廝殺之間,一道白影聽到此刻的打鬥聲,稍微一愣,便飛身而上,以極快的速度在太原城內的屋檐廊角飛躍而過,朝此地趕來。
身著狐裘,白劍配腰,黑髮束起,手持一桿雪白長槍。